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使者之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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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上,警車的鳴笛聲響徹鎮麵,過路的車輛無奈的避讓,我被董警長安排坐在她後座的位置上,和她一同趕到郊外溫明浩的老房子裏。
“董警長,”我試著勸,“阿姨不知道什麽原因會出錢叫人偷盜,看她年紀大了,等會你們執法要人性點,盡量讓著老人家。”
“放心吧,”董警長點頭,“我們才不會對一個老人動粗,隻不過你要幫幫我們,勸她來警局一趟,情節再重,可量刑上會減一減。”
“這個我明白,”我點點頭,“我盡量讓阿姨自首。”
這趟路走的十分遙遠,我想著要是突然塞車或者下暴雨多好。
董警長卻問我,“這個溫老太明明什麽都有,為什麽還要做這個勾當,她明明不愁這個。”
“不愁這個?”我卻拉下臉,“早知道我就不該幫你抓了溫明浩。”
她責問,“你什麽意思啊?”
“我和盈盈一對,溫科長夫妻倆是一對,日子過得還可以,可你呢,鍥而不舍追蹤陳年舊案,把人家的老底掀出來,還得溫科長夫婦鋃鐺入獄,阿姨一個孤寡老人無依無靠,就隻有一個兒子兒媳,現在雙雙入獄,又沒有孫子,隻能閑出病來。”
“虧你讀過這麽多書,居然還是是非不分,”董警長教訓道,“溫明浩和黃婉如是咎由自取,就算沒有我,還會有別的警察將他的犯罪事實揪出來,造成這個結果的不是我,是他們夫妻倆。溫老太太沒有兒子兒媳陪伴,也隻能怪黃婉如立心不良,不想著怎樣輔助好丈夫,卻拿著丈夫身份撈錢。”
我一時無言辯駁。
“小子,”她還不放過,“你難道忘了盧旺達是怎麽死的嗎?他一個打工的有什麽錯啊,就是因為偷工減料連命都沒了,還要被人霸占老婆孩子。我知道你小子是可憐溫老太太,可盧旺達呢,有誰可憐?要不是你們圖書館鬧出那幺蛾子來,老娘才懶得去查這些陳年舊案,就讓盧旺達死的不明不白好了。”
“警長,”我道歉,“對不住啊,剛才說話重了。”
“我也理解,你跟溫明浩關係不錯,對老太太也很關心,可法律就是法律,”董警長語重心長地說,“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法律行為負責的,就算是老太太也不例外。再說,無辜受死的人不能沉冤得雪,作奸犯科的卻在逍遙自在,如果人人如此,就該取消我們人民警察。”
我點頭認同。
到了溫明浩家,我到了門邊,董警長和身後的警察都站著不發聲,而是呆在一邊以防被看到,我按門鈴,喊著:“阿姨,我是紹賢啊,開開門。”
過了許久,都沒動靜。我又按了一次,重複剛才的喊話,“阿姨,開開門。”
一連幾次後,都無人回應,我對董警長說:“會不會,是上街買菜還沒回來?”
“不可能,”突然有個鄰居大叔走過來,“你們都是幹什麽的?”
我意識到警察們都穿便衣,所以一般人認不出來,便說:“我們都是賣房的,這個阿姨跟我們一人買了一套房,所以要過來確認一下。”
“土豪啊,”鄰居大叔豎起拇指說,“不愧是豪門老太。”
我趕緊問,“我們是不是來早了?按了幾次門都不開。”
“不可能啊,”鄰居卻說,“她每天起點就出門,差不多九點就回家了,有時候我們家沒做早餐的,就到她家裏蹭上一頓,這阿姨現在應該在看電視才對。”
我便說:“這樣,您能不能幫個忙,幫我問問?”
“好,”鄰居大叔趕緊敲門,喊著:“溫婆婆,我是老趙,有人找你,快開開門吧。”
過了很久,沒有回應,鄰居大叔重複一遍,依舊無果。
董警長卻說:“她會不會在裏麵出了什麽意外?”
鄰居大叔也察覺到不妥,“要不,你們報警看看,叫警察來開門?”
“不用了,”董警長亮出身份,“我們就是警察,趕緊破門。”
我卻奇怪,“他們家是鐵閘門,你們想怎麽破?”
兩名警察卻拿著電鋸上來,拔掉了消防插頭,開動後就開始鋸門,不知多久才開了鐵閘門,又試著鋸了木門,鄰居大叔始終忐忑的站在我身邊。
破門後,我們一同衝進,入內卻陳設安然、一塵不染,卻沒有人影,我們繼續走著,卻看到陽台那邊坐著一個人影,我和董警長趕緊跑去看,卻發現溫老太坐在紫檀木四出頭官帽椅上,咧開笑嘴一動不動。
“阿姨。”我喊了一聲。
溫老太卻僵硬的像是蠟像,沒有反應。
“溫婆婆。”鄰居大叔也喊一聲,依舊沒反應,他手指往溫老太鼻孔探了探,趕緊喊:“不好,溫婆婆沒氣了。”
“沒氣了?”我也探了探,哽咽一口,“阿姨真的沒氣了。”
董警長看著她那笑嘴,趕緊讓手下過來拍照。
“頭兒,”又兩名警察走上來,“我們在睡房裏發現了這東西。”說著取出一本印有白皎圖書館標記的《遊園驚夢》。
董警長又問:“就這麽一本嗎?”
“不止。”他領著我們到睡房去,從門口看進去,竟是一排排一堆堆整齊排放的書籍,都是同一個方向,而且都無一例外是白皎圖書館的標記。
我趕緊走過去,拿過一本來看,i類,又拿過一本,k類,董警長叫住我,“伊先生,你先出來,我們的同事要清點一下,看看你們圖書館失蹤了多少本書。”
“我們那次核算,”我解釋,“共少了34745本。”
董警長馬上組織,“快,把這些書都拿出去,一本本點算,看看是不是這個數字。”
警察們不停的輕點,算了三遍後,才得出結論,“頭兒,算了幾遍,總共是本。”
“比起阿賢的少了十幾本。”
我解釋,“少了十幾本就不奇怪了,統計的事總會有誤差的。”
董警長問:“那就是說你們圖書館失蹤的三萬本書,果然都在溫家。”
“這麽多書,”我看著頭痛,“還得請你們全部運回圖書館呢。”
“那還不行,”董警長解釋,“這些都是物證,先要運回警察局。”
“那官帽椅。。。”我意識到,“我們有一對官帽椅的。”
“報告頭兒,”一名警察又過來報到,“我們在新莊廟那邊的樓梯間也發現了一張官帽椅,材質就跟老太太坐的一模一樣。”
“那就行了,”董警長吩咐,“你們去通知殯儀館來收屍,另外,把官帽椅和圖書館失蹤的圖書全部運到市局。”
翌日的報紙頭條就是,“白皎鎮驚現怪咖買家,雇傭社會團夥作案,盜取圖書館一對清中期官帽椅和三萬冊圖書,目前案子成功告破,買家不知什麽原因亡故。”
過了幾天,警察局把三萬冊書和一對官帽椅送到圖書館來,伊館讓我去交接,那對官帽椅我看著色澤明暗交匯,很是喜歡,又擔心會有人另打主意,就去問玲姐:“這對古董椅可是鎮館之寶,我怕有人會動歪心思。”
玲姐卻說,“我倒有個建議啊,你三樓辦公室不是地方挺大的嗎?放在辦公室裏保管就好啦。”
“放在我辦公室裏?”此話正中下懷,“伊館要是問起呢?”
“那對寶貝要是不見了,伊館肯定先找你,”她解釋說,“放在你辦公室裏,出入隻有你一個人,我就放心多了。”
“那成。”我便讓兩名義工用電梯把官帽椅運上三樓,放置在官帽椅上,我坐下,頓覺身上有些涼意,卻覺得那可能是飄飄然的快感。
我正襟危坐,每日隻要是早班下班,就會在辦公室裏多看一會書,或者晚班的時候早上來,坐在官帽椅上,卻不由得這些天心中鬱悶消去,舒心自然,忘卻煩憂。
董警長破案後,升為公安分局的中隊長,就在我每日心情漸漸愉悅時,卻突然走上門來,“伊先生,我有些狀況要告訴你一下。”
我將她請到一樓辦公室裏,全然不知她想做什麽,便問:“董隊長有何貴幹?”
她拿出手機,點開相冊,“這個是溫老太死去時,我們拍的。”
圖片沒有什麽異樣,就是溫老太坐在官帽椅上笑嘴的樣子,我問:“我們不是進門後就發現她死了嗎?”
“確實是,”董隊長卻說,“不過,死亡時間初步推算,是在我們發現以前的12小時到9小時。”
我才警覺,“死了這麽久,臉上應該有屍斑或者黑青才是。”
“就是這樣才奇怪,”董隊長點頭,“最詭異還是這個笑容。”她指著溫老太的表情,好像是遇到什麽開心的事,可她兒子兒媳入獄,按理該不會遇到開心事。
“死亡原因是什麽?”
“初步推算,是心肌梗塞,中風而死。”
我搖頭,“中風會這個樣?”
“我也解釋不來,”董隊長說,“目前的技術隻能到這裏,具體死因我怕還要再查一段時間。”
“你今天來找我,”我不樂意,“會不會又想我幫忙?”
“不是這個,”她又說,“我呢,是來獎勵你的,你幫助我們派出所和公安分局破了這麽大的刑偵案件,我代表分局對你表示慰問,”說著就從公文包拿出一張支票,“這是獎勵你的10萬元,請您在60天內憑身份證到指定的銀行支取。”
我有些信不過自己耳朵,“搞了半天你是來送錢的?”
“既然你不想合作,那以後咱們就少點來,支票你拿好,咱們再見。”
我拿過支票,說了聲:“再見。”
從銀行取過了10萬,從自己賬戶上查看,六位數字,卻沒有半點開心的樣子。
回到圖書館的日常工作,沒有一絲半刻的歡愉,坐在一樓的前台,沒有讀者,玲姐和珍姐今天要去區館學習,留下我一個在大本營。
我閑得無聊,隻得取下那本《霖田縣誌》細細翻閱,其中有一段的記載甚為奇怪:永昌宮,為宋紹興二年始建,供奉北極真武玄天上帝,高宗敕題“玄殿威儀”漆匾;然則洪武十三年,有方士自太和山至,入殿內參拜,則見高宗禦筆“武當行宮”,與土人所載非同,遂問看守,看守答曰:前元興佛抑道也,金字乃今人新題,故匾不知所蹤。方士詫異,前元雖異族入主,然從未有抑道作為,且霖田地處閩南,偏離中原,何須將高宗禦匾隱去?
看罷這段,我放下縣誌,準備摘錄下來,此時卻見到麵前有個綠色的小圓點,發著不明顯的暗光,在天花板上晃來晃去,我不明所以,便走出去看,那小圓點竟飛了下來,在我眼前轉了兩下,卻往上麵的空調飛去,又是晃了晃,再往下飛來,橫衝直撞,卻一遇到我就避開。
一連幾次後,我試著找找有沒有網子去抓捕,不料小圓點卻飛到閣樓那處,我趕緊在前台豎起一塊“暫停辦理業務,借還書請到自助機”的指示牌,關了顯示屏,往閣樓上跑去。
跑上二樓,小圓點卻朝我飛過來,居然又朝樓梯間飛到三樓去,我隻好跟著走,那小圓點不肯走快,好像故意要引我到哪個地方,卻將我帶到三樓辦公室,我隻好拿鑰匙開門,那小圓點竟飛到兩張官帽椅上,悠悠轉轉,久久不肯停下。
我意識到那兩張椅子都是溫老太身前坐過的,便有些驚奇,難不成,這小圓點是。。。。。便試著開口,“溫阿姨,是您嗎?”
那圓點總算肯暫歇,飛到桌麵上來,我仔細觀看,那圓點像是螢火蟲,可又不像,隻是一個小小的圓狀發光物體。
“溫阿姨,您是要找我嗎?”
小圓點這才飛到我頭發上,又飛到天花板的空調上,飛回到官帽椅上空盤旋著。
“溫阿姨,”我又問,“真的是您嗎?”
小圓點這回沒有停下,而是周轉了幾圈以後,平白無故的消失了。
“咚咚”,我趕緊去開門,是一個妙齡蘿莉,“哥哥,你是圖書管理員嗎?”
“是啊,怎麽了?”
“借書。”
“指示不是說了嗎?自助借還。”
她卻說,“自助機操作不了啊。”
“什麽?”我隻好跟著她出去,到自助機去,拿身份證掃,卻顯示“服務器故障”。
我隻好說:“要不跟我下一樓,樓下還有一台。”
到一樓卻發現前台站了很多人,我忙問:“各位都是借書的嗎?”
“是啊,”一名讀者發牢騷,“自助機用不了?”
“又是服務器故障?”
“是啊。”
“暈,”我隻好安排,“要借書是吧,今天就在前台借還。”
幫讀者料理完業務,我趕緊給技術員打電話,得到回複卻是:“阿賢哥,我還在上海總公司這邊呢,要下周才能回去。”
“後天就是周末了,你再不來我們忙死了?”
“要不這樣,你先給區館打電話,叫區館派技術員過去。”
“好。”
區館的回複則是,“阿賢啊,我們這邊下午三點以後才能派人過去,還在上課呢。”
微信群裏,我第一時間發了“服務器故障”的照片,並說明情況。
玲姐回複:“通知了區館就好,反正今天人不多,你先應付著,等區館派人回去修理。”
“好,你們今天學什麽?”
“就是采編這塊,係統又要跟新了。”
珍姐則回複,“現在還要上課,下午回去,我們再教你。”
“好。”
午後三點,區館的人沒有按時過來,我趕緊致電,得到回複則是:“阿賢,我們這邊係統也故障了,技術員正在搶修呢,你先頂著。”
“我怕頂不住啊,”我忙問,“我的兩位同事呢?”
“今天下去江大的教授過來講課,你的兩位同事也要上課,今晚也要上課。”
我一聽就難受,“該不會要我一個撐到今晚?”
“那也沒辦法。”
我趕緊給阿恒,他卻說:“我今晚過不去啊,現在拍老婆在麗江呢。”
打給力高哥,他卻說:“我在侗寨舉辦畫展,下個禮拜才能回去。”
我隻好一個人坐到晚上,吃飯的時候有保安去飯堂給我打飯回來。
閉館後,我無處可去,隻好走到三樓辦公室裏,坐在官帽椅上,好好看縣誌。
縣誌上的內容略顯枯燥,可我卻不知為何不想回家,便突發奇想的打電話給家裏,“媽,我今晚不回家睡了。”
“要通宵工作啊?單位有沒有住的地方?”
“肯定有,不過會差一些。”
“那好,你自己作主吧。”
我看著縣誌,有些眼疲,竟趴在桌上就睡著,但好像迷迷糊糊間怎麽也沒睡著。
我突然走了出去,走到門外的借閱區,隱隱約約看到書架那邊有一些光芒,不太明顯,卻很刺眼,好像有些腳步聲,朝我走來,隻看得是兩個官差打扮的,戴烏帽,著茶色麒麟服,腰間盤著繡春刀,手持一盞無骨刺繡花燈,越走近越看清兩人臉色鐵青。
我驚恐不已,卻隻好硬著頭皮問:“你們是什麽人?”
“來者非人也,”其中一人回答,“我乃閻王座下勾魂使者,特來召你下地府。”
“使者勾魂?”我嚇得不輕,“你是說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