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龍戰於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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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江站下車後,雨竟都停了,和潘叔、陳少襦到了一家露天的餐廳吃個午飯,點了三杯菠蘿汁,兩個烤麵包、一大碟子的菠蘿雞飯。那餐廳就在海邊,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和深藍大海,小孩子堆城堡,大人做陽光浴。
    陳少襦像極了餓鬼投胎,一大杯菠蘿汁一飲而下,還說:“小二,再來。”
    讓我和潘叔尷尬的低下頭,把自己的那杯也拱手移過去,陳少襦竟又像缺水一般倒入嘴裏,讓周遭的吃客看的目瞪口呆,我跟潘叔隻好低著頭吃菠蘿雞飯。
    少襦兄吃足喝飽,才看著碧海藍天。我看周圍人的反應沒那麽激烈,才問:“少襦兄,你很渴嗎?”
    “老子久在北地,”陳少襦說,“沒喝過你們南邊的物產,一時新鮮,所以多飲幾杯。”
    “這麽說,”我指著遠處,“你也沒看過海?”
    “崆峒山隻有雲海,”陳少襦看著無感,“你說這海有什麽可看的?”
    “海納百川,”潘叔言,“深不可測,你是龍女,更應該知道海的深廣。”
    “老子是地龍,又不是海龍。”陳少襦不知什麽時候又在舔波棒糖。
    “潘叔,”我說,“吃完了趕緊走,我們還要去特呈島上,那裏的酒店住宿的都安排好了。”
    陳少襦問,“你們打算怎麽去?”
    “還用說嗎?去碼頭坐船啊。”
    “不必費力,老子一個筋鬥送你們過去。”
    我嚇一跳,“你該不會,要在這裏變身吧?”
    “找個隱蔽的地方不就得了?”潘叔說。
    “上次我坐在她頭上,畏高。”
    “別廢話了,”潘叔吃完,“我看後邊有一片棕樹林,我看陳少襦就在那邊變身吧。”
    棕樹林裏,五裏無人,陳少襦身子發出一道銀光,體積慢慢變大,龍頭、鱗片、五爪漸漸清晰,便化作一條銀灰色的巨龍,大口向我們喊:“你倆快上來。”
    潘叔抓緊我的衣角,縱身一躍,來個平步青雲,跳到兩個犄角上,我跟他一人抓一邊,“龍女,快走吧。”
    銀龍飛身而起,直衝雲霄,我忙抓緊了,不管風再大也不敢鬆手,浩瀚天際、一覽無餘,風好像沒那麽大,陳少襦也不急著,我望著底下碧波萬頃,心情愉悅,沒想到是這樣過海的。
    忽而,看到水麵浮出兩個龍影,盤旋著遊弋,一會兒消失了。我說:“少襦兄,我好像看到你的同類。”
    “不可能的,”銀龍回答,“若是有同類我會感覺出來的。”
    不知多久,我們安全到達的特呈島,陳少襦馬上沉入水中,擊打出巨大的波浪,喚作人形從水麵遊上來。我又問:“有沒有看到你的兩個同類?”
    她上了岸,搖搖頭:“沒有。”
    找了網上預定的酒店,我隻好對陳少襦說:“我們預訂了兩個人一間房子,你得回避一下。”
    “那我住哪裏?”陳少襦不高興了,叉起雙手質問,“老子可不能住海裏吧?”
    “不妨跟我一起住吧?”聽的鶯聲細語,卻是徐姐姐,伊紮起頭發,換成綠色的蝴蝶結連衣衫,皮膚粉嫩如新生,黛眉朱唇,風采不減當年,“我也是一個房間。”
    “徐姐姐,”我迎了上去,“幾年沒見,你又變漂亮了。”
    “哪裏啊?”伊捂嘴笑笑,“你看你,越長越俏。”
    我隻得說,“看著我都比你大了。”
    “你嘴巴甜的習慣就是沒變,”伊看著潘叔和陳少襦,“他們是你朋友?”
    “是啊,吵著要來,我也沒辦法。”
    陳少襦走到徐芷鈺身邊,上下打量,點點頭說:“這位大美人真是國色天香,老子要是雄性,也會把持不住。”
    “別胡扯,”我教訓道,“徐姐姐跟我認識都八年了。”
    “八年的感情,”潘叔揶揄,“可比你跟盈盈深厚多了。”
    “還找什麽盈盈啊,”陳少襦開門見山,“直接跟你的徐姐姐發展不就得了。”
    “過分了,”我指著他倆,“我跟姐姐隻是普通朋友。”
    “阿賢,”徐芷鈺說,“你的朋友,說話很奇怪啊。”
    “你別跟他們計較,”我忙說,“這幾晚就委屈你,跟這個女漢子一個房間,我跟潘叔睡一個房間。”
    徐芷鈺卻說,“我都給你們留好了,你們和我們睡在隔壁,方便有個照應。”
    伊到拿了我們的身份證,到前台登記一下,就領著我們走到門後,出門即是海灘,排球、日光浴和單車是少不了的。跟著徐芷鈺的步伐,走過來沙灘,到了一排海邊的茅屋,屋頂都是茅草鋪的三角板造型,茅屋的砥柱用蠔殼堆砌,環保實用又堅固。
    徐姐姐指著,“你們在這一間。”便和陳少襦到的另一間。
    我拿著房卡掃一掃,開了門,是一個30平方左右的房間,木材鋪墊的地板、幾張類似越南舊社會的黑白老照片掛牆上,還有一個鬥笠、一網魚蓑、兩張大床和一個簡易的鏡子,麵前是一個大的玻璃框可直接看到外麵的大海景,右側有個小門可直接出去。出去後是小陽台,放了一桌子兩小椅,都是藤編的材質,躺在上邊看著門前的大海,頓時釋懷。
    潘叔好像見怪不怪,卻還在屋子裏收拾這行李,我卻喊,“潘叔,快出來啊。”
    他這才拿著銅錢劍,看到我躺著的藤椅上有個燈座,趕緊把銅錢劍掛好。“你這是弄得哪一出?”
    “海邊多鬼怪,”潘叔急忙換成泳裝,不過大肚子突出是在難看,“防身也好。”
    “你要說鬼怪的話,我可告訴你,這海裏肯定有貓膩。”
    “這麽說你真的看到了?”潘叔這才躺下來,午後的陽光比較刺眼,所幸我們的方向是對著東邊,所以眼前沒有耀眼的白光。
    “當然了,兩條龍,”我把腳也伸出來,“我相信自己沒有看錯。”
    “你說降妖伏魔的,老道在行,”潘叔幹脆平躺下來,“可是龍族,不好對付。”
    我又問,“你對龍族的了解有多深?”
    “基本上沒多少了解,”潘叔站了起來,“何況我的功夫,沾了水可就不好應付了。”
    他跳下沙灘,朝海邊走去,我隻好跟著,也走到海邊,“現在天氣熱著呢,還是等黃昏再來走吧。”
    潘叔踢起水來,“現在最好,不溫不熱。”
    我泡著雙腳,卻要忍受陽光的熾熱,“先上岸啊,現在熱。”
    他反問,“要是你的徐姐姐現在約你出來,你該不會還覺得熱吧?”
    “你別誤會,”我老實交代,“我是對她有一點好感,可是我跟她沒可能啊,連她什麽背景都搞不清楚。”
    “這世界沒什麽是不可能的,”潘叔邊走邊說,“你們認識都八年了,說不定襄王無意、神女有心,要不怎麽會約你出來?”
    “我們都是每隔四年才見一次麵的,”我解釋著,“其實還不熟,我甚至不知道她的來曆,感情更稱不上深厚。”
    “這可是你一家之言,”潘叔卻說,“人家可不這麽以為呢。”
    正說著,徐姐姐和陳少襦就迎麵走了過來,伊頭發散落,駐顏讓我無法直視。“老伯伯,我有些事,想跟阿賢聊聊。”
    潘叔隻得說:“陳少襦,陪老夫到那頭走走。”
    少襦兄明白了,“潘道長請。”便領著往岸上走。
    徐姐姐和我繼續在海邊,邊走邊聊,“阿賢,你是不是覺得,每隔幾年才見一次麵,很麻煩?”
    “是有點麻煩,”我實話實說,“就好像,你隻有每隔四年才出來一次。”
    “是啊,”伊說,“我隻能這樣。前不久來了這邊,看到這裏住的不錯,所以來到約你過來。”
    “雖然沒說定,”我說,“可是每隔四年可以見一次麵,我也很高興。”
    “牽牛織女一年能見一次,”伊有些愁容,“我們卻要四年才見一次。”
    “怎麽同呢?”我沒意識,“我倆又不是牽牛織女。”
    “可你不嫌,這樣會麻煩?”伊繼續說,“八年前在青島,四年前在廈門,今年在湛江,下一趟也不知道在哪裏?”
    “下一次就在海口、三亞或者福州、大連、天津,秦皇島也不錯。”
    “萬裏海疆都走遍?”
    “最好如此,”我說,“我真恨不得萬裏海疆都踏遍。”
    “可每隔四年才一次,”伊卻說,“不知道要走到什麽時候。”
    “姐姐,”我隻得道出疑惑,“其實我不該問,隻是不知道,你緣何四年才約我一次,而且都在海邊,莫非你進不了內陸?”
    “我確實進不了內陸,”伊說,“要知道,海邊就是我的歸宿。”
    “莫非,”我隻好問,“你真的是海的女兒?”
    “你多心了,”伊竟拉著我的手,“我真想,每天都這樣過,無憂無慮的,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漫步海邊。”
    我隻得輕輕鬆開手,“姐姐,在我心中你是姐姐,我,沒什麽非分之想。”
    伊停住了,含情脈脈的看著我,“你就沒想過,跟我在一起嗎?”
    “姐姐,”我隻好直言,“其實我有女朋友了,我跟她有些誤會,所以這次來,我就是散散心的。”
    “你,”伊看起來有些疲倦,可是笑笑臉,“不打緊的,你就當我沒說過。”
    “對不起啊,”我有些愧疚,就算對盈盈專一,也不能說話這般直接,“姐姐,不如咱們到岸上休息吧。”
    “沒事,”伊開始有些走不穩,我隻得扶著伊的手臂,“你還記不記得,在青島那一次。”
    “我記得,”我扶著伊,“那次我險些被海浪衝走,全仗你扶著我。”
    伊竟說,“從那次以後,我就想,每天要是跟你在一起有多好。”
    直把我嚇個半死,“姐姐,你比我要大幾年的,何況,我也從沒想過。”
    伊指著岸上,“不如上去再說。”
    我隻好扶著伊,亦步亦趨走上案去,還是邊走邊聊,伊說:“可惜我不能常出來,所以想跟你見個麵都難。”
    “姐姐,”我嚐試問,“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
    伊剛要說,萬裏晴空突然間幻化作一個個的雲團,一團團的合成一個圓形。潘叔忙說:“傻瓜,還愣著幹什麽,快過來。”
    我看姐姐站不穩,隻好抱起伊,快步跑上岸邊,遊客們見狀,趕緊往茅屋那邊跑去。潘叔也拉著陳少襦,叫上我一起跑,回到茅屋,我們四個都在剛才的那個房間,借著玻璃窗看著外邊的景象。
    姐姐躺著坐在床頭,神色好了一些,我趕緊拿一瓶礦泉水給伊,“喝點水吧。”伊竟搖搖頭。
    潘叔卻言:“喝水沒用的。”
    “你知道些什麽?”我頓生疑竇。
    “淮王,”陳少襦開始咬波棒糖,“你知道她是誰嗎?”
    我才發覺,徐芷鈺或許不是普通人,才問伊,“姐姐,你是漁家女嗎?”
    伊搖搖頭,突然換了一身,戴了?髻,身著素紗褙子,紫色羅裙。我這才意識到,伊原來非人也,“你,到底什麽人?”
    “我來說吧,”陳少襦不知幾時換成了雙丫髻,青色道服,“徐芷鈺其實是風神之女,為正四品之上仙,所以隻得每隔四年才下凡一次,每次也不過一個月時間。”
    “這次破格了,”徐芷鈺說,“允了四個月。”
    “恕我眼拙,”我這才恭恭敬敬,“原來姐姐是女神,剛才若有冒犯之處,望女神見諒。”
    “你叫我女神?”伊無辜的看著我。
    我瞄了一眼潘叔跟陳少襦,他倆識相的說:“我去看看外邊有沒有下雨。”
    等他倆出了門,我才說:“姐姐,七公主、瑤姬和三聖母的下場你也知道,可莫要以身試險。”
    “連你也這麽說?”伊有些喪氣,“我都活了一千歲了,每日在天宮裏,無日無夜,無所事事,糟蹋光陰。”
    “這也是命,”我隻得安撫,“何況我是個凡人,要受輪回之苦的。”
    “我情願跟你們一樣,”徐芷鈺拉著我的手,“生生世世,精精彩彩。”
    “姐姐,”我又是輕輕鬆手,“我跟一個女子有緣,前世已經負過,今生又害她出走,我隻想,找回她,好好過日子,還請你見諒。”
    “也罷,”伊歎了口氣,“原來八年來,隻是我一廂情願。”
    門口卻被撞開,潘叔和陳少襦倒了進來。
    “我說你們倆,能不能別學人家偷聽。”
    “你別怪我啊,”陳少襦推卸,“是潘道長好奇心重。”
    徐姐姐卻言:“那位龍女,不知是哪裏的神祗?”
    陳少襦坐在另一張床上,“老子,是崆峒山九天龍女。”
    “原來是和天後娘娘同期的龍女,”徐芷鈺說,“您的盛名,天界都傳的沸沸揚揚的。”
    “什麽意思啊?”陳少襦有了興致,“該不會整個仙界都在聊我吧?”
    “龍女可別見怪,”徐芷鈺說,“九鯉上仙近來上奏玉皇玄穹高上帝,要貶你的散仙之位,降為凡人,還請龍女好自為之。”
    “擔心什麽?”陳少襦並不擔心,“老子當初就是被人誆了,才去了崆峒山那種不毛之地白白浪費了八百年,現在要是輪回轉世,老子不在乎。”
    “可別衝動啊,”潘叔忙勸,“要知道做了地仙,五百年後還有機會做天仙,可一旦隻是個散仙,化為凡人後也需輪回,活夠百年才能升仙。”
    窗外,平靜的海麵居然起了波瀾,而且卷起了大風,風高浪急、浪卷三尺,頃刻一條水柱矗立於天地之間,形成了水龍卷。
    我忙問,“怎麽回事?”
    “你不是看到過嗎?”潘叔批到,“別忘了,海底下有兩條龍還在盤旋。”
    我才想到,忙對徐芷鈺說:“姐姐,你是不是一早知道?”
    伊無辜的看著我,言:“知道又如何,我跟他們,河水不犯進水的。”
    “姐姐,”我坐到伊身邊,“這兩條龍在水底好好的,為何突然。。。。。”
    “你還是問龍女吧,”伊指著陳少襦,“龍族的事隻有龍族自己知道。”
    陳少襦咬著波棒糖,“別賴我啊,他們是海龍,我是山龍,何況剛才在他們頭頂飛過,他們也沒覺得我是尋釁,這下子飛上來,可不是我的錯啊。”
    潘叔則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說:“若隻是一個龍女,一個風神千金,卻無什麽,可要是兩者聚在一起,難免會惹起海龍的警惕。”
    “你的意思,”我看著水龍卷朝這邊而來,“也就是他們以為少襦兄和姐姐在一起,對它們有威脅?”
    “目前就是這樣,”潘叔言,“就跟蛇一樣,隻要人不靠近,就以為沒有攻擊性,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
    “現在可怎麽辦?”我問。
    潘叔走出門去,迎著翻卷的狂風,手拈蘭花,取出幾道黃符,口中念念有詞,嘴上一噴,黃符飛散,火苗四射,化成一個大的環圈,忽覺得風小了。
    我在窗邊看,“少襦兄,潘叔這是什麽陣法?”
    她淡淡的一句,“普通的保護層,水打不進、風吹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