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白娘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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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珍姐、培哥、鈞哥滿手都是黃符,呆在後門的休息室裏,久久不敢邁進主館。
    “賢哥,”培哥卻喊,“平時都是你跟潘老伯一起進的,不如由你來牽頭?”
    珍姐也同意,“就是阿,現在還搞不清楚裏麵是誰,我們都沒經驗的。”
    “我跟潘叔一起,連個小助理都不算,”我自然不肯,“何況我一個文弱書生,你們兩個都是能打的保安。”
    “保安也是人啊,”培哥說,“不能總是由我們衝鋒陷陣,你們行政的就在後麵指揮吧?”
    “這麽多話,”我不耐煩,“要進去一起進,別隻讓我一個人來。”
    “行吧,”珍姐摸摸眼睛,“我一個弱女子,你們三個都是大男人,得罩著我。”
    “行吧。”
    四人悄悄去開門,那條直暢的行道顯得有些冷清,步入幾步,寂靜無聲,好像這時候才像個圖書館,走進幾步,燈光還是通明,就是有些發冷,此時已是快要五月。
    “珍姐,”我拿著黃符顫抖著,“你這空調開的太低了吧?”
    “哪有?”她說,“明明隻有26c。”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吧?”培哥居然說,“是陰氣太重了。”
    鈞哥教訓,“你小學沒畢業,懂什麽是陰氣?”
    培哥嘀咕,“多跟潘道長學學就會了。”
    “你不如轉行,去當神棍得了。”
    “別吵了,”我止住他們,“小聲點,別驚動了那些東西。”
    越走近前台,感到越來越冷,平日裏熟悉的腳步,此刻卻要放慢,甚至再慢一些。經過少兒室的後門時,我趕緊吩咐:“往裏麵撒一點。”
    培哥二話不說,就把一堆直接撒過去,黃紙滿天飛,飄得七零八落。
    四人繼續挨著走,走到樓梯口和電梯的位置,我也趕緊撒了幾張,走到期刊室門口,朝期刊室扔了一些,再往前,幾乎沒看到什麽可怕的場景,就直接到了一樓前台,還是謹慎點,多撒,多撒,弄得滿地都是。
    我問:“還剩下多少?”
    珍姐回答:“我還有一些。”
    鈞哥和培哥也說:“我這也還有一些。”
    我看到自己所剩無幾,“要不,先回監控室去,找岑老師來?”
    “好。”其他三人同意了。
    卻不料突然狂起大風,把地上的黃符卷了起來,我們四人趕緊離開前台往走廊上去,躲到辦公室裏。
    “剛才不是撒了嗎?”珍姐不理解,“怎麽還有這玩意?”
    我悄悄去開門縫,卻看到滿地黃紙,別無他物,這才開了門,轉身來說:“趕緊走,去找岑老師進來。”
    三人看著我,突然眼睛裏有一絲驚恐,都止步不前,培哥的手指動了一下,“怎麽了?”我轉過身去,卻沒看到什麽東西,便問:“你們幾個都怎麽了?”
    珍姐卻說:“阿賢,趕緊關上門。”
    我猜到有些不妥,於是果斷關門上鎖,遠離門邊找一張椅子坐下,“你們看到什麽了?”
    三人麵麵相覷,培哥開口:“我來說吧,剛才有一些飄飄。。。。”
    “什麽飄飄?”
    珍姐補充,“他說不清楚,我跟你說吧,是白布,有一些白布飄過。”
    “虧你還是管理員呢,說句話都說不好,”鈞哥又補充,“其實就是白娘子的衣服,白色的飄帶飄過。”
    我點頭,“這麽說,林文琦剛才來過了?”
    鈞哥卻說,“隻看到飄帶,卻沒看到其他東西。”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叫人不寒而栗,我們幾個趕緊後退,鈞哥問:“會不會是林文琦來了?”
    “應該不會,”我解釋,“他要進來直接進來就得了,何必敲門?”便問話:“誰啊?”
    “岑洪英。”
    我們這才鬆了一口氣,“岑老師。”趕緊開門。
    岑老師換了網巾,一件月白色道服,手拿塵拂,看我們四個麵有懼色,便問:“你們跟他照過麵了吧?”
    四人搖頭,我說:“沒有看到樣子。”
    岑老師又問:“給你們的黃符,都撒完了嗎?”
    我們伸出手,“還沒呢。”
    岑老師撚起蘭花指,道:“快,把黃符都撒完。”
    我看著眼前岑老師的造作,想到他平日裏的儀態,覺得很是不妥,便問:“岑老師,你欠潘叔的兩千塊還了沒有?”
    他想都沒想就回答,“一早還了。”
    “哪裏還了?”我又說,“他前天還要我跟你要賬呢。”
    “要什麽賬?”他竟說:“等會我給你。”
    就在他們要把黃符撒地上時,我果斷握緊手中的黃符,吩咐:“你們千萬把黃符握緊了。”
    三人一聽覺得不對,“怎麽了?”
    眼前的岑老師也說:“你怎麽回事?”
    我卻指著眼前之人說:“這個人根本不是岑老師。”
    “說什麽你?”鈞哥不解,“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岑老師根本沒欠潘叔的錢,”我解釋,“還有,岑老師不像個娘們。”
    他們三個立即握緊黃符,卻立即後退幾步,“你肯定不是岑老師。”
    眼前的人仰天哈哈一笑,“本以為變個樣子就能哄了你們,沒想到還是不行。”
    那人現了原形,披頭散發,頭浮腫似豬,看不見脖子,左眼淚堂下有一塊明顯的刀疤,腿粗如大象,腰胖如河馬,突兀的大肚子像個圓球,滿眼凶煞,竟是一個肥婆。
    右手正拿著一根雞腿,滿手油汙的往嘴裏送,把我們四個嚇個半死,我也跟著後退幾步,才問:“你是哪路的?”
    肥婆看著我們,張開血盆大口,吹起巨風,讓我們被刮倒,趕緊找了大的一張方桌的抓緊,免得被吹,身上的黃符也是拽在手裏不肯放手,四人就這麽僵持著,不敢鬆手,任由風越吹越大。
    我偶然看到天花板上的漏水保護裝置,便提醒培哥和鈞哥,兩人一下子就明白,隻要觸碰到那個裝置,馬上滿地撒水。
    培哥一邊抓緊桌子,一邊去看地下,發現有一個訂書機在身邊,便一手拿起,準備要扔,我示意把訂書機拿給我,他隻好吃力的遞給我,我一手抓緊桌子的腳,一手費力的把訂書機朝鈞哥褲袋邊的黃符訂一下,之後甩出九牛二虎之力向天花板砸去,頓時,漏水裝置管芯裂開,一大波衝水衝刷下來,滿地打濕。
    肥婆停止了吹風,趕緊奪門逃去。
    我們不顧滿身濕水,找著門口出去追,卻看到一個岑老師打扮的人走過來,鈞哥和培哥一把就把他押住,口中罵著:“死肥婆,別又騙我們。”
    那岑老師雙手推開,把鈞哥和培哥推的掉地,“你們是不是看錯了?”
    我才發現這個岑老師還是白衣黑褲打扮,便問:“老師,你的塵拂哪去了?”
    “還在袋子裏沒拿,”他問,“是不是那個妖怪假扮我的模樣了?”
    鈞哥培哥這才起來,拿著黃符往岑老師身上貼,沒想岑老師接住他們的雙手,把黃符倒貼在他們臉上,“放心好了,妖怪怕黃符,我可不怕。”
    兩人這才停手,“你真的是岑老師啊?”
    “看來這妖物不簡單啊,”岑老師又說,“居然能裝成我的模樣。”
    “老師,”我便問,“那個到底是什麽妖物?”
    岑老師解釋,“現在還不好說,我沒跟他見過麵,隻好先拿黃符給圖書館辟邪。”
    鈞哥則說:“那個不是什麽妖怪,就是阿慶死去的老婆葉心。”
    “什麽?”眾人大吃一驚。
    “你不是說過,”我說,“當年那個葉心是演白娘子的嗎?怎麽這副德行?”
    “那是她懷孕後的樣子,”鈞哥說,“那個葉心懷孕後越來越發福,就胖成這個樣子,加上自殺那晚拿玻璃割到自己左臉,所以臉上有塊疤痕。”
    “這麽說,不是林文琦?”
    岑道長則說,“自殺死的,那就是厲鬼,身前怨氣頗深,所以死後不能投胎,化作夜叉鬼。”
    “你說那個肥婆,是夜叉?”
    “沒錯,”岑老師解釋,“一般厲鬼隻能索命害人,隻有更一步的夜叉,有二十般變化,能化裝成人,你們可要小心。”
    “既然能化裝,”我馬上明白,“所以他要化成白娘子的樣子來欺騙慶哥?”
    “或許有這個可能,”岑老師說,“不過,現在阿慶不在,甚是安慰。”
    “岑老師,”鈞哥卻忐忑不安,“就怕那個肥婆會突然化裝成林文琦的樣子去騙阿慶。。。”
    “不怕的,”岑道長卻說,“那夜叉鬼隻能找陰氣重的地方安身,方圓十裏隻有圖書館有陰氣,何況,阿慶好像是在區那邊的醫院吧?”
    “沒錯,”我解釋,“鎮上的醫院準備拆了重建,早就不能用了。”
    “那好吧,”岑老師則說,“肥婆估計還躲在圖書館某個地方,你們幾個身上的黃符要戴好,還有,去菜市場問殺豬的借刀。”
    “借刀?”
    “不錯,”岑老師又說,“一定要是鈍刀,殺過幾十年豬的那種,最好是快生鏽的。”
    鈞哥忙問,“要多少?”
    “最起碼要有十八把。”
    “好。”
    我又問,“那,還要準備什麽?”
    岑老師又說,“去,找二十麵鏡子,必須都是大鏡子,照全身的那種。”
    珍姐說:“上次搞活動,我看有家機構有這麽多。”
    “找個借口借過來。”
    “好。”
    岑老師又吩咐:“回來還沒去阿慶呢,阿賢,他在哪個醫院,你快帶我去。”
    “好。”
    到了區第一醫院,纏著頭紗的慶哥躺在床上,看臉色已經好多了,見到岑老師和我坐在旁邊,他開朗了一些,“岑老師,你回來了?”
    “出去遊山玩水膩了,”岑老師摸摸口袋,“沒錢下飯,還是得回來。”
    慶哥微微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阿慶,”岑老師又問,“你頭上的傷什麽時候能好?”
    “已經沒什麽大礙了,”慶哥笑著說,“明天就可以出院,醫生說過些時候就能摘下。”
    “那就好,”岑老師話鋒一轉,“我有些話要跟你說,你可別見怪啊。”
    “你說吧。”
    “之前你在圖書館看到那個白娘子,”岑老師不拐彎抹角,“其實是葉心扮的。”
    “葉心?”他臉色大變,“不可能,那個死肥婆這麽難看,怎麽能扮白娘子?”
    “是真的,”我在一邊解釋,“我們都看到那個肥婆顯出真身,全身都是脂肪,而且臉上有疤。”
    “葉心如今墮入魔道,”岑老師解釋,“如今已是夜叉,法力強勢,能變成別人的模樣。”
    “我們就是差點中招了,”我在一邊說,“要不是看出破綻,現在我們就栽在她手上。”
    “這天殺的死肥豬,”慶哥罵罵咧咧,“生前害人還不夠,死後還要為害人間,真想剁死她。”
    我問,“你說的什麽呀?”
    他“哼”了一口氣,才說:“既然我都到這個歲數了,就不瞞你們說,我以前是話劇團的,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叫林文琦。。。”他說著,突然意識到不對,才問:“你們兩個,怎麽認識葉心的?”
    “鈞哥以前也是話劇團的,是他把你和林文琦、葉心的事告訴我們的。”
    慶哥這才明白,“這麽說我跟文琦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當然知道,”我繼續說,“聽鈞哥說,兩個女人都自殺了。”
    “不,”慶哥搖頭,“文琦是被那個死肥豬殺的。”
    “什麽?”我信不過自己耳朵,“林文琦不是自殺的?”
    “當然不是,”慶哥說起當年的事,“當時,文琦在話劇團的分量與日俱重,就快要蓋過那個肥婆,我當時就跟文琦說好,等她演上女一號,我也演男一號,演完咱就公布關係,早點結婚。沒想到這話被死肥婆偷聽到了,就想方設法拆散我們,死肥婆故意跑到天台上要死要活的,全劇組都怕了她,隻好讓她繼續演女一號。之後,文琦突然跟我說,死肥婆從小就暗戀我,還說非君不嫁。我當時理都不理,我跟文琦的事,有那個死肥婆什麽事?後來,我就接到噩耗,說文琦在宿舍裏割腕自殺,我當時傷心不已,死肥婆就千方百計來安撫我,那時候我以為她還是善良的,於是跟她嚐試一起,後來還結了婚,連孩子都準備要生了。”
    我遂問,“後來,你又怎麽知道是肥婆殺了林文琦?”
    “那是肥婆自己說漏了嘴,”慶哥繼續說,“有一天晚上,我和肥婆在討論孩子的事,那時她懷孕,我就說文琦要是能投生,就投到她肚子裏來,肥婆的臉色有一些難看。當晚,她突然閉著眼喊著:‘別害我,我不是有心殺你的,是你非要跟我搶白娘子,是你非要搶走慶哥,要不,我也不會想害你啊,這樣吧,隻要你走,我給你燒紙錢。’我那時候才知道,”他激動不已,“原來文琦是遇害的。”
    我和一旁的岑老師都覺得不可思議,“那後來呢?”
    “我為了出生的孩子,隻好假裝不知道這事,繼續對她好,我知道肥婆喜歡吃雞腿,但為了演藝事業幾個月都不舍得吃一口,我就每天給她買一條雞腿,讓她懷孕期間好好吃,又哄她生完孩子再減。肥婆自然願意,就這樣一天一天,肥婆越來越胖,胖的連我都快認不出樣子來,但是大夫也說了,母親營養越多孩子越是健康。果然,孩子順利產下,我也高興。”
    我們聽著他言語間,對那個肥婆的諸多不滿,慶哥繼續說來,“肥婆產下孩子以後,我本想翻臉不要她,可又擔心以後對孩子成長影響很不好。有一天,我在街頭看到有人賣藥,說是賣一種能讓人吃了變瘋的藥,我就想,要是肥婆瘋了,我就直接把她送去瘋人院,自己帶孩子,這樣左鄰右舍就不會說閑話,反而會理解我。”
    我一陣吃驚,“你給肥婆吃藥?”
    “沒錯,”慶哥笑著說,“多虧了那藥,肥婆還在坐月子,我每天在她的飯菜裏下藥,分量也不多,一連兩周後,肥婆開始神誌不清,瘋瘋癲癲的,我去找醫生,當時醫療條件沒有現在好,醫生以為就是產後抑鬱症,我心裏偷笑,繼續下到飯菜裏,孩子不夠滿月的時候,肥婆就拿玻璃割腕自殺。”
    “原來,”我和岑老師意想不到,“是你自己害死了肥婆。”
    “哪又怎樣?”慶哥說道,“要不是這頭母豬從中作梗,我和文琦早就。。。。”
    “阿慶,”岑老師卻問,“你把這個告訴我們,就不怕我們告發你,將你法辦?”
    “法辦就法辦,”慶哥竟說,“反正我大限將至,再不說不出就沒機會了,這事我就告訴你們倆,可別告訴我那兒子啊。”
    “不會的,”我說,“慶哥,你也別想不開,我們不會跟警察告密的。”
    “等我出院以後,”慶哥卻說,“我就會向警局自首,自己做的事,出來混的遲早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