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此一去,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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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行宮。
風城啟難在第二日回到了這裏,將楚歌安頓在綠蔭閣之後,便傳來白術。
"孤要離國三皇子一直在這裏修養,明年返回離國之時,出了燕國邊境,他的生死就與我大燕無關了。"想了很久,帝王淡淡地開口。
白術沉默。這當然是解決現在的情況最好的辦法。可是,總覺得很不安。
有人在門口看著他們,帝王沉了臉色,低喝一聲:"誰?"
那人一縮,竟躲在了門後。白術哭笑不得,上前將他抓到殿前來,卻哪知,一看到他,那人便萬分喜悅地抱住了他的腰。
"白術,我醒來就沒看到你,是不要小七了麽?"南宮七可憐兮兮地看著白術,明明同白術差不多的身高,此時卻完全吊在他的身上,活像一個孩子一樣。
帝王愣住了,看著白術像安慰小孩子一樣地將南宮七的情緒安撫下來,然後道:"我隻不過離開一會兒,你跑出來做甚?"
"你離開了就不回來了。"南宮七嘟著嘴,眼眸裏劃過濃濃的哀傷,道:"我夢見你掉下萬丈懸崖,再也不回來了。"
白術和帝王都是一頓。
歎息一聲,白術喚來守天,道:"小七乖,先和他一起回去,等會我就回來,好不好?"
南宮七來來回回打量了守天半晌,終於點頭,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怎會這般?"座上的帝王皺眉,看著南宮七遠去的身影,道:"歌兒明明還比較正常,這南宮七是怎麽了?"
昨天楚歌醒來之後,隻是衝他撒嬌,然後吃了一頓飯,喝了藥,又安生地睡過去了。她記得不語守幽,記得仇全守天,似乎除了鳳盛駱,她統統都記得。隻是有些奇怪的是,她似乎依賴了自己許多。
"南宮七好像失憶了。"白術盯著地麵,歎息一聲,道:"他不再記得鳳盛駱,但是,卻好似把我當成了他最親近的人。絕頂崖上一定是有什麽迷惑人心智的草藥。南宮七和貴妃娘娘同時都中了。"
記憶裏有一個人的相關被完全遺忘,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會得到失憶之人對所忘之人的部分感情。
也就是說,潛意識裏,楚歌不再記得鳳盛駱,隻將對鳳盛駱的感情,轉移到了風城啟難身上。南宮七也是,隻不過他比楚歌更嚴重。因為目前為止,鳳盛駱是他生命的大部分,忘記他,等於忘記一半的自己。
不過這個結果,對風城啟難來說,也沒有什麽不好。
於是整個夏天,帝王攜著寵妃楚歌,在夏日行宮裏安靜祥和的度過。她的毒解了,頭發亦恢複了烏色,似乎一切都很好。隻是,帝下令幽禁離國三皇子,宮中之人,誰也不得在楚歌麵前提起鳳盛駱。
皇後和馮嬪都有些奇怪,先前還四處走動的離國皇子,為何會這樣被關起來?而且平日看來,那皇子與楚歌關係甚好。但是聽說他被幽禁,楚歌半分反應也沒有,甚至還挺開心地在園子裏同不語守幽一起散步。
她對風城啟難笑得很溫柔很真實,眼眸裏沒有以前那些強迫壓抑著的情緒,每次看他都是深情而依賴。
帝王看著現在的楚歌,她總是望著他,卻好像是在穿過他看別人。這樣的感覺很糟糕。
於是有幾晚,風城啟難都沒有回綠蔭閣,而是去了馮嬪那兒。楚歌便點了宮燈,一直坐在燈下等他。不語好幾次差點在自家主子麵前哭出來,都被守幽狠狠地壓住了。楚歌的身影實在太悲涼,卻不知道她到底是為誰而悲。
不過守夜的時候,哪怕帝王在,楚歌每晚也盡是噩夢。夢裏囈語,喊的都是同一句話。風城啟難隻覺得心裏怒氣快要撐破了,隻得拂袖而去。
盛駱...這樣會死的...
不知道南宮七有沒有在午夜輪回之時想起那被他遺忘的主子,但是風城啟難很不高興。
鳳盛駱,在楚歌心裏,竟然占了這樣重的份量麽?那麽他呢?
帝王到現在也說不清自己對楚歌現在是什麽感情。隻是每天看著她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心口一陣煩悶。
相對於帝王,白術的日子更不好過一些。南宮七幾乎天天與他寸步不離,他去哪兒,他便跟著去哪兒。連就寢之時,南宮七也要抱著白術睡。看著白術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守天表示,好詭異。
難得有一個人,讓白術包容至此。
夏天結束的時候,馮嬪被太醫查出,有了身孕。
聽得這話,楚歌手裏的針紮破了自己的指尖。愣愣地看著手裏的那一襲黑色長袍被沾上些看不見的液體。
守幽說,馮嬪身後的馮家,是帝王扳倒左天清最後的助力。左天清已經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了。但是,卻仍舊負隅頑抗。
楚歌低低地笑了一聲,眼裏染上些悲涼。將那繡得亂七八糟的龍紋一點一點拆掉。她轉頭好奇地看著不語問:"不語,當初娘親給我請的什麽夫子?為什麽我的女紅這樣差勁?"
不語勉強笑了笑,道:"主子,你忘記了麽?女紅是繡娘教的,你最討厭女紅,總是讓奴婢替你去學的。"
楚歌拍拍腦袋,想起來了:"好像是這樣,奇怪,我怎麽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許多東西,好像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被我忘記了。"
言罷,又為難地拿起長袍,繼續一針一針地繡。
站在門口處的風城啟難神色複雜地看了那一臉認真的女子許久,終於是沒有進去。隻靜靜轉身,往皇後那裏去。
皇後說,方家準備了這樣久,終於可以快派上用場了。
風城啟難溫柔一笑,將皇後輕擁在懷裏,淡淡地道:"嗯,左家的日子也沒有多少了。"
與左天清這一局棋,勝負將定,風城啟難執著白子,淡淡地看著對手臉上驚慌的表情,冷笑。腦海裏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被他強壓進最深處,隱藏。
白術為楚歌煮了藥,楚歌一滴不漏地喝了。末了還問守幽:"月流離和紫襲怎麽樣了?"
守幽沉默,見楚歌神情裏滿是認真,便將那日在空地上他們看見的場景告訴了她。
楚歌有些驚訝。雖然步祈是死在月流離的劍下,但是步祈是心甘情願的,並且,月流離沒有故意想殺了他。紫襲竟全算到了月流離頭上麽?
"月流離沒有死。"白術淡淡地道:"劍偏了三分,他死不了。"
獨孤紫襲還留了情,雖然已經不再愛他,卻終究沒有這樣殺了他。楚歌歎息,紫襲的性子太決絕,可能當真無法與誰廝守。
日子不急不緩地過著,再次回到宮裏時,已經是很久以後了。
馮嬪順利產下了一位小公主,是為大燕的長公主,帝悅,賜號靜怡公主,將馮嬪升為了和妃,舉國歡慶。
鳳鳴宮依舊金碧輝煌,卻漸漸的,少了人來。
楚歌微笑著從庫房裏挑了最好的禮物送去給和妃,帝王坐在座上,淡淡地看著太醫檢查那些禮物,沒有說話。
後宮新顏漸多,帝王沒有再獨寵楚歌,而是雨露均施,提升了好幾個妃嬪。但是寵幸得最多的,還是以前的幾個妃子。
不過有一樁事,是比較新奇的。帝王某夜去朝陽宮,竟寵幸了皇後身邊的守護宮女宛如。事後,皇後親自為她向帝王討了封號,從宛貴人,一路升為宛妃。這也算是宮中比較引人注目的事情了。
明眼人都知道,左楚歌離失寵的日子不遠了。宮中沉寂已久的女子們,突然便重新活躍了起來。皇後這一步,不過是為自己提拔一個可用之人。以後行事,也有人替她去做。
楚歌靜靜地看著後宮的波雲詭譎,也看著自己心愛的那個人日漸冷漠的表情,心裏漸漸清晰了想法。
她似乎錯了,有人要帶她離開皇宮的時候,她應該跟那人走的。到現在卻不小心被迷了心智,忘卻了危險。
終於有一天,淩王妃的表妹容思雁進宮了。楚歌聽得這消息,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麽。
阿蕭本就鍾情上官取露,娶她的表妹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當她踏進勤政殿,看見內室矮榻上的情形時,還是忍不住蒼白了臉色。
女子半解的衣衫,雪白的肌膚,讓她心裏湧上無法抑製的惡心之感,竟沒忍住,扶著門框便幹嘔了起來。也顧不得其他,在打擾到裏麵的人之前,她趕緊轉身往鳳鳴宮跑去。
室內的風城啟難停下了動作,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幽黑的眸子裏卻深沉如海。
容思雁小心翼翼地看著帝王,道:"陛下,您..."
"嗯,沒事,孤讓仇全為你收拾了宮殿。過幾天,孤再去看你。"風城啟難淡淡地說了一句,便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容思雁有些不高興,卻仍舊是穿上了衣服,隨仇全去了。
丞相勢落,昔日寵妃左楚歌的地位,似乎被剛入宮的容嬪取代了。帝王再沒有去過鳳鳴宮,仿佛一直在等待著什麽。接天湖的荷花又開了一年,隻不過這一次,帝王將它們盡數搬進了容嬪的容華宮,且邀了淩王妃與六王爺一起來欣賞。
楚歌好像不在意,隻安靜地坐在她的床邊,撫摸著一些物什。帝王恩絕了,但是曾經送給她的東西卻還都在,她打開床下的小箱子,將一些小的東西放了進去。
最後一枚玉墜,是在夏日行宮時帝王無聊了刻來玩的,楚歌沒有放進去,而是捏在了手心。
她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麽,隻是當留歲哭著跪在她的眼前時,她才知道,原來那個人真的能這樣心狠。她心裏存著的最後的僥幸,也終於在後來的一次次傷害裏,與對阿蕭的愛一起,灰飛煙滅。
愛情裏,種什麽因,得什麽果。惡因起的緣分,總要滅得幹幹淨淨的才好,至於還會不會緣起,那便看雙方的執念了。愛情留下的傷痕一直會在,隻是偶爾會忘記罷了。等到哪一日突然被觸碰了傷疤,那裂痕便會無限擴大,直至生生撕裂兩人在一起的可能。
楚歌最後終究是走了的,她不記得鳳盛駱,也不再愛風城啟難。她帶了滿身滿心的傷痕,與身邊始終愛著她的兩個人,一起逃出了那四方的天空。
帝怒又如何,悔又如何,不過空了一座。她走了,他以後再如何,都與她無關。
是的,宮外之大,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都說,左楚歌不是適合呆在宮裏的女子,的確,她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至於以後的曆史要如何對這位曾經寵冠後宮的女子作評,都罷了,不過是一場飛蛾撲火化為了史書上冰冰涼涼的一段話,後人休想從裏麵尋得多少血肉真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