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兩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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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渾身都是血,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視線隻能往下,落在她被放在地上的腳上。
地上有一把小錘子,用來砸核桃的,她的腳一片血汙,腳趾被敲碎了。
繩子晃動起來,因為她在動,我感覺到她好像看了我一眼,又好像什麽都沒看到。
是寧家那個二小姐,我覺得她快死了,否則又怎麽會能看到是魂魄的我?
她肢體殘缺,心懷怨念,死後,怕會是個怨魂……
七號後我一步進來,自然也看到了,隻不過他和我一樣,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做不了。
我和七號出去了,在門口沒有走。
屋子裏,一直有慘叫的聲音,我知道她很痛苦,但是了結她的痛苦都做不到。
過了一會兒,我看著夜色裏,有燈籠朝著這邊來了,七號也看到了,驀然就站了起來,而後在門口來回踱步,死死的看著那個過來的男人。
那個男人自然看不到我們,徑直就朝著屋子裏去。
七號抬手就要朝他頸上掐去,然而卻沒有用,一般的魂魄,是不能和厲鬼怨魂一樣害的了人的。
所以那人隻不過是打了一個寒顫而已,嘴裏說著這院子真特麽偏僻又冷,要是還能活,得挪個屋子。
他進去以後,我以為,寧二小姐應當會死了。
然而,等著那個人出去,我卻看著門被推開了。她從屋子裏出來了,爬出來的,身上裹了四五件衣裳,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
我看著她打著顫,用牙和手撕裂了一件衣裳,而後把自己腳上的傷全裹上。
她嗚嗚的哭,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就蹲在她旁邊看著她。
我終於知道,可以避開天道的地方是什麽意思了,那就是“從前”。
隻要永遠活在從前,天道就沒有辦法把你揪出來,然而人真的能一直活在過去不出來嗎?
那是不可能的。
我看著寧二小姐稍微休息了一下就爬起來了,而後翻牆,她逃出去了。
我和七號就這麽遊魂一般的跟著她,卻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看著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幸而,寧二小姐路上遇到了好心人,送了她很長一段路。
她跑回了家裏,入門的一瞬間,我和七號都鬆了一口氣。
隻不過,寧父看著她跑回來,第一個反應竟不是問詢她到底出了什麽事,而是大怒,要她滾回去。
因為鄭家的東西先寧二小姐一步送過來了,要接她回去,說她既然已經嫁到了鄭家,那就是鄭家的人了。
寧父也是這樣以為的,所以連寧二小姐回來的消息都沒透露,直接關進了房間裏。
我也是這個時候知道了寧二小姐的名字,“寧宛”。
寧家有三個小姐,最大的是小玉,而後是寧宛,玉兒這個時候才三歲多。
寧宛知道了父親的意思,拒絕了所有人進屋子,自己把自己關了起來。
“聽說二小姐也回來了?”屋子外麵傳來丫鬟說話的聲音,我看著靠著門坐在地上的寧宛抬了一下眼睛。
“前幾日就回來了。”
“那怎麽老爺不然和外麵說,連大小姐那邊都不能透話?”
“嘿,那哪兒能一樣,大小姐是路上遇上了麻煩,被大將軍救了送回來,二小姐可是逃出來的。”
“出嫁的不是大小姐嗎?怎麽又變成二小姐了?”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二小姐眼紅大小姐婚事,把自己弄進去了,結果就混了個小妾,過得不如意又逃回來了唄。”
外麵嘻嘻哈哈的聲音,帶著惡意,一字一句的透進門裏。
我看見寧宛身上的死氣一日比一日沉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還有怨氣,我幾乎能看到寧宛猙獰發青的臉色,宛若厲鬼。
那兩個丫鬟走到門口了,剛剛談論的話便噤了聲,敲了敲門:“二小姐,我們把衣裳和午膳送過來了。”
“我爹呢?”寧宛抱著膝蓋,在屋子裏問了一句。
“在替大小姐看嫁妝呢。”小丫鬟的話一字一句,有些陰陽怪氣的意味,“二小姐你現在可是逃妾,老爺說您要是想通了,就換了衣裳,送您回去。”
寧宛在屋子裏尖叫了起來,倏然起身,掀翻了桌子,一大盤的杯盞碎了一地。
門外的兩個丫鬟嚇了一跳,把手裏的東西往門口地上一放,轉身便朝著樓下跑。
寧宛砸夠了,喘著氣拉開了門,看著門口的一疊衣裳。
她常穿的青色,青紗的披帛,長透的像一條白綾。
我抬起頭,看著門窗透出來的那個上吊女子的剪影,手裏握著的魍寧令,最後一條紅線也淡沒了。
身體一陣抽痛,我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在什麽地方。
抬手一摸,頸部一道口子,一手的血。
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我一下子反應過來,我竟在戰場上!
長刀握在我手裏,我幾乎不加猶豫的劈開了幾個衝到麵前的人。
我沒辦法不殺,因為我身邊有許多和我穿著一樣甲胄的人,他們擁簇著我,我如果不動手,他們會替我殺,替我擋刀。
我隻能竭力的揮刀,砍向每一個朝我撲過來的敵軍,砍到最後,我的眼睛都紅了,已經渾然無覺我是在殺人,手裏那把長刀也吸飽了血煞之氣,刀光越顯鋒芒。
我在廝殺中回過神來,我現在便是那將軍,我的魂魄本該離開了,卻不知道為什麽進入了這個身體裏。
或許是因為這是我的前世,而剛剛,應該就是我前世戰死,而我卻誤打誤撞的回到了這個身體裏?
“將軍!”身邊的親軍看著我,眼中一片猩紅,帶著焦灼。
我明白,如今已然是潰敗之勢,無法挽救。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仰頭,讓雨絲落入眼睛裏,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們逃吧!能跑多遠跑多遠。”
“走!”有人一聲斷喝,為數不多的人驟然亢奮了起來。我有些不明白他們忽然暴起的氣勢。
一大片黑壓壓的黑色裏,為數不多的紅色匯集起來,硬生生拓開了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