35.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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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你好心情了嗎  中年婦女一頓搶白。

    鬱禾心裏無比尷尬, 不知道許安與他的親媽之間又有著何種恩怨。而且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餘勝生識趣地站了起來, 與吳軟軟一起到外間鬥地主去了。

    “你怎麽會找到楚……先生那兒的?”鬱禾問。

    “你小子不接我電話。又說現在跟著楚先生在做事, 我就四下打聽, 摸上門了。”

    鬱禾不由瞄了楚淩冬一眼。

    楚淩冬正巧也正在看鬱禾, 衝他問:“阿姨怎麽稱乎?阿姨來的時候,隻說是你的母親。一直都沒機會問阿姨的名字。”

    其實在許安第一次上門時, 就自己報過家門。楚淩冬還讓餘勝去當地查證過。證實確實是同一個鎮裏, 同宗的遠方親戚。楚淩冬才默許了許安的上門認親。

    現在,鬱禾看著他。即不能說出這個女性的名字,也不知道其實楚淩冬是早知道她的名字。

    楚淩冬笑笑。

    意料之中,不以為怪。

    鬱禾看向中年婦女,動了動嘴角, 想說什麽。

    中年婦女倒是口快:“楚先生您客氣什麽。我大名叫陳蘭芝。你就叫我蘭姨好了。”

    “蘭姨。”楚淩冬叫了一聲。

    “你媽小的時候,我還見過兩麵呢。都是一個鎮上的。論輩份,他還是他長輩。不過現在都不講究這個了。”陳蘭芝擺了擺手,從手邊的一個仿皮包裏, 摸出盒煙, 抽出一支男式香煙。

    “蘭姨,小安有身孕。”楚淩冬阻止了她。

    陳蘭芝的手一抖,香煙掉在了茶幾上。一雙眼睛蛇一樣咬在許安的身上。

    許安的外套在進來的時候,掛在了衣帽架上。現在是件黑色毛衣。毛衣十分寬鬆, 又是粗線。隻看得出腹部是突起了一塊。

    陳蘭芝隻當是他日子過得好, 長胖了。可這個人剛才說……

    陳蘭芝的手去摸索落在茶幾上的香煙, 但手指哆嗦著, 沒摸起來。“好,好。”她連聲說。

    接著,她看向楚淩冬,“孩子是?”

    “我的。”

    陳蘭芝擠出一個笑容。

    這個不男不女的怪異玩意,因為生下了他,陳蘭芝吃不了少苦。為了給他看病,許安七歲的時候,陳蘭芝便帶他一邊打工,一邊看病。

    大大小小的醫院跑了幾家,但檢查結果,除了手術別無他法。手術再加上激素、藥物。需要的金額是個天文數字。

    她中途也帶著許安看了一位中醫。

    那個中醫倒是好心,不像別的醫院,先讓她買一堆藥,最好才說沒辦法。

    那位老中醫,隻告訴她:順其自然。

    日子不僅苦,而且看不到希望,陳蘭芝便不再跟自己過不去。前幾年給人洗頭,接著是洗腳。麵上的工資少,但出台服務還是有不少的一筆收入。靠著這些亂七八糟的錢,讓許安上了學。隻是沒讀幾年書,許安聽了別人的煽動,去了家傳媒公司。因為長得不賴,簽了約。但混了近十年,至今隻是在群演裏打滾。

    無以生計,許安又喜歡和三教九流紮堆,染了一身惡劣習氣。指望著被哪個金主看上,就此鹹魚翻身。

    有段時間,他一直打聽她的那個家門姐姐的事。問得十分詳細。一直到後來,陳蘭芝才知道那個家門姐姐是這位金主的母親。

    許蘭芝上上下下地打量許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這孩子生下來就是個怪物,一個讓她無法接受的存在。但現在,這個怪物卻利用自己的劣勢,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陳蘭芝發出個沙啞的低笑聲。青出於藍勝於藍。這個兒子,確實像她。

    現在,她再看楚淩冬就有些微妙的改變,依然是討好的,透著股油膩的親昵。

    “楚先生,小安遇到你可算是撞了大運。”陳蘭芝說。

    對,就是這個樣子。與許安一樣的,低賤而討好的微笑。讓楚淩冬覺得即可憐,又厭惡。

    陳蘭芝又瞅著鬱禾,“難怪,這是有了楚先生當靠山,就覺得當媽的是個累贅不。”

    鬱禾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也就不辯解,就安靜地坐著。

    陳蘭芝見自己的挑釁,並沒太大作用,心裏怪不是味,鬆馳的嘴角浮起一個嗤笑。

    楚淩冬把話題岔開:“蘭姨說說我母親的事吧。”

    “你母親啊。”陳蘭芝眯起了眼。

    她活了半輩子,生活在最低層複雜的環境,為了生存,擅長察顏觀色。

    許安能闖了進來,還不是因為她與楚淩冬的母親那麽點一絲半縷關係。

    “你媽陳桐君在村裏可是遠近聞名,人長得漂亮,學習也好。她算是我遠房的姐姐。因為她打小上學去了,話倒是沒說過幾句。不過我爸,我媽老當我的麵提起她。也沒啥,我們村裏,哪戶人家都是把你媽當榜樣,誇得像朵花一樣。當時老一輩的都說,就你媽那副模樣,嫁個有錢人家是遲早的事。這不,可就應了。”

    楚淩冬隻是默默地聽著,並不接腔。

    陳蘭芝繼承說,“有一次,她從城裏放假回來,和我在路邊遇上了,她還誇我長得俊呢。我看她抱著一隻貓。我說姐啊,您大老遠地從城裏回來,就帶隻貓啊。這玩藝在城裏是個寶貝,可在咱們農村,那不到處都是嘛。你媽就說,不是從城裏抱的,是路上撿的,腿受了傷,就給抱回來了。”

    鬱禾心裏一動。似乎有些理解楚淩冬為什麽能對許安如容忍了。

    基於他對母親的強烈的思念,隻要能抓住與她母親一絲一毫的聯係,他都不會錯過。所以,才會讓許安有機可趁。

    這次,也讓陳蘭芝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鬱禾知道在楚淩冬很小的時候,父母便離世。

    鬱禾雖然從小也沒怎麽享受到父愛與母愛,但那兩個人隻是離開了他,機緣來了,也有可以會再見。再加上鬱千裏的疼愛,對於小時候的鬱禾,並沒有多大的心理陰影。

    而楚淩冬卻在幼小的年齡與父母死別。

    楚淩冬那麽看重許安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想把自己沒享受到的親情,轉移到他自己的孩子上。

    鬱禾再看楚淩冬時,眼裏不免流露出幾分憐憫。

    這讓正對上鬱禾目光的楚淩冬一怔。居然有些不敢直視的感覺。

    楚淩冬避開了鬱禾的目光。

    陳蘭芝一說起來便沒完沒了。楚淩冬明顯有些出神,神思不知飛到了哪裏。也就沒人再打斷她。直到服務員上菜。

    吃飯中,鬱禾謹遵言多必失的原則。三緘其中,埋頭大吃。期間陳蘭芝倒是沒少看他。隻覺得這個兒子哪裏不對勁。

    從小到大,兩個人一見麵,像仇人一樣互相指責抵毀,這半年沒見,像是哪裏不對了。

    期間陳蘭芝免不了對鬱禾問東問西。鬱禾能搪塞就搪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他糊弄不過去的時候,楚淩冬總會有意無意地岔開話題,無形中給鬱禾解圍。

    但這種錯覺,隻是讓鬱禾更不安。

    是不是楚淩冬發現了什麽,並確認了什麽?

    終於挨到飯畢,吳軟軟已給陳蘭芝安排好酒店。

    陳光芝頗為遺憾,她本意是想打聽鬱禾住哪兒的。

    這個怪物,從小讓她吃了多少苦,現在總算熬出了頭,攀上了這個高枝,現在,卻連住處都不讓自己知道。

    楚淩冬與鬱禾送陳蘭芝到酒樓門口。吳軟軟去發動車,送陳蘭芝到酒店。

    陳蘭芝衝著鬱禾說,“我明天就走了。你不送送我?”

    鬱禾還沒開口,楚淩冬攬了攬鬱禾的腰,“抱歉,蘭姨。明天我要帶小安到醫院。我讓小吳送你吧。”

    陳蘭芝嘴唇一掀,笑笑,“好好。這是感情真好。”忽然神秘地衝楚淩冬招招手,“姑爺,我有些話想單獨對你說。”

    鬱禾臉色有些難看,雖然他對陳蘭芝不甚了解,但上行下效。許安是個什麽樣,他還是知道的。

    他就要出言阻攔。楚淩冬卻用手攔了攔,“你在屋裏呆一會兒。外麵冷。”

    鬱禾看著陳蘭芝把楚淩冬拉到了一處無人的包廂。

    鬱禾想要跟過去,但又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資格去幹涉這件事。

    八九不離十。他知道陳蘭芝要幹什麽。

    鬱禾頭忽然有些心煩。這段時間,已漸漸適應的新生活忽然麵目可憎起來。

    以後隨時都有可能遇到許安諸多的人際關係。這些人中,也會利用他與楚淩冬的這層關係,來謀取最大化利益。

    陳蘭芝把楚淩冬叫到一旁,是免不了索取些好處的。

    她能靠著與楚淩冬那層是是而非的遠親關係,找上門,她也能靠許安與楚淩冬的實質關係,提出別的條件。

    而且有了一次,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這點錢對楚淩冬來說,可能並不算什麽,但鬱禾就是覺得很糟心。

    他可以想象當許安第一次上門找上楚淩冬時,他的感受。

    在這個問題,他站在楚淩冬的一邊。對於當冤大頭的楚淩冬,心裏又升起了幾分同情。

    因為心情煩躁,鬱禾向酒店的後門走去。一股香氣撲麵而來。在進來的時候,鬱禾已聞到這股香味。在因為夜深人靜,香味便更加的濃烈。

    “什麽味道?”他小聲自語。

    “梅花。”楚淩冬不知什麽時候跟了上來,“後麵的園子。要不去看看?”

    “患者看病的時候,家屬不回避嗎?”鬱禾瞄向餘紅英。

    餘紅英忍著一臉笑。雖然在麵上,她表現得對這一對處之泰然,但作為女性,對這兩個人是十分好奇的。她從醫近十年也沒遇到過像他們這樣的。

    “我們這裏看病講究人性化,提倡家屬全程陪同與看護的。”餘紅英說。

    “怎麽,很熱?”楚淩冬忽然開口。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鬱禾瞟了楚凜冬一眼。

    楚淩冬不再說話,轉身出去,順便把門給帶上。

    楚淩冬這麽幹脆地出去,倒是挺出人意外,還有點紳士風度。讓鬱禾再次感歎這位金主的琢磨不透。

    但剛才幾個回合下來,鬱禾已身心俱疲,對於楚淩冬的紳士風度,也不能好好地體味一番,他隻是迅速地解了褲子,在病床上躺了下來。

    現在由於腰圍太大,他的褲子要買最大碼,褲角便十分長,需要挽起來,可肚子那裏卻依然有兜不住的感覺。

    是不是要買些孕婦裝了。鬱禾有些發愁。

    隻有餘紅英在場,檢查不過是公事公辦,鬱禾心裏恢複了素日的淡靜。

    女醫生手法嫻熟熟,因為他有孕在身,力度控製得非常輕,等鬱禾從床上艱難地坐起來,發現楚淩冬不知什麽時候已進了來。小心地搭著他的手,把他從床上扶了下來。並幫他整理好衣裳。

    鬱禾又有點汗流浹背的感覺了。

    等候結果的期間,餘紅英又為鬱禾測了血壓,稱了體重。血壓有些偏高,但還在可控製範圍內,體重倒是漲得厲害。可餘紅英還是覺得偏瘦。

    “是嗎?”鬱禾摸了摸那個突出去的大肚子。

    “瘦。”楚淩冬一旁回答。

    鬱禾瞟了他一眼。他不過是自言自語,沒指望誰來回答。

    但原主的身體確實屬於瘦弱型,現在縱然有了這麽個附加物,全身除了肚子,一點肉不見長。

    “不要緊。平時注意營養,並適當鍛煉就可以了。”餘紅英說。

    “平時該吃些什麽東西。”楚淩冬表情很認真。

    “我們這裏有營養師,你們先去檢查別的項目,走的時候會有個飲食指南給你們。”餘紅英微微笑著。

    接下來是b超。這次,鬱禾倒是挺配合。不過是對肚子進行超聲檢查。楚淩冬是孩子的親人,有權知道孩子的狀態。

    鬱禾平躺在床上,看不到b超,隻能看楚淩冬。

    楚淩冬一動不動地對著儀器,臉上少有的柔和。六月的胎兒,在b超中已十分健全。眉毛、鼻子、眼睛。

    想來,儀器裏麵的圖像觸動了楚淩冬心中那根柔和的弦。

    楚淩冬並不是沒有溫度的。

    他的溫度隻是被他藏得很深,並且隻會溫暖他在意的人。

    這個在意的人當然不包括自己在內。鬱禾心想。

    正想著,楚淩冬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少有的純粹的微笑。連眼睛都跟著彎了一彎。

    就聽到醫生笑著的聲音,“小家夥動了。”

    鬱禾才注意到自己的肚皮也在動。看來是檢查驚動了肚裏的小家夥。這段時間,小家夥胎動比較頻繁。鬱禾初次懷孕,時間又短,沒有任何經驗,也不懂什麽胎教。但晚上睡覺的時候,手摸上肚子,小家夥總會回應一兩次。

    全部項目檢查完畢,各項指數都還不錯。餘紅英就隻給鬱禾開了些消炎藥。李誠誌也趕了過來,問了問檢查。一臉笑意。自己這個老同學身上的寒氣融化了很多,他看在眼裏,心裏也高興。

    “這也不早了,要不咱把這幾位醫生一起叫上,吃頓便飯怎麽樣?”李誠誌建議。

    楚淩冬看了看鬱禾,“改天再約吧。”

    李誠誌點點頭,“也是。小許現在這身子折騰了一上午,也挺累的。那晚點再約。”

    楚淩冬一扶鬱禾的腰,鬱禾的身子卻不動。

    “怎麽?”楚淩冬問他。

    “上廁所。”鬱禾含糊地回答。一直都在檢查,他一直強忍著,現在是忍無可忍了。

    “要我陪嗎?”楚淩冬說。聲線裏居然帶著一絲戲謔,顯得非常生動活潑,與平時的形象判若兩人。

    “不需要。”鬱禾幹脆地拒絕。

    從廁所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楚淩冬的臉上似乎有著一絲強忍的笑意,讓鬱禾莫名有些訕訕的。

    兩人出去的時候,楚淩冬已攬著鬱禾的腰了。因為餓,也因為累,鬱禾這次並沒有拒絕,搭著他的手,減輕自己的身體負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楚淩冬今天的表現特別到位,如同一個模範丈夫。他的神情也柔和了許多,讓人幾乎聯想不到他平時其實是座喜怒不形於色的冰山。

    再一推想,最近的楚淩冬,對他的態度都有些微妙的改變。

    怎麽改變,鬱禾每日活得如履薄冰,倒是沒有細心的留意,但似乎更好相處了。沒有以前那種咄咄逼人的鋒芒。

    大概是要做父親的人了吧。鬱禾想。

    兩人靠得很近,楚淩冬身上還有股很清淡的煙草味。

    但鬱禾並沒見他抽過煙。想來也是顧及到他孕夫之身,有意克製著。

    這種周到與細膩,讓鬱禾又有些感慨。

    坐在車上,鬱禾已是饑腸轆轆。現在他飯量大,一頓都不能少不說,中途還要加餐。上午因為檢查,早上沒吃東西。現在,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餓了嗎?”楚淩冬倒是知寒知暖。

    “嗯。”鬱禾點頭。

    楚淩冬便直接讓餘勝驅車帶鬱禾吃飯。

    現在不過十點半。吃早飯太晚,午飯卻又太晚。但楚家有自己的酒樓。這倒是不用操心。楚淩冬直接把鬱禾帶到了“香雪海”。

    鬱禾表示心裏很無奈,不知道楚淩冬怎麽想的,就他一個人,難道在這裏吃火鍋嗎?

    車停穩後,鬱禾下了車,楚淩冬卻跟著下來。

    鬱禾心裏犯疑,楚淩冬這是什麽意思?這個時間……

    “我不用你陪,你上班去吧。”鬱禾體諒地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