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章 亡羊補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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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秋高氣爽的一天,曹日昇再一次滿麵春風地來到棲鳳樓,上了三樓與蕭紫蘭銷魂兩炷香話纏綿。兩炷香相當於現在的半個小時,如果不算前戲的話,兩炷香還是挺長的,怪不得蕭紫蘭想嫁給他。

    兩人完事之後,又"chi luo"相擁,立下山盟海誓,又說了許多情話,方才穿衣暫別。

    曹日昇美滋滋地下了樓離開了棲鳳樓,走過一處巷口的時候,一隻大手將他拽進了巷子。曹日昇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被兩人摁在牆上,還有一個壯漢手裏卷著一條麻布。

    “玩過了嗎?”那一臉絡腮胡子的壯漢問他。

    曹日昇點頭道:“玩、玩過了。”

    “瀉過了嗎?”

    “瀉、瀉過了。”

    壯漢嘿嘿笑道:“那你不虧了啊。”說罷,他將手上的麻布條塞進曹日昇的嘴裏,讓其發不了聲。而後壯漢掄起沙包大的拳頭對曹日昇的小腹就是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慢慢坐在了地上。

    “嘿,劈開腿。”壯漢叫曹日昇張開腿。

    曹日昇哪敢不從,雖隱約猜出來會發生什麽,但還是照做了。就在腿剛劈開的時候,壯漢一腳踩在了他的老二上,將兩枚**當泡踩碎了。盡管嘴裏塞著布條,長長的嗚咽聲還是從曹日昇的喉嚨裏震出來,把布條的外麵一端都震得發顫。

    辦完了這事,溫迪罕揚古拍拍褲腿,撂下流著兩行淚、目光呆滯的曹日昇,帶著兩名弟兄一溜煙跑了。

    回了萬羽堂,溫迪罕揚古悄聲告知元敬陽,說事情已經辦妥,曹大官人往後當曹大宦官還是很有前途的。元敬陽聽了十分滿意,賞給了溫迪罕揚古一兩銀子和兩天假期。

    “想動老子的搖錢樹,也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瞎了心了。”元敬陽漫步在走廊間,嘴角掛著笑意自言自語了一句。怎料崔宣雨正坐在廊簷外看兒子元寶和史霽風家的小子玩耍打鬧,聽到了他的這句喃喃自語,轉過頭來問道:“搖錢樹,你的搖錢樹是哪個?”

    “我的搖錢樹……我說這話了?”

    “我聽得清清楚楚,另外剛才揚古和你私語,你倆是不是又在商量什麽損點子了?說話呀。”崔宣雨捏起手心裏的南瓜子,往元敬陽鼻子上一丟,還帶著些挑逗意味地問。

    “是……”元敬陽覺得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於是如實告訴她:“是蕭紫蘭。”

    “蘭姐姐?”崔宣雨臉上的微笑漸漸淡了下去,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蕭紫蘭應當就是棲鳳樓的頭牌,不禁責備道:“你居然一直沒告訴我。”

    元敬陽道:“除了兩次出遊,你平常很少出門,加上還要帶孩子,沒聽說過也正常嘛。”

    崔宣雨顰眉道:“不是我聽沒聽人說過的問題,而是你一直都不跟我講過蘭姐姐的事。幾年了,從你經營起棲鳳樓的時候蘭姐姐應該就在平江了吧?你居然從來都沒告訴過我!”

    “不是你想的那樣——”

    元敬陽話未說完,一把南瓜子就撒在了臉上,崔宣雨賭氣走了。

    “你聽我說啊,哎呀——”元敬陽一邊掏著順著脖頸滑進去的瓜子,一邊在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孩的注目下追過去。追到寢室門口,崔宣雨從裏麵把門重重帶上,元敬陽正好迎著臉過去,險些被門板拍扁了鼻梁。

    “雨兒、雨兒。”元敬陽好聲好氣叫著,貼著門縫往裏窺探,隻能依稀看到崔宣雨那鵝黃的裙擺。他扒在外麵好久,又是討饒又是哄的,嘴皮子都快說幹了,才聽到一個字:“進。”盡管門沒拴,元敬陽也是得到許可才敢推門進去。

    崔宣雨坐在床沿,雙臂抱懷,頭歪著看向窗外,因置氣而擺出的這一副神態依然像是十幾歲的少女。

    元敬陽帶上門,摸到她的身邊碰了碰她的胳膊。崔宣雨一點麵子不給,扭了扭肩把他甩開了。元敬陽又哄了兩句還是不管用,最後沒招了,他把手伸到崔宣雨兩肋撓了起來。崔宣雨被逗得癢癢,總算繃不住臉,轉怒為笑。

    嬉鬧一陣過後,崔宣雨稍稍正色問:“蘭姐姐是哪一年來的平江?”

    元敬陽答道:“四年前的時候她跟著瀟湘社的船先是到了平江,原是許給揚州一位富商做妾室的。也不知什麽原因,這件事吹了。後來她也沒跟著船回去,就流落到了平江,到棲鳳樓做事。後來她還廢了一個想強迫她的仇三公子,鬧出了點動靜,棲鳳樓生意慘淡,狄兄便把酒樓轉讓給了我。”

    崔宣雨問:“蘭姐姐已經在平江住了四年了,你都一直不告訴我?”

    元敬陽幹笑道:“在嶽州那會兒,她經常給我陪酒,關係還算不錯。我沒跟你講這事,還不是怕你那什麽——”

    “怎麽,難道你以為我還會吃醋不成?”

    “每次去棲鳳樓收完賬回來我都得換套衣服,你明明就會——”元敬陽小聲發著牢騷,但他很快就被圓睜的怒目嚇得趕緊改口:“沒有沒有,你怎麽會呢。”

    崔宣雨抿起嘴,從鼻子裏出了通氣,而後問:“你以為我是生這個氣?”

    “呃……不然呢?”元敬陽也是裝起膽子才敢這麽答。

    “我生氣是因為,”崔宣雨頓了頓,道,“因為你瞞了我事情。”

    “那不是一回事嗎?”元敬陽平常挺機靈的腦子現在偏偏轉不過這道彎來,迷迷糊糊的,不解其意。

    “像這些事情,你難道不應該先和我說嗎?”崔宣雨試圖用這樣的話讓元敬陽明白自己的意思。可看對方還是一臉困惑的樣子,崔宣雨歎氣問:“平時我咳嗽一聲、使個眼色你都能知道是什麽意思。我現在與你說的,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說著說著,她忽然麵露委屈,低頭不語了。

    元敬陽仍然沒有明晰雨兒的心思。其實崔宣雨想說的,是夫妻之間應當互相信任,而元敬陽整整四年都沒告訴她關於蕭紫蘭的事,令她感覺倍受猜忌,她甚至一度認為丈夫依舊因為自己是沈玉璃的養女而防備著自己,幾乎心灰意冷,這才生出脾氣,擺了回臉色。

    元敬陽哪裏猜得出這些,他隻看到崔宣雨的氣消了,於是笑嘻嘻地抱住雨兒,把雨兒順勢壓倒在床上。崔宣雨目前可沒這興趣,皺起眉來了句:“你胖了。”

    “是麽?一定是你太會照顧人了。”元敬陽貼過臉去想啵一個,然而這時不合時宜的敲門聲響起,邢木瑤的聲音在外麵道:“堂主,有回信了。”

    元敬陽不悅地問:“哪裏來的回信?”

    邢木瑤告訴他:“是史衙內的回信。”

    “這麽快就來了?”元敬陽爬起來走出門,接過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看完之後不禁下巴一鬆,半天合不上嘴。好不容易他才看著邢木瑤,憋出了一句疑問:“這是真的?”邢木瑤沒讀過信,勾過臉來瞥了一眼字跡道:“確實是史衙內的筆跡,應當是真的。”

    “我說的是信的內容。”

    邢木瑤一臉困惑:“內容……的確是史衙內寫的呀。”

    “我說的內容、內容啊,不是筆跡!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元敬陽咬了下唇,把信紙折好,左右叫喚:“揚古、揚古呢!”喊人不見影子,他才記起來溫迪罕揚古休假,估計正在哪家青樓喝花酒呢。元敬陽心裏忐忑,忍不住爆了句粗:“日了個錘子的!”邢木瑤不清楚出了什麽事,還好奇地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

    “什麽意思?就是操蛋的意思!”

    邢木瑤被嚇得往後讓了讓,但依然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

    “禹先生、禹先生、軍師……”

    元敬陽叫嚷著找人,恰好此時禹邊雲剛在庫房和房忠恕算完一旬流水賬過來,見堂主如此焦急地找自己,便問是什麽事。元敬陽便把信紙遞給他。禹邊雲看了一遍,笑道:“喲,原來那位曹大官人是皇親國戚啊,這回蕭紫蘭可傍上了。”元敬陽可沒心情說笑,他拉著禹邊雲到一邊,悄聲說出了曹日昇被廢掉的事情。

    “你膽子也太大了吧!”禹邊雲不禁驚呼,叫完一句後,他又壓低聲音問:“做的幹淨嗎?”

    元敬陽答道:“我叫揚古去辦的。”

    “揚古人呢?”

    “我放了他兩天假,不久前出去了。”

    “叫人把他找回來,我要問清楚些。”

    元敬陽剛吩咐人出去找溫迪罕揚古,外麵就有個鼻青臉腫的堂眾撲進來,摔到在地。那位堂眾帶來了一則不幸的消息:“溫哥哥、溫哥哥被人在街上吊起來打呢!”元敬陽問:“你是怎麽回來的?”堂眾道:“我是被順帶揍了一頓的,因而得以脫身。”順帶揍的,那顯然打人的人主要目標是溫迪罕揚古了。元敬陽張皇問道:“現在為之奈何啊?”

    禹邊雲指著茫然失措的元敬陽,手指頭抖了幾抖,斥道:“還能怎麽辦,帶著弟兄過去救人呐!”

    待元敬陽和禹邊雲帶著十來名堂眾走過小橋趕到事發街上,他們遠遠地就看見有個人被吊在街牌坊下遭受皮鞭抽打,走近一瞧,果然是滿身酒氣的溫迪罕揚古。

    “哎喲,使點勁兒、使點勁兒,沒吃飯是嗎?你們南方人怎麽都跟個娘們一樣,打人都沒力氣!”溫迪罕揚古身上衣服都被抽爛了,他嘴上還不甘示弱,不停地叫抽鞭子的人多賣點力氣,仿佛他很享受這一過程一般。

    有趣的是,在下麵罵罵咧咧打他的幾個漢子個個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估計他們在設法製服溫迪罕揚古之前也挨了沙包大的拳頭不少下。

    “幹什麽的、幹什麽的!”元敬陽撥開圍觀的人群,走到牌坊下,指著地上那六個漢子問:“你們為何無緣無故打人?”

    揚古看見元敬陽來了,覺得自己脫身有望,忙喊了聲“堂主”。

    地上幾個漢子暫時停下抽人的工作,轉臉打量了下元敬陽,問:“堂主,什麽堂主?”

    “唷嗬,”元敬陽把眼珠子瞪得滴溜圓,怒視這幾人道,“你們來平江也提前不打聽打聽,老子乃是長洲開國男、萬羽堂堂主元敬陽!”

    那幾人麵麵相覷一番,而後其中一個盯著元敬陽道:“看來此事還另有主謀啊。”

    “什麽另有主謀?”元敬陽揣著明白裝糊塗,故意問道。其實事情的經過他大致上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溫迪罕揚古去酒家喝酒,偏巧遇上了曹日昇的仆人,曹日昇怎麽可能認不出揚古來,當即叫人報複一頓,如果散落在街邊的壞凳子和破酒杯可以佐證這一猜測。而且如果元敬陽再來晚一點,揚古可能就要被複仇性地給騸了。

    曹日昇的仆人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你可知你的這個手下做了什麽嗎?”

    元敬陽喝問道:“做什麽了啊?我萬羽堂的人一向遵紀守法,時不時見義勇為,在平江享有口碑。難道你還想汙蔑我們?”那漢子怒道:“我還沒說什麽話呢,你就先說我想汙蔑你們!我可明白告訴你,你的這個手下打傷了皇孫夫人的親兄弟曹大官人,他可是犯下了重罪的。”

    此時見元敬陽犯了難的禹邊雲走過來,忙擺出關切的態度問:“打傷人了,傷的怎麽樣?”

    “總之就是打傷了!”主人變宦官這種事自然是難以啟齒的。

    禹邊雲故意問:“到底傷到哪兒了?你倒是讓我知道啊,不然我不知該如何賠償曹大官人的啊。”

    曹日昇的仆人無奈,隻得讓人把主人攙出來。過了會兒,曹日昇撅著屁股,在仆人的攙扶下一步一挪地從酒樓裏走到了街上。圍觀百姓交頭接耳地討論,議論曹大官人究竟傷到哪兒了,傷勢嚴不嚴重。

    禹邊雲指著曹日昇蒼白的臉頰張口胡言道:“白白淨淨,臉上沒傷,哪裏像是被人打了呀。”

    “我……”曹日昇忍著劇痛,艱難地對禹邊雲低語了幾句,隱晦地說出了自己的傷勢。看來目前曹日昇並不知道自己被踩老二這事其實就是元敬陽指使的。禹邊雲變顏變色,驚道:“喲,大官人傷到這兒了!您前不久不還說要娶我棲鳳樓的頭牌小姐的嗎,怎麽突然出了這檔子事?蕭紫蘭可怎麽辦呐!”曹日昇被一句“蕭紫蘭”戳到傷心處,難免捶胸頓足,流下兩行清淚。

    禹邊雲還虛情假意地替他出主意:“大官人也別太傷心,我聽聞揚州有位陸神醫,他或許能幫您治好。”

    曹日昇小聲哭道:“治什麽治啊,都碎了淌出去了——唉喲、唉喲——”

    禹邊雲偷瞄了曹日昇襠下一眼,果見一片濡濕,稍加想象,不禁蛋疼菊緊。他又勸道:“您別說這種泄氣話,人家是神醫,死人都能醫活了,您這點傷在人家眼裏都是小事。說不定人家給您紮幾針,敷點藥,就能再造乾坤呢?來,我這兒有點銀子,您盡管用,趁早去揚州大城找陸神醫,晚了怕要耽誤治療——你們幾個,還不快把曹大官人伺候好了!”

    曹日昇的幾個仆人接過禹邊雲給的會子,忙租了輛板車,照顧主人躺好,拉著就奔城門口,往揚州方向去了。

    待這些人走了,禹邊雲鬆了口氣,對跟來的堂眾道:“還不快把人救下來!”

    幾名堂眾幫割斷繩子,把皮開肉綻的溫迪罕揚古從牌坊上放下了,揚古算是逃過一劫。揚古一身是傷,還不忘拍馬屁:“禹先生果然厲害,三言兩語就把他們說走了。”禹邊雲上下看了他幾眼,叱道:“你先回去敷藥,等你敷好了,我可有話跟你說!”揚古看見元敬陽衝自己使眼色,自然會意,灰溜溜地帶著堂眾回去了。

    等圍觀百姓也都散了,禹邊雲背起雙手,低頭漫步。元敬陽跟在旁邊,見他臉上陰晴不定,怯生生地問:“先生生氣了?”禹邊雲從鼻孔裏“哼”了一聲,並不搭理。

    我這是遭了什麽罪,哄完夫人哄先生的。元敬陽好聲好氣地又問了幾句,禹邊雲才把他帶進一條巷子,一臉嚴肅地問:“這麽大的事你為何不與我商量,就擅作主張?”

    元敬陽隻得解釋道:“之前我並不知道他是皇親國戚啊。”

    “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就敢下黑手?”禹邊雲責備道:“這些人又不是江州水賊、建康船匪,你清剿了運氣好還能混個爵什麽的。這要是碰上個硬茬,我們都得遭殃!”元敬陽低著頭,恭恭敬敬道:“先生教訓的是,下次可不敢了。”

    “下次?”禹邊雲冷笑一聲,道,“還下次,這次的事還沒完呢!”

    “還沒完?”元敬陽略加思考,很快會過意來,不光是曹日昇去過揚州後必定會折回來再討說法,還有另一個人估計很快就會找上門來。他想明白這一點,忙對禹邊雲道:“禹先生,還麻煩您去棲鳳樓叮囑張嬤嬤一聲,千萬把門守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