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夢醒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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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後,又在醫院裏頭,爸忙說:“你醒了。”
    我卻隻問:“盈盈呢?”
    媽湊過來說,“她啊,回家睡去了,一會再去找她,先吃點東西吧。”
    “不吃了,”我下床來,“我要去找盈盈。”
    “你都昏迷了幾天了,”爸爸說,“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不吃了,”我直接下床,“我去圖書館找她。”
    “別啊,”媽說,“她不在圖書館。”
    “不在圖書館在哪啊?”
    我隻好起身,堅持要走了出去,一瘸一拐的、踉踉蹌蹌的走回圖書館,見到了潘叔,忙問:“盈盈呢?”
    “走了,”潘叔說,“你怎麽現在才醒啊?”
    “你問姓鍾的的吧。”我說,“她能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潘叔說,“你昏迷的那天,她就跟伊館辭職了,現在已經走了吧。”
    “辭職?”我心裏痛的撐不住。
    “阿賢你怎麽了?”潘叔忙扶著我坐到轉椅上,拉著轉椅我進了辦公室。
    “你別激動啊,”潘叔說,“你啊,總是花花腸子,現在現眼報了吧?”
    “她有沒有留下什麽?”
    “給你流了一封信啊。”潘叔從櫃子裏拿出來。
    “你,”我停了一下,“有偷看過嗎?”
    “我不八卦,”潘叔說,“你啊,現在還是去找她回來吧,人家畢竟孤身一個,好像去了支教。”
    “什麽?”我好在沒有暈過去,“她為什麽要走呢?”
    “笑話,”潘叔說,“你這麽對她,人家能不走?”
    我隻得拿出那封信看:
    伊紹賢:
    你真是沒有良心,你昏迷的時候,還抱著那個狐狸精,我也不知你跟她相識多久。我跟你認識不到一個月就跟你一起,本以為你就是嘴皮子花俏,對我還是夠好的,你倒好,我一次次的縱容,你就一次次的放肆。
    你個沒良心的,昏迷的時候我請了假來給你看護,你倒好,醒來就問那個狐狸精怎麽了。你讓我痛心疾首,我怎麽不知道當初怎麽就糊裏糊塗的喜歡上你這麽個大蘿卜。
    我回想跟你一起的幾個月,不是電梯壞了,就是圖書館被毀了,要不就是怪事連連,跟著你沒有什麽好果子吃,我也認了,可是你呢,你這個沒良心的,身邊一個接一個的,有完沒完的。我以為跟你一起,就什麽都不怕了,可我現在怕,怕哪一天你覺得我膩了,一腳把我踹開,從你對那小狐狸的心思,我就知道我比不上她。我都二十三了,正經工作沒一個,還跟一幫老伯老阿姨一起做誌願者,每個月拿著那麽點的補貼,要不是你在的話,我幹嘛活受這個罪,在這裏虛度光陰?
    你既然心裏沒我,那你喜歡跟哪個就哪個吧。我走了,以後沒什麽事也不會再回來了,我怕哪一天不走運,看到你,每次遇到你我都會觸黴頭,可是我之前都覺得有趣,現在我隻覺得,你該死,活該你這個沒良心的這麽多倒黴事。
    我恨你,你說什麽三生緣分,我情願跟你有緣無份,這輩子,或者下輩子,我都不要再遇到你。也請你,以後別來找我。
    我看完後,不禁潸然淚下,回想著和伊的前塵往事,呆坐半天,不敢起來。
    我走到伊館的辦公室,說:“伊館,我請求辭職。”
    “你身子剛恢複,幹什麽辭職?”
    “盈盈走了,”我說,“我該去找她。”
    “你是找不到她的,”伊館挽留,“憑你的能力,還是留在這裏好好幹活吧。”
    “伊館,還是請你把手續說清楚,”我堅持,“沒有盈盈,我沒法安心工作。”
    “你呢,入職還不到一年,實習才剛剛半年,原則上我不能讓你辭職,第二,你大病初愈,身子還沒有恢複,屬於腦子不清醒的範疇,還有第三,你痛失女友,悲傷憂鬱過度的,還是好好地回家休息,大不了我放你兩個禮拜的病假,你好好養養傷,傷好了再來上班,你覺得如何?”
    “伊館。”我看著他那副不肯讓我走的眼色,就知道就算遞交辭職信,也不會被批準的。
    我走到那顆藍楹樹下,枝頭沒了紫色,想起那天,與她在樹下相會,“我叫你盈盈吧。”
    這一天,竟是如此,短短半年,讓人唏噓。
    回想起以前種種,止不住的愧色難當。我又想:既然有意放我個病假,那還不如放夠十五天,去散散心也好。
    走回辦公室,看著桌上的一切,勾想起與伊的纏綿,走到書架那邊,又會想到伊的勤快收拾,一本本放回書架,跟潘叔和清姐的一切。
    走下樓去,陳婷婉在一張桌子上看書,看來是準備好高二的課程,看到了我,我卻故意假作沒看到她,繼續往前走,“賢哥哥,”她叫住了我,“好久沒見你了。”
    “我也好久沒看到你了,”我說,“十一的作業多嗎?”
    “多啊,”她卻說,“不過手腳快,已經寫完了。”
    “寫完就好,”我說,“我準備出去走一走。”
    “去哪裏啊?”她很興奮的樣子,“不如帶上我。”
    “可別,”我說,“我是去找人的。”
    “不如就帶我出去幾天吧,”她央求著,“也就幾天。”
    我看著她不過十六歲,那雙眼神跟盈盈有幾分相似,立刻拒絕:“別,我自己要出去。”我卻快步著想要走。
    “哥哥,”她還是求著,“你不如考慮一下,微信上回複我。”
    “好吧。”我頭也沒回的走開。
    回到家,收件箱裏卻收到一封奇怪的信,“盈盈”,我可能是瘋了,所以會覺得一切跟盈盈有關,想都沒想就開來看看,卻發現是另一個人,一個自己一直不熟,可是每隔幾年就會主動聯係自己的人:徐芷鈺。
    我打開信,寫到:
    伊紹賢:
    四年沒見,還好嗎?我可又來找你了,湛江的海邊比較暖和,尤其是現在中秋剛過,雷州還是炎炎的暑氣,我喜歡這味道,所以,才找你過來,我想你最好能過來幾天。
    你小子啊,就別再叫我姐姐了,都過去好些年了,你都應該比我還老,叫我妹妹也行。
    好啦,你來了以後,就到特呈島上來找我,你去問問當地人,他們就會告訴你怎麽上岸,怎麽入島。
    徐芷鈺的寫法就是這般零散,可以說沒有什麽文采可言,可我就喜歡伊這樣的簡樸,毫無裝飾,直腸直肚的。她是八年前我在青島遇到的。
    八年前,我還是個初中生,初三的假期總是很短暫,那年隻好來青島玩一玩,在海邊,看著大浪淘沙,踏沙慢行,可能是沒注意到浪跡,一個不小心的往後傾,這時候伊扶住了我,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頭發散落,眸子大如魚目,嘴似櫻桃,膚色潔白如珍珠,而且比我還高,我當時光著膀子,不大好意思,“姐姐。”
    “你沒事吧?”伊輕聲問。
    “沒事。”我竟有些臉紅。
    “沒事就好,”伊說,“你多大了?”
    “十五。”
    伊說,“可比我小兩歲。”
    “姐姐好。”我又一次打招呼。
    “別這樣,”伊拍拍我的肩膀,“這一代風浪大,你可要小心哦。”
    “明白。”我彎腰點頭。
    “你喜歡海嗎?”伊又問。
    “當然喜歡,”我那時說,“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本想著來這邊看看海景,”伊竟說,“卻碰到了你。”
    “我可不是什麽風景,”我說,“沒什麽看點。”
    “我到這邊,”伊說,“就想找些海螺海貝的。”
    “這邊不多,”我解釋,“姐姐應該到南邊去找,南方的海裏才多。”
    “看不出你小小年紀,”伊說,“還有點見識。”
    “姐姐,”我又說,“我對這一帶不太熟,你能不能帶帶路?”
    “可別啊,”伊說,“我也不熟,隨便走走的。”
    “那也好,”我說,“我也隨便走走。”
    兩人漫步在海灘,看著夕陽西下、漫天彩霞,心境開懷,也都忘卻煩憂。
    我跟姐姐在青島海邊走了幾天,臨行前留了自己的住址和電話,伊卻說自己居無定所的,所以有事隻能伊來聯係我。之後的幾年裏,我就再也沒有看到伊的身影,也沒有聽到伊的消息。
    四年前,大學剛剛考完,我本想大學去廈門讀,可家裏偏偏不給,姐姐卻在這個時候寫信過來,道:
    伊紹賢:
    你叫伊紹賢,對吧?還記得我嗎?我是四年前的徐芷鈺,我們一起在青島海邊度過幾個難忘的日子,你說你喜歡海邊,那我們這次就約在海邊吧,廈門,怎樣?
    我還記得你說,你喜歡廈門,說那裏的比較安靜,沒有人騷擾的,這次我們就約在廈門的海滄,一個小的咖啡室,覺得如何?
    快來吧,不見不散。
    我便買了去廈門的火車票,下了車站不去鼓浪嶼,也不去思明區,而是轉車去了海滄,一個小型的咖啡屋裏,伊還是白色的連衣裙,頭發散落,一雙純白的拖鞋,跟幾年前的沒有任何變化。
    “徐姐姐,”我還是這樣的稱謂,“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你長大了,”伊說,“也長高了不少,都比我高了。”
    “高了也沒啥用,”我一坐下就說,“我媽不讓我過來這邊,我以後可看不見海了。”
    伊說,“我現在約你過來,你不就能看到咯。”
    “看到也就是幾天而已,”我喝了口苦茶,“又不能天天看。”
    “天天看你會看膩的,”伊說,“難得放鬆幾天,可以在這裏喝喝茶、聊個天的。”
    “姐姐,”我說,“咱們去海邊玩玩,行嗎?”
    “你喝完,”伊說,“我就帶你去。”
    廈門有幾個島,除了鼓浪嶼和廈門島,還有其他的一些小島,我跟姐姐上了海滄旁的一個小島,兩人在海邊向對方潑水,把身子打個盡濕,玩的不亦樂乎。就這樣過了幾天。
    自然,這幾年的伊又是沒聯係我,好像她要固定的時間才能出來一趟,這次去湛江,也是在海邊,或許我多心,徐姐姐莫非是海的女兒?
    開了家裏的門,爸媽卻提前回來了,正在做今天的菜,看我進門,便說:“回來了?餓了吧?”
    “不餓,”我故意說,“就是有點想出去走走。”
    “中午吃了飯沒有?”
    “沒吃過,”我直說,“沒心情。”
    “好歹吃一點吧,”爸勸著,“你都好幾天滴水未進的,要不是有點滴,看你怎麽維持生命。”
    “爸,”我說,“剛剛跟領導提過,想要辭職。”
    “好端端的辭職做什麽?”
    “孩子啊,你別折騰,”媽也勸著,“現在好多人還找不到工作呢,你辭職能去做什麽?”
    “我想去找盈盈。”我看著他倆,才吐出口。
    “世界這麽大,你找得著嗎?”爸堅持不肯,“她要是有心要避你,還能給你找得到嗎?”
    “孩子啊,不是我說你啊,”媽的嘮叨從來沒有少過,“你都老大不小了,還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你現在是工作了,不是學生,現在搞成這樣,就是你給害的。”
    “我知道了,所以我才要去追回盈盈嘛。”
    “她說的對,”媽教訓著,“你就是沒有良心,你昏倒的那個晚上,她徹夜不眠的陪在你床邊,你也挺上心的,就算昏迷,嘴裏也是喊著盈盈、寶寶,那時候她心裏可樂著,以為你這人就是口是心非,心裏還是想著她的。”
    “可你倒好,”爸接著罵,“一醒來就是問那個狐仙怎樣了,前言不搭後語的,你說盈盈能不氣?”
    “造孽啊,”媽說得險些掉淚,“這麽好一個媳婦說沒就給沒了,那天她哭著跑出去,說以後再也不回來,我以為她是不想再見到你,沒料到她是一去不返,現在連去哪都不知道。”
    “那天啊,”爸說,“我拉著她,跟她解釋你是受到狐仙的魅惑,所以神誌不清的,還把狐仙的畫給她看了,可她說你沒有定性,才會給狐狸精有機可乘。”
    “未來兒媳婦都這麽想,”媽說,“我也不幫你說什麽。”
    爸也教訓,“你小子啊,好自為之。”
    “爸、媽,”我說出想法,“我想到湛江去一趟,放鬆一下心情。”
    “你喜歡吧。”媽說,“看你能不能把好兒媳找回來。”
    “反正你不要忘了別辭職就好。”
    我在網上訂火車票,無意間打開了空間相冊,看到和盈盈四月初在泰國時的照片,有一張是我穿著草裙、帶著墨鏡,摟著白色短袖衫、淺色牛仔短褲的伊;另一張是兩人在冬蔭功的菜盤前的誇張表情,看著眼前的照片,止不住的涕泗橫流。
    腦海裏還是勾連起與伊的一切一切,似乎整個世界都是為了伊,沒有盈盈,還談什麽意義?沒有了伊,活著也好似沒有意思。
    我跑回圖書館,去找潘叔,他剛好到了門口,我忙撲過去,“快,幫我把鍾文粹、方傑和楊仙召喚出來,我有事找他們。”
    “你小子病傻了?”潘叔摸摸我的額頭,“沒發燒啊?”
    “我是有要事,”我央求著,“還請你高抬貴手,請他們幾位出來。”
    “你自己想辦法。”潘叔卻說,“我跟這幫人有仇。”
    圖書館的警鈴又一次響了,這次讀者們以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衝了出來,我隻好跟潘叔走進去,辦公室裏,鍾文粹、方傑和楊仙都戴了烏紗帽、穿盤領補服。
    “承蒙殿下召喚,”鍾文粹忙說,“我等三人特來伺奉。”
    “還真的說來就來?”我遂言,“你們趕緊告訴我,我的盈盈哪去了?”
    三人麵麵相覷,方傑才說:“殿下,請恕無可奉告。”
    “此乃殿下的家事,”楊仙也說,“地府不便插手。”
    “那你們還來?”我沒好氣的說。
    “我們來,也是殿下召喚,”方傑說,“不過,王妃娘娘與殿下有些不悅,解鈴還須係鈴人,我等無能為力。”
    “盈盈是我妻子,”我忙說,“就說前世,我就對不住她,迎了雲嬪進門,害得她們倆到死也恨我。今生,我又搖擺不定,害得一個撞死、一個離走,三位就不能看在我們一場相識,透知一二?”
    “殿下,”鍾文粹解釋,“天機不可泄露,不過嘛,我給你個說法,緣分定三生,你們前世夫妻,今世做夫妻也是時間問題。”
    “你是說,我跟盈盈還有機會?”我喜出望外。
    “這個當然,”方傑也說,“還請殿下莫要著急,娘娘隻是一時意氣。”
    說畢,三個都消失了。
    “喂,”我喊著,“你們先別走啊。”
    潘叔卻說,“你要找盈盈嘛,我陪你去。”
    “你去幹嘛?”我不樂意,“你別做電燈泡。”
    “快說吧,你要去哪裏?”潘叔盯著我,“我就是不想你又拈花惹草的,壞了姻緣。”
    “湛江,”我說,“我現在去給你定張火車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