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無人村(上)

字數:6663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圖書館靈錄 !
    富順的清晨,風不算大,天不算涼,出門時才六點,天已亮,找了昨夜的小店,又準備飽吃一頓,時值初春,嚼上幾口稀飯,放些辣子、榨菜,美美地看著將要下坡的山間小道,聞著也起勁。
    潘叔咬著蒸汽的饅頭,問盧旺達:“你那屋裏,是怎麽個樣子?”
    “大約是一間廚房、一間客廳、一間飯廳和兩間睡房。”他飲了口粥,“三層屋子,頂上是個陽台,平日裏曬些稻米小米,辣子青椒的,二樓我跟我們家口子過,客廳向南,兩間睡房各向東西,一樓就一個廚房往西,一個飯廳朝東。”
    “看不出來啊,”我說,“你們家可是土豪啊,這麽大個房子。”
    “什麽土豪。”盧旺達極厭惡我說的話,“不過是房子大了些,怎比得上你家?”
    我剛要說,潘叔先插了嘴,“你說說,煮飯的家夥搬到樓上可否?”
    “這可不行,”盧旺達接著說,“我們農村煮飯,須得有個大灶爐,放入柴薪燒火,沒了灶爐可煮不起食。”
    “還用柴燒火?”我不禁問,“就沒用煤氣?”
    “我的小少爺。”盧旺達朝我說,“農村哪來的煤氣,若說電,倒是一早通了。”
    “沒見過世麵的家夥,”潘叔又訓斥了我,“對了,你不是有地嗎?”
    “地?”盧旺達回想了一下,“我們家的地在村口,這時村裏統一規定的,早間在外種地,晚間回家歇息。”
    店主大叔走了出來,看著盧旺達,問:“兄弟,聽你口音,聽你說的話倒像是個本鄉人,可我從未見過你。”
    “大哥,我可有十年沒回過來,你當然認不得我。”盧旺達故作老實地回答。
    “對了,店家,”潘叔問,“麓下那婆子,平日裏以何謀生?”
    “這個嘛,”店主大叔沉思了半分鍾,“對了,她每日都會上山去拾柴薪,直到午後回來,來我這店換些菜糧回家煮食。”
    潘叔又問:“從這兒隻有一條路出村口吧?”
    “正是。”店家看著兩袋行李,忙問:“請問幾位是要走了嗎?”
    “我們準備下了山,就回成都去。”潘叔說,我和盧旺達雖說不知他意圖,隻得默不作聲。
    “小店薄利,這一頓讓我做東,如何?”大叔如此熱情,我們幾個也不好意思,潘叔隻說了聲:“謝謝。”吩咐我們兩個將行李拿上三輪車。走,大叔還歡送我們。出了村口,潘叔讓盧旺達把三輪車開到一處草叢中,下車,又找了隱蔽之處,把車遮蔽起來。
    “剛才那店家,八成是賣人肉的。”潘叔拍了拍褲上的泥灰,又問盧旺達:“看出什麽端倪了嗎?”
    “旅舍的老太,麓下的婆子,還有剛才的店家,都不是本鄉口音。”盧旺達說。
    我才一愣,“你們兩個,說的什麽呀?”
    “笨驢,”潘叔又開始訓斥,“昨晚從進村到住店,你沒發現連個人影連處燈光也沒有嗎?”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確實如此,全村的燈都沒開,隻有一家旅舍一家麻辣燙。”才感覺有些不對路,“這麽說來,全村才三個人?”
    “這不可能,”盧旺達說,“我們村好歹二十戶人家,少說也有六七十人,怎麽會連個人影都沒有?”
    “我估計,”潘叔左右觀望片刻,“你們村子可能整體搬遷了。”
    “搬遷?”盧旺達疑惑了起來,“搬到哪去?”
    “這個倒不知道。”潘叔鄭重其事地說,“你想都過了十年,這些年農村裏搬城市的可不少,山東有條村,全村搬到深圳去了。我看那些個房子,大多是荒廢已久,不像是山體滑坡掩埋的。”
    “會不會是遭屠村?”我忙問。
    “不可能。”盧旺達說,“村裏一有狀況馬上匯報給鄉政府,縣政府也會馬上知道,屠村可不像古代說屠就能屠。”
    “那看來是整體搬遷後,這三人又占據了,用來做些不法勾當。”潘叔說。
    “三個人?”我的問題又開始多了,“難道他們有沒別的幫手?”
    “倘若是有,昨晚我們早已命喪當場了。”潘叔說。
    “不對啊,”我又說,“他們也有三個人,對付咱們不是難題。”
    “你別忘了,”潘叔說,“隻有店主一個是漢子,其他兩個女子有能力挑起三個壯漢嗎?”
    我突然有些惡心了起來,“店主給我們吃的,不會真的是人肉吧?”
    “別傻了,”潘叔說,“是猴肉。”
    我不禁鬆了口氣,“接下來該怎麽辦?”
    潘叔看了看盧旺達,“可得先去你屋子裏瞧瞧。”
    “為何要先去我那屋?”盧旺達顯得不解。
    “你難道沒看出來,昨晚婆子開門時的表情?”潘叔說的,我們確實沒有發現,“她好像有些驚訝有人會找上門來。”
    “也就是說她沒料準自己家門會有人找上來。”我詮釋了一番,“那屋子一定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總算你說了句人話,”潘叔不改他批評作風,“從村口進你屋子,有什捷徑麽?”
    盧旺達說:“眼前這條村道是十幾年前才修的,在此之前我們都走另一條路。”
    “另一條?”我仔細觀察了周圍,僅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綠油油已是高過人的葦草叢林而已,“哪來的路?”
    “蠢材,”潘叔訓斥道,“那條久沒人走過,必定已長滿雜草被淹沒了。”又問盧旺達:“那條路你還記得吧?”
    盧旺達往左側一推雜草走去,撥開草叢,“這兒。”我和潘叔便緊隨其後,待其撥過一把一把雜草,“這邊”,他指了方向,我們跟,由於草高於人除了遠處那棟麓下屋子,和頭上蔚藍天空,隻看到盧旺達和潘叔小心翼翼地走著,約莫個一刻鍾,猜到的那屋子的背後。
    才看清楚這三層的舊屋,外牆已鑲上一層深灰和紫黑,二層有個小陽台往草叢這頭,門早已破堪不已,“潘叔,怎麽進去?”
    “你不是有天眼嗎?”潘叔反問。
    我忙念了咒語,“天地清、日月明、乾坤定、鬼神通。”點了一下右眼魚尾紋,閉了目又睜開,竟還是眼前的屋子,“怎麽會這樣?什麽也看不到?”我有些急躁。
    “既通不了靈,說明裏頭沒有。”潘叔解釋道。
    “讓我進去吧。”盧旺達央求道,“畢竟是我的屋子。”
    潘叔二話不說,拉起我倆衣角,縱身一躍,三人便同時落在二樓的陽台上,這陽台大約十平方,容得下三四人。眼前的破門虛掩著,盧旺達輕輕一拉,是條樓梯道,既可上又能下的結構。往內走,方才三步,卻是有個女的,二十出頭,四肢皆被鐵鏈拴住,衣衫被撕爛,顯見破碎的紅色格仔衫下,許多洞洞窟窟露出的白肉,眼眶的熊貓紋沉積已久,嘴角又血絲,牛仔褲裹著蕾絲花邊內衣一覽無餘,多半是被扯下來的,盧旺達和我進了門,見此景象,不由大驚,四個女子頭發蓬散,衣褲早被扯得血痕凸顯,下身似也有大小不一的淤痕,躺在牆角,“別過來,走開,滾…”
    女人們開始大叫,顯然是害怕我倆的侵犯,“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我隻能說了這麽一句。
    屋外卻有人回喊了:“臭娘們,一大早吵吵嚷嚷的,是想好好侍候老子吧?”我用右食指指點了嘴唇,女人們馬上閉了嘴。屋外又大喊:“你們個娘們,前天老子滋潤你們嫌不夠吧,等著,老子這就上來,教你們做好貨腰娘。”
    盧旺達指了指左邊,是一塊牆角,剛好能遮住樓梯的視線,我倆馬上躲到那去,到了牆角,才發現有道門,推了進去,竟是個衛生間,衛生間門對出,還有兩副鐵鏈沒用上。我示意靠近牆角一個女的,小聲說:“引他到你那兒。”
    那女的尖聲大喊:“來啊,有本事上來啊。”
    屋外那男的聽得心花怒放,“行啊,小娘們,長記性了。”便加快腳步,把屋子蹬得滿地響,我倆躲在牆角,焦急地等待著,男的上了樓,雙手擺出抓的姿勢,“剛才哪個喊我?”
    鄰牆角那女的“呸”了一聲,“你個該死的下流種子。”
    “下不下流等下你就知道了,”男的雙眼色迷迷地盯著,“前天你喊得最起勁,今天老子叫你再創佳績。”說著便不留心眼地走了過來,腳剛過牆角,就被盧旺達一腳踏去,整個人向後絆倒,我倆乘機拉起了他,費九牛二虎之力將其往陽台一甩,那男的頭撞破了門,又被潘叔一拳擊中後背給頂回了門,伏倒在地,我倆又順勢將其拉到角落的一副鐵鏈,鎖了其四肢。
    “黑三,”屋外又是一把女聲,“搞什麽鬼啊?”
    “不行啦,”其中一個女的叫嚷著,“體力不支了,老頭體力不支啦!”
    “真沒勁,”屋外女的又喊,“沒到一半就體力不支了。”一會兒便又聽到腳步聲,我和盧旺達在牆角埋伏,同樣如法炮製,隻絆倒了女的,將其拖到另一副鐵鏈拴了起來。
    上樓的,正式旅舍的中年老女人和麻辣燙的店主大叔。中年老女人還不知發生何事,忙問:“昨晚你們三個就來者不善,到底是哪拔人馬?”
    “別廢話,”潘叔斥道,“鐵鏈的鑰匙呢?”
    “找他。”老女人指著哪個叫黑三的大叔。
    我搜了身,掏出鑰匙,幫四個女人開了鎖,他們竟兩兩依偎在我和盧旺達懷裏,放生大哭起來,全不顧全身上下,已體無完衣。
    “豈有此理。”潘叔大怒,“還不快去找衣服穿?像這樣衣不蔽體,成何體統?”
    女人們這才鬆了手,忙雙手捂著胸,“可我們的衣服還在那旅舍裏。”我拉了盧旺達一把,“去找。”
    回了旅舍,在前台找到了幾個女式背包,便一並帶上了二樓,女人們接過包,我和盧旺達看得目瞪口呆、目不轉睛、屹立不動,“看什麽看,”又是潘叔拉了一把,“換衣服也看,你們兩個真不害臊。”
    女人們自顧自地翻起了背包,更衣梳理,旁若無人,我和盧旺達被潘叔捉著衣角扯到了陽台,離那場子越來越遠。
    “你們兩個,”潘叔又教訓起人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你們兩個是來尋親還是看妹子的?”
    “妹子也是一道風景線,”我辯解道,“偶爾看看風景,養養眼也好。”
    “要看風景回家看去。”潘叔用力地甩了下右手。“我們這一路舟車勞頓,風餐露宿,你們那個卻是窮心未盡,色心又起……”
    “潘叔,”我糾正了一下,“我們吃的是肉,住的是旅舍,不算風餐露宿吧?”
    “你說說你,”潘叔指著盧旺達,“你看看你,像個什麽猴樣?我為了你連地府的禽獸也得罪了,你呢,還跟這小子廝混?”
    盧旺達低了頭,低聲一句:“不就是多看了幾眼,至於嗎?”
    “至於嗎?”我重複了這句,又言:“潘叔年紀已大,看得不清楚,嫌我們眼睛好使,要是潘叔年輕四十歲,”我給盧旺達使了個眼色,“這四個就全歸潘叔好了。”
    “臭小子,”潘鼎新火冒三丈,“你要都給你。”
    破門的一塊又掉了下來,出來的是個長發淩亂、嘴帶血絲和淤青的女子,寶藍色牛仔褲早已提上了腰,白色豎身的背心裹著身子,顯得清秀、上圍突兀,小腹收緊,輪廓清晰,無助地看著我。
    “怎麽不穿外衣?”我忙問。
    “我出門時沒帶衣服。”
    我脫下件皮夾克給她套上,她接過皮夾克,竟摟在我懷裏,“別這樣”,我看著潘叔和盧旺達,又使眼色又抽著臉皮。
    “我們走,”潘叔吩咐盧旺達,“別礙這小子快活。”
    門又躥出了幾個身影,梳洗一番後,個個是俊眉俏眼,衣服已遮上了傷痕,見潘叔怒氣未消,她們怯得低頭不語。“這幾個全交給你了。”潘叔大喊了一句話,便下了樓梯。
    我領著懷裏這個,跟著下,那三個也隻好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