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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著他們朝一個方向奔逃著，一直到背後再沒有追來，我身邊隻剩下了三個人。
    “將軍。”三個人裏，有一個喚了我一聲，而後沉沉的倒下了，唇角是微微勾起的。
    剩下的一個在催促著我前行，我回頭，看著倒了一地的屍體。
    頭皮發麻的回過神來，他們在護著我逃出來，不懈餘力，流盡了最後一滴血，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我大口喘著氣，腦袋裏一片嗡鳴，剩下的一個人送了我很長的一途，然而他的腹部有一道口子，很深，幾乎要把他的腸子都勾出來了。
    他卻是麵不改色的塞回去，用衣服堵住傷口，伏在馬上，啞著聲音和我說話。他說：“將軍，往前走啊。”
    說完他就倒下了，剩下我一個人往前走。
    我知道，我也支撐不了多久了，我回到了寧家，這個時候的寧家，已經是一片人間煉獄。
    寧父死了，身子在院子裏，手裏還捏著一錠銀子，他不知道被什麽勒掉了整個頭，尋不見了。
    之前在寧宛屋子外麵的兩個嘰嘰喳喳的丫鬟也死了，一個張大了口，麵帶驚恐，被挖掉了舌頭；另一個被倒吊在走廊上，被削掉眼皮，而後取走了眼珠子。
    還有很多人，死狀各異的出現在寧家的每一個角落，但都是少了什麽。
    我沒有找到小玉，心下不安，然而這個身體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我現在和行屍走肉其實差不多，我探手入懷，摸到了懷裏的魍寧令。
    因為它在發燙，我好像明白了什麽預示，從寧家的馬廄裏牽了一匹馬，飛快的趕向魍寧城。
    手裏握著魍寧令，魂魄和身體的不適感略微消退了一些，就好像浸入了溫度適宜的溫水之中，我就這麽撐了七日。
    再到魍寧城外，往城內看的時候，我忽然覺得……這才是真的魍寧城。
    城中已經沒有活人了，一腳踏進去，就踏進了血汙裏。
    地上是厚厚的一層血淤，腳踩上去，甚至還會留下一個很淺的腳印。
    煞氣就和惡臭一樣，足以將人熏暈過去，我看著死去的人，全都是屍體殘缺。我也不知道盡頭等著我的會是什麽，而且還有一絲擔憂。
    魍寧令紅線消失的一瞬間，我的魂魄入了將軍的身體，而七號呢？他是直接回去了，還是依然以一縷幽魂的姿態存在於這裏？
    我沒有在寧家見到七號，尋到這裏的時候，更是見不到一個人。
    有怨鬼從我身邊呼嘯而過，他們撕扯著我的皮膚，然而我現在也差不多是半個活死人，痛楚其實已經並不強烈了，但還是難受。
    我隱隱能猜到，我在接近此行的盡頭，也是陰戾之氣最重的地方。
    院牆以內，一聲慘叫被扼斷，我推開門，見著一院的樹都枯了，明明是秋，卻和寒冬一般的寒冷。
    院子裏大概是整座城裏最幹淨的地方了，一個秋千被風吹著，輕輕地蕩了起來，弧度有些大。
    我走進了院子，捏緊了手中的長刀，忽然聽著背後很輕的一聲：“是你呀。”
    好像是有人朝著我後頸吹了一口氣，我驀然回頭，背後空無一人。
    而左側卻是有一具屍體，是一個丫鬟，屍體被四分五裂的綁在秋千上，輕輕地蕩了起來，一滴血都沒有落到地上。
    “寧宛？”我試著叫出了這個名字，她卻好像是怒了，屋子裏傳來一陣摔東西的聲音。
    天色已經暗了，我看著有一個屋子忽然亮起了一盞蠟燭，而後蠟燭越點越多，越點越多，整個屋子就好像從裏麵燒起來了一樣。
    我聽著一聲短促而尖利的尖叫，而後是女子極為痛苦的啜泣聲，很小聲的呼救，“救救我，救救我，救我……”
    窗紙上出現了一個血手印，拖出了很長的一條血痕，我推門而入，看著屋子的橫梁下吊著一個人。
    是個女子，背對著我，青色的衣裳，披散著頭發。
    她悠悠的晃著，白皙的腳少了兩個腳趾，身體慢悠悠的轉了過來，一張死氣沉沉的鬼臉看著我，瞪大了眼睛，猙獰可怖。
    她是死了的，可卻又不知道為什麽怨魂還在屍體裏沒出來，是鬼。
    我沒被嚇到，屋子裏的蠟燭就一盞一盞的滅了，最後一盞蠟燭“嗤”地一聲熄滅的是，我就知道她已經走了。
    或許她也知道，我現在就是個活死人，已經沒法再怎麽殺死了。
    我沒空去理會滿城的血腥，我在找一個人，而她下落不明。
    最後我在一個破屋子裏找到了小玉，她病的厲害，我束手無策。
    隻不過，她見到了我，眼睛就驀地亮了起來。
    我心裏有些難受，因為她看見的或許不是我，而是她的將軍。
    她好像什麽都已經知道了，又似乎什麽都不知道，她說，她的父親死了，寧家很多人都死了，她是出來找我的，隻不過沒有走多遠就病倒了。
    我除了擁著她，別無更多方法，我守著她到燈燭殘滅。她忽然擁住我，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
    ……
    我倏然瞪大了眼睛，然而眼前的一切卻開始模糊了起來。
    我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隻不過魂魄剛剛歸體，不知道為什麽，我一動都不能動。
    鬼佛說，我和七號離開的這段時間裏，為了讓我們的屍體不腐壞了，他對我們的屍體貼了符，暫時讓屍體變成了木頭，才不會腐爛。
    隻不過也就是回來的時候不能動，過一會兒就好了。
    “我一入幻境的時候，葛鎮，應該是你前世的事情吧？”我忽然問出這句話。
    鬼佛抬了一下眼睛，反問道：“你以為那是幻境？”
    自然不是……
    鬼佛沒想聽我回答的意思，回答了一句：“是，也不是，我是沒有今生，也沒有來世的，所以那隻不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而已。”
    他撚著佛珠，一派安然的盤膝而坐。
    我感覺身體可以動了，翻身坐了起來。卻看著一旁的七號還是安靜躺著的樣子，皺了皺眉頭：“他為什麽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