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永昌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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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四人被大隊人馬盯著,雖說有專門一條道,卻是不歸路,亦步亦趨走著,沒有回頭的機會。興道書院門麵的簡潔與宮廟的繁美形成對比,路人也不屑不看一眼。
    進了內堂,看過了楹聯和南瓜裝飾,符海棠繼續在前領路,我們幾人唯唯前行,從內堂的左側進去,卻是另一番景象:二進的門院,迎麵就是一幢紅漆斑駁的門樓,房前鬥拱繁複,平添彩釉飄雲,倒鬥蓮花,實乃世所罕見,不遜宮廟。
    入了室內,卻隻有一方紫檀圓木桌,數張繡墩,牆上黑白、彩色的照片星羅棋布,我們四人進去後,符海棠和向劉雲招呼著,“請坐。”隻好按他們吩咐坐下。
    嘍囉們不敢邁進一步,關上門後,未有“磕磕家常”。
    “符海棠,”爸左顧右看,“沒想這裏邊別有洞天啊。”
    “大哥,”符海棠站起來指著牆上貼著的舊照片,其中一張有些年頭,細看竟是方才房門外的彩照,卻隻是“門樓外的紅漆彩繪,都是小弟請教縣裏的老學究,請上打鐵街的老師傅一點點複原出來的,是明末的風格。”
    “看不出來啊,”盈盈揶揄,“你一個黑社會大佬,居然對這些感興趣。”
    向劉雲忙打眼色,求盈盈不要多嘴。
    “符海棠跟我都是摸金出身,”爸忙說,“老本行是骨子裏忘不掉的。”
    “可惜啊,”我歎氣,“就是沒走正道。”
    “賢侄,”符海棠看著爸,“你爸不也沒走正道嗎?”
    “我早就退隱江湖,”爸便說,“那時我就跟你說過,這玩意不能碰一輩子,都找個機會漂白,要不會遭報應的。”
    “你跟我說報應,”符海棠哈哈大笑,“當年你拉著我幹第一票的時候怎麽不說,怎麽不想?現在你跟我說報應?”
    “海棠啊,”媽居然插嘴來,“聽嫂子的,這一代走錯了步,就別連累下一代了,幹這些沒有好下場的。”
    “嫂子,你這話要是在二十五年前跟小弟說,指不定小弟就信了,”符海棠望著媽,“現在,你們兒子不是親生的,我兒子也不是親生的,我們都沒有親兒子送終,”他咬起牙根瞪著爸媽,說了一句,“這,就是報應。”
    外邊突然閃了一下雷,轟隆一聲。
    “海棠,”爸勸著,“我們拉扯阿賢長大不容易,你帶著這孩子,”他看了向劉雲一眼,“也不容易吧?”
    “我這麽大家業,”符海棠拍拍向劉雲的肩膀,“遲早都是他的。”
    “這樣沒本的買賣,遲早會煙消雲散的,”爸搖搖頭,“還是走走正道吧,畢竟孩子不能一輩子碰這些。”
    “哥,”符海棠卻盯著爸,“當年你拉著我下墓,帶著我走南闖北挖地三尺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呢?”
    “我也是在孩子死後才想到的,”爸說,“你沒結過婚,沒有過親兒子,自然不曉得痛失親兒的滋味,海棠,”他還是苦口婆心,“回頭是岸。”
    “回頭?”符海棠又是狂笑,“你叫我回頭?”
    “你在湖東的劣跡斑斑,遲早會被當成證據的,”爸卻說,“要怪就怪我,當年不該拉你入行,是我害了你。”
    “姓伊的,”符海棠瞪著爸,“當初我本來有機會考上大學,就因為你說讀書無用,騙我去倒鬥,老子當時家貧如洗,才會跟了你。。。。”
    “這些年來靠著倒鬥的寶物,”爸又說,“我總算讓妻兒活的有滋有味,你也應該找個伴兒,想想你兒子的未來,難不成要這樣一輩子?”
    “大哥,”符海棠搖搖頭,“我不像你,”他從懷裏掏出一包小袋的白色粉末,“小弟早在二十年前就沾上這玩意,戒不了的。”
    爸看著有些心驚,“你。。。你怎麽當時不說?”
    “當時,嫂子臨盆在即,”他看著媽,“你所費也高,我要是當時告訴你,你不得把奶粉錢都擠出來幫我戒毒。”
    “你,”爸愧色上眉頭,“我們當年生的是死嬰,要知道你當年這樣,我寧願幫你一把,也不會讓你。。。。”
    “我幹這行的,”符海棠冷冷的說,“無路可退,隻有一直錯下去。”
    “一錯再錯,”爸拍桌而起,“你自己沾上丸子,何必要拉無辜人下水?”
    “大哥,”符海棠反而指責,“我也是無辜人,你當年為何拉我下水?”
    爸無言辯駁。
    “海棠,”媽卻說,“我們家原本在外邊過得好好的,本以為這輩子也不會回來,隻是沒料到阿賢突然過來。。。。”
    我無話可說,隻能低頭。
    “你們就該回來,”他卻說,“怎麽說這裏也是你們故土。”
    盈盈插話,“符叔叔,這些年你們所作所為,難道沒有半點慚愧?”
    “有什麽可慚愧的?”符海棠笑了笑,“你問問你公公,當年在永昌宮幹了什麽?”
    爸看眾人望著,隻好和盤托出,“每回倒鬥後,我都把寶物偷偷放在玄帝的桌子下。”
    “那宮裏的道士呢?”
    “別想了,”符海棠補充,“道士平日裏不在宮裏修行,而是雲遊四方,隻有正旦才回宮,要不,你爸怎麽有時間做這等事?”
    “海棠,”爸無奈的問,“你想怎樣,說吧。”
    符海棠卻說,“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玄帝寶劍不是那麽容易能拿到的。”
    他反問,“那我們當初上武當山,怎麽就那麽容易?”
    忽而,門外傳來一聲聲慘叫,又有一些打鬥的聲音,嘍囉敲門進來,“不好啦,會長,有兩個道士,打進來了。”
    符海棠起身問:“哪裏來的道士?”
    “沒說,”嘍囉趕緊又說,“我們幾十個兄弟一起上,家夥也抄了,就是打不過。”
    “把各個堂口的弟兄都找過來,一起上。”
    “不成啊,”嘍囉解釋,“昨晚被他,”嘍囉指著我,“打傷了十幾個,還有今早總壇這邊,又有幾十號人被龔姑娘打趴,現在外邊的弟兄知道總壇人手不夠,故意隔岸觀火。”
    符海棠氣急敗壞,“奶奶的熊,這時候作壁上觀,分明就是等道士收拾完咱們,他們好過來搶地盤啊。”
    “你看,”爸不忘添亂,“現眼報了吧,你的那些子弟,現在都想著你和你義子被人幹掉,他們好上位。”
    “你給我閉嘴,”他喝著爸,“要不老子第一個斃了你。”
    “會長,”又有嘍囉過來,“不好啦,趕緊撤吧,道士要打到造鳳樓這邊了。”
    符海棠吩咐,“別廢話,趕緊點。”
    一行人押著我們四個走出造鳳樓,沒想一出院子門,就有嘍囉飛身跌了過來,一把將爸撞倒在地,我和媽跟進扶起,嘍囉吐血幾口,苦苦呻吟。
    此刻有個身影,使了個“蜻蜓點水”,快步擋在符海棠眼前,落地有聲,戴純陽冠,著金斕道袍,我看到原來是他,“潘叔。”
    潘叔一看到我也驚訝,“阿賢,你怎麽在這?”
    “你別問了,”我趕緊呼救,“我們現在幾個都被他當人質,快來救我們啊。”
    又有一個身影飛了下來,一把在我身後,原來是那天熾昌巷的那個道士,“黃道泰,別來無恙啊。”
    “道長你。。。”
    潘叔卻對那個道士說,“你先把他們幾個就出去,這裏我來應付。”
    “好。”
    向劉雲一看不對,趕緊把盈盈拉到自己身邊,“盈盈。”我趕緊要伸手去拉,不料被幾名嘍囉擋住。
    道士護著爸媽,一把塵拂將身邊的嘍囉一一打倒在地,一邊還要拉著我,免遭嘍囉傷害。
    “盈盈。”
    “阿賢。”
    向劉雲抱著伊遠走越遠,我本想追,卻被道士拉住不能走,“道長,請你幫忙,救救我未婚妻。”
    “人手不足,”道士卻勸,“要不還是先回去。”
    潘叔追著符海棠不放,卻被一個個嘍囉當著炮灰擋在麵前,符海棠趁著不備,一並離開,一行人借著熟路迅速逃離,進了院門就果斷關上。
    潘叔跳躍起去追,不料一條木棍從院子裏拋出來,他應接不暇,避過木棍,卻隻好飛身下來。
    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我便知道,他們走遠,是追不上的。
    我和媽扶著爸坐到一張石椅上,潘叔走了過來,“阿賢,你不好好呆在圖書館,來這裏作甚?”
    我剛想說,潘叔卻自言自語,“對了,盈盈也在,你是來找盈盈的?”
    “我還沒問你呢,”我說,“你不是回老家了嗎,怎麽也來到湖東?”
    他解釋,“符海棠那個混球偷了我們武當傳世寶物,我是來討回去。”
    爸插話,“道長所說的,可是玄帝寶劍?”
    “就是,”潘叔問:“你,就是阿賢的爸?”
    “沒錯,”爸才說,“道長誤會,玄帝寶劍不是符海棠偷的,”接著來一句,“是我偷的。”
    “你。。。”潘叔一頓吃驚,“你怎麽會。。。。”
    “實不相瞞,”爸語重心長解釋,“我不是阿賢親爸,他是我抱回去的。我本來,是一個摸金,跟符海棠一起倒鬥,那年我聽說你們武當的紫霄宮有寶貝,就想方設法上去弄。。。。”
    爸跟他細講細說,潘叔並不插話,點頭道:“原來如此。”
    “爸、潘叔,”我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當務之急是救出盈盈,別聊這些有的沒的成不成?”
    “放心好了,”爸竟說,“我知道符海棠去了哪。”
    “你知道?”我極不耐煩,“那你快說啊?”
    爸卻問,“道長,你們有多少人馬?”
    潘叔回答,“隻有貧道和師弟兩個。”
    “不夠,不夠,”爸搖搖頭,“符海棠的人手多,又綁著盈盈,怕我們不好動手。”
    “報警吧,”潘叔卻說,“叫警察幫忙。”
    “沒用的,”我說,“這裏三麵環山,警車要繞路才進來,隻怕警察來了,盈盈早就遭向劉雲毒手了。”
    另一個道士則說,“諸位,我看不如先出去,再從長計議,如何?”
    眾人隻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