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哈坐在燈後，手中端著一本書聚精會神的看著，穆勳時不時的為他挑挑燈芯，以便燈光更加明亮。

    查哈一邊翻著書一邊問道：“日子定了嗎？”

    “回大汗，說是下個月初五，是個風調雨順的日子，適合祭天，隻不過如今開始，倒有些緊迫了些。”

    “還有其他日子嗎？”查哈低聲問著。

    穆勳有禮的說道：“還有三個月後，剛剛入冬的時候；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穆勳，沒有外人的時候你說話不必吞吞吐吐的，有什麽直說便是！”

    穆勳微微頜首，最後又低聲說道：“隻不過奴才聽巫師說，他們測算日子的時候，王太後一直派人盯著，日子一出來，便已經拍板校準是下個月初了！”

    “王太後……美蓮玉？”查哈終於從書中抬起頭來，有些莫名的眼神讓人看不清楚，最後卻又低聲說道：“沒事了，就定在下個月初吧，告訴宮裏的人，現在開始準備！”

    “是~~~”穆勳看著查哈的表情，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後卻又不敢隱瞞的說道：“大汗，奴才不敢瞞你，這件事……奴才自作主張，已經給師尊那邊說了！”

    查哈先是一愣，而後倒是沒有過多的激怒，隻是低聲說道：“師父說了什麽？”

    穆勳看著查哈，最後悄悄的靠近，趴在查哈的耳邊低語了幾句，查哈眉頭不自覺的跳動了幾下，卻還是小聲說道：“去辦吧，這件事不要太大的動靜！”

    日子在掰著手指間一天一天的度過，宮裏的每個人似乎都在為這場祭天而忙得不可開交，查哈那嚴肅的表情讓人可見一斑。

    轉眼祭天的日子馬上就要來了，羽蜜與莫良辰抬頭看著一直陰鬱的天色，譏誚的說道：“這場祭天的日子選的還真是時候。”

    這一日清晨，沉悶的號角從王宮一路傳到城郊的祭祀台上，慢慢的巫師衣著的巫人們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查哈與美蓮玉的轎攆在隊伍的最後麵，場麵十分的壯觀。

    迎風飄揚的朱紅色帶子，配上那雪白的轎攆與漆黑的高頭大馬，看上去說不出的威嚴。

    一群群百姓匍匐在地，祈求上蒼的保佑。

    馬車緩慢而持重的一路向東，出了城門，遠遠就看見祭祀台上此時已經站上了十幾名巫人，手中拿著羽毛扇在挑著舞步，

    那一張張畫著奇形怪狀的臉頰上死魚一般的眼珠，隨著音符不停的跳躍著……

    查哈的馬車停在離祭祀台還有三裏的地方，最後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身後一陣窸窣之聲，側目望去，

    就見今日的美蓮玉身著吐穀渾王族正式的服裝，繁瑣而又冗重的長裙一直拖在地上，幾個侍女低垂著頭牽起她的長裙，隨著她緩慢的腳步，也是一步一步前行著……

    美蓮玉來到查哈身側，隻是冷眼觀瞧了一下，而後竟是一絲輕蔑的撇嘴，說道：“看樣子大汗果真還是未長大的孩子，這繁重華貴的衣著，穿在大汗身上竟是一點也看不出莊重來！”

    穆勳聞聽，眼露不悅，似乎正打算走上前來，查哈卻伸出手製止他的動作，而後低聲說道：

    “母後教誨的是，查哈謹記在心，日後一定會更加謹言慎行，爭取讓自己早日成為吐穀渾真正的王者！”

    似乎沒想到查哈會說出這樣的話，倒讓她有幾分難看，而後皺眉從他身邊經過，並不打算再繼續理會他了。

    隨著那吞雲吐霧的鬼舞結束，號角再次長鳴起來，美蓮玉側目，有些嫌隙的看著查哈，而後將手遞給了他，低聲說道：“你可千萬不要丟了我的臉才是！”

    “嗬嗬，母後，這祭祀之事，想來母後以前也隻是觀摩，並未實際參與過，如此說來，咱們該是彼此彼此……”

    美蓮玉氣得皺緊了眉頭。

    咿咿呀呀的巫師說著一些似乎隻有他能懂的話語，而後口中一口水酒噴在火把之上……噗的一聲，一團火苗瞬間差點晃瞎了眾人的眼，四周接連跟著亮起了熊熊燃燒的大火。

    查哈牽著美蓮玉的手慢慢走到祭祀台中央，高聲大喊：“三皇五帝……”

    下麵的人都低垂著頭，似是對這場祭天充滿的敬畏之意。

    掐在此時，突然天空咋響，一道悶雷響起，接連著就是幾道閃電，查哈臉色有點變得不明；美蓮玉卻一把甩開他的手喊道：“天怒……老天震怒，不祥之兆……”

    下麵的人群開始攢動，卻又在此時，查哈猛然仰天大喊：“天公作美，這是風調雨順的吉兆……”

    下麵的人又停下了焦躁的心思，抬頭看著祭祀台上的母子二人，竟不知到底誰說的才是對的。

    查哈盯著美蓮玉，而後轉身看著台下：“如今正值酷暑季節？去年吐穀渾又遭逢百年雪災；入春以來，雖有穀物下地，卻無充足雨水，如今老天降雨，實乃是祥瑞之兆，是……”

    “住口，這明明就是老天動怒，是因為吐穀渾又出現了天理難容的巫蠱一事，觸怒了老天，這才降雷以示警告……”

    “巫蠱，巫蠱……是老天震怒，是老天震怒，我的孩子，我的依貝啊……”

    看著人群中突然衝出來的女人，眾人始料未及，卻隻有美蓮玉那雙看似平淡的雙眸之中映射出一絲得意之色。

    查哈看著在人群間四處瘋喊的女人，皺眉嗬斥道：“克查爾，難道你這是要對本汗大不敬？”

    克查爾先是一驚，而後卻並未阻止索倫的瘋喊，隻是說道：“大汗，如今老天震怒，你又何必欲蓋彌彰？我看著就是老天爺的警告，是要告訴你，你並不適合做吐穀渾的王者。”

    預想中的查哈驚慌失措的表情並沒有出現，那男孩隻是大義凜然的站在祭祀台上，冰冷冷的說道：“哦？若是本汗不適合，那克查爾大人覺得何人適合？”

    “嗬嗬嗬，查哈，乖孩子，隻要你同意退位，母後還是會疼惜你的！”

    查哈聽著身後的聲音，有些不敢置信的轉身，就見美蓮玉眼神有些渙散的盯著他，嘴角掛著一絲唾液，那模樣竟有些癡傻……

    有些警覺的倒退了幾步，而後低聲再次問道：“母後若覺得王兒不適合這王位，又有何人適合呢？”

    美蓮玉嗬嗬的幾聲，一把將他推開，搖搖晃晃的走到祭祀台邊緣，伸手喊道：“當然是多倫大汗的嫡係子女，當然是他們有資格！”

    查哈皺緊眉頭說道：“母後，父汗嫡係子孫的達達王兄以及反賊紮魯都已經伏誅，這世上再無嫡係……”

    “嗬嗬，誰說的？王弟，本宮可是還活著呢！”人群後麵傳來一聲尖銳的嬌斥，眾人側目，一個個都有些目不暇接的看著同樣的衣衫此刻卻穿在兩人身上……

    查哈看著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女子，終是歎口氣，看來狐狸尾巴終於露了出來。

    此時正向祭祀台走來的女子一頭烏絲盤繞在發頂，一身象征著尊貴的服飾與查哈一模一樣，隻是此刻穿在一個女人身上倒顯得有些突兀而已。

    查哈低垂著頭，而後輕聲喚道：“二王姐？”

    紮雲此時有些得意的抬眸，張口說道：“是，是我……今日我就是來代替你這個不合格的可汗繼承大統，讓吐穀渾從此走上正軌！”

    查哈聞言嗤鼻一笑，低聲說道：“女子？難不成王姐不知道汗位隻傳男不傳女嗎？”

    紮雲臉色陰沉，慢慢的從手上舉起一支竹哨，斷斷續續的哨音響起，就在查哈還在發呆之際，美蓮玉卻已經搖搖晃晃向祭祀台邊緣再次靠近。

    眼見著她身子就要栽了下去，查哈來不及細想，伸手去抓住她，焦慮的喊道：“母後，小心……”

    可就在查哈扯住她的身子，卻在下一刻轉過身來，那雙呆滯的眼神中此刻隻能折射出一絲殺氣，瞬間從袖口扯住一把短匕，衝著查哈的脖頸抹了過來……

    下一刻，兩道銀光乍現，有人將查哈的身子向後推倒，耳邊響起一聲慘叫，轉眼之間，美蓮玉就已經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查哈抬頭，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猶如天神降臨般的男子，就見他輕輕掩著鼻息說道：“這味道還真是臭不可言啊……”

    明明那一張傾國傾城之姿，頎長的身形風流瀟灑，卻唯獨那微微翹起的蘭花指與那做作的妖嬈媚音讓人感到一絲涼氣從背後竄起。

    查哈喃喃道：“莫良辰？”

    “唉喲……大汗，你可是得叫本王一聲救命恩人了！”莫良辰得意的說著。

    查哈嘴一撇，腦袋上滿是黑線，這都什麽時候了，這貨還在玩宦官遊戲？

    低下的紮雲看了一眼莫良辰，陰森森的說道：“不男不女的東西，你竟敢壞我好事？”

    莫良辰抿嘴一笑，“不男不女？本王明明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這可是有我家親親蜜兒娘子可以作證，倒是你……半陰半陽的，才真真是個怪物……”（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