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壹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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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瑗的手抖了抖,下意識地看向裴釗,神色甚是惶恐,裴釗輕輕握住她的手,對南宮烈淡淡道:“又不是甚麽大事,何必如此大驚小怪。”
    南宮烈自幼長在軍營裏,做事向來大大咧咧,今日亦是如此。待他風風火火闖進來說完話後方注意到蘇瑗亦在殿內,連忙笑道:“陛下說得是,是末將冒失了。”
    裴釗本欲將蘇瑗送回寢殿後再聽南宮烈稟告,可她執意要陪在他身邊,便隻得作罷。南宮烈在心中思索了一番,盡量將語氣放得平淡些,把裴鈺之事一一稟告。
    “德王殿下駐紮在九安山,按兵不動,遲遲不進天京城,臣已收到密報,隻說德王於昨日午時三刻與身邊親信在帳中商議,依稀聽得此番他進京,原來是打著‘清君’的名號來的!”
    裴釗察覺到蘇瑗微微顫了一下,便低聲道:“阿瑗,你的臉色很是不好,我先陪你回去歇息。”又對南宮烈道:“你且退下,該做些甚麽,你心中定然有數。”
    見南宮烈竟然真地就這麽退下來,蘇瑗心中甚是著急:“我好得很,你快讓他回來繼續商量事情啊。你若是擔心我,最多......最多我自己先回去歇息,你應該先做最要緊的事啊!”
    裴釗含笑道:“最要緊的事?我不是正要做麽。”話音剛落,他便輕輕將蘇瑗打橫抱起,一路走回寢殿,隨侍的宮人們早就看慣了這副場景,紛紛偷笑著低下頭去。
    床鋪柔軟溫暖,蘇瑗卻覺得宛如芒刺在背,急急地去推裴釗的手臂:“好了,現在我躺下了,你該放心了吧,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快去書房!”
    裴釗挑了挑眉:“去了書房,然後呢?”
    “然後......然後召集文武百官一同商議,該出兵出兵,該勸降勸降啊!”
    這個人大約是急糊塗了,連古往今來許多皇帝都會的平反一事都不曉得,蘇瑗心裏更加著急:“對了對了,你不是很熟悉九龍山麽?論行兵打仗裴銘肯定不如你啊,你不如布個軍陣甚麽的拿下他,又或者......”她眼睛一亮:“先帝以前那麽喜歡裴銘,不如你找個能言善辯的大臣,請出先帝的冕服去勸勸他?唔,你覺得我爹爹怎麽樣?”
    裴釗的笑容微微凝滯了一瞬,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從前怎麽不曉得,我的阿瑗竟然這樣聰明,頗有些‘女諸葛’的風采。”
    都甚麽時候了,他還這樣氣定神閑地說著肉麻話!
    見她火急火燎,急得像一隻小貓的模樣,裴釗忍不住笑了笑,慢條斯理地為她蓋上被子:“你放心,我等你睡了就去書房。”
    這個倒是很容易,世間上最難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去喚醒一個裝睡的人。她連忙閉上眼睛,因怕裴釗看出來,一動都不敢動,隻在心裏默默數著數。
    四周寂靜無聲,她能感覺到裴釗似乎仍坐在床邊看著自己,隻得拿出十二萬分的演技,連呼吸都變得綿長起來。又過了好一會兒,她已經數到一千三百二十一了,估摸著裴釗大約已經走了,這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
    剛一睜眼,就對上了裴釗溫和的目光:“你還沒睡著麽?”
    她登時麻利地閉上眼睛,理直氣壯道:“睡著了,剛才隻不過是夢魘而已!”
    話音剛落,便聽到裴釗低低地笑了一聲,這種時候,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蘇瑗索性坐了起來,憂心忡忡地看著他:“裴釗,其實......其實你不當皇帝也挺好的,你如果覺得這件事讓你為難,不如我們幹脆出宮去好了!你開個武館,我還能像在昆侖苑那次一樣給你捏捏肩甚麽的,唔,你覺得我擺個說書攤子怎麽樣?”
    她見裴釗聽得十分認真,心中更加忐忑:“當然啦,如果你還是想當皇帝,那我也會陪著你的。總之不管怎麽樣,你還有我啊,你能不能......”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能不能正常點......”
    裴釗的表情可以說是變化多端了,她眼睜睜看著他從一臉感動變為哭笑不得,轉換瞬間還不忘為她墊個枕頭:“阿瑗,你在胡思亂想些甚麽?”
    她哪兒有胡思亂想,分明是他大事當前卻嬉皮笑臉的模樣委實有些詭異好麽?
    裴釗不再逗她,唇角卻依舊微微彎起:“阿瑗,這件事情我從前大致和你說過一些,你且想一想,既然我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裴鈺在籌謀甚麽,又怎會讓他有機可乘?”
    這話說得......甚是有道理,蘇瑗呆呆地看著裴釗:“所以,你都布置好了是不是?”
    裴釗含笑點點頭:“雖然布置好了,不過接下來大約還是會忙碌一段時日。”他輕輕在她唇角邊吻了一下,低聲道:“阿瑗,你信我,從前在這世上,能讓我求而不得的隻有一個你,如今有你在我身邊,還有甚麽是我做不到的?”
    他說這話時,溫熱的氣體輕輕呼在她臉上,帶來異樣的觸感,宛如一雙溫和有力的大手,撫平了心中所有的不安。蘇瑗終於鬆了口氣,小聲道:“我信你。”
    裴釗含笑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才扶著她躺下,溫聲道:“眼下我確實要去一趟書房,你且好生歇息一番,等我回來了陪你去梨園看百戲好不好?”
    蘇瑗點了點頭,見裴釗轉身要走,連忙叫住他:“有沒有甚麽事情是我能為你做的呢?我曉得你甚麽都能做成,不過我已經是你的妻了,多少也要為你分擔一些啊。”
    裴釗甚是認真地思索了一番,含笑道:“既然如此,那等咱們的孩子出世後,你再為我縫一件袍子罷。”
    這個要求並不算很難,都不用等到孩子出世,她現在就可以做。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蘇瑗便日日窩在殿裏。裴釗雖然同她說這件事情並沒有甚麽,可話雖如此,他仍然日日下了朝就到延和殿和官員商議事情,用了午膳後又和南宮烈裴錚他們在書房說話,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擔心,隻好多做些針線活來靜靜心。
    大明宮內的屋簷下早就滴水成冰,好似一排一排整整齊齊的冰簪子,四周盡是皚皚白雪,像是圍起了一堵厚重的雪牆。雲珊今日來陪她說話時特意用手帕包了一整塊雪來,笑著告訴她:“今年這場雪下得甚好,真有些像在突厥的時候。”
    蘇瑗遺憾地歎了口氣:“我這幾天總是不舒服,禦醫也不讓我出門,不然這麽好的雪,一起打個雪仗多有意思啊!”
    端娘本安靜地在一旁為她理著布料,聞言連忙道:“阿彌陀佛,娘娘產期將近,還是多多靜養為,實在是不宜出去。”又指著窗邊的一個小雪人哄道:“您想看雪,前幾日小殿下回來時不是在門口給您堆了個雪人麽?今日昭容娘娘也包了一帕子的雪來,娘娘難道不歡喜麽?”
    “歡喜,歡喜。”蘇瑗甚是配合地連連點頭,雲珊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你急甚麽,大曌的雪年年都有,等再過幾年,帶著你的孩子和小殿下一起打雪仗豈不是更好?”
    嘖嘖,不愧是雲珊,忒曉得她的心思了!蘇瑗興致勃勃地同雲珊說了好一會兒話,亦無意中提起當日她擔心裴釗一事。
    離那天過去了這麽多時日,裴鈺雖然尚未正式發兵,可他在九龍山按兵不動,裴釗又日日繁忙,宮裏有些地位的人多多少少都聽到些風聲,蘇瑗剛一說完,便見雲珊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有些遲疑地問:“怎麽了?”
    雲珊笑道:“阿瑗,我從前聽過一句俗語,叫做‘一孕傻三年’,說的大約就是你這個模樣。陛下是何等英明神武,我雖然沒有見過德王,可是我想,在這世間想必不會有人比得過陛下的用兵如神,連陛下都不急,你又擔心甚麽?”
    ......
    晚膳時她等了許久,裴釗方才回來,卻不急著過來,而是脫了大氅,又在熏籠邊烘了烘手方才快步走到她身邊,語氣帶著些責備:“不是同你說過麽,晚膳的時候你先用就好,不必等我。”
    她揚起臉對他笑笑:“沒有關係啊,反正吃的是暖鍋,又不會涼。”順手燙了一片鹿肉放在他碗中:“你肯定餓了吧,嚐嚐看?”
    裴釗在書房內議了一整日的事,連熱茶都忙不及喝上一盞,此時果真有些餓了,便陪著她慢慢用著暖鍋,含笑道:“今日我不在,你可有找些樂子?”
    她當然不會告訴裴釗自己做了一下午的衣裳,不然他定然又要老夫子上身,嘮叨好一陣子:“我今天過得很開心啊,雲珊過來陪我說話,還帶了雪來給我看呢!”又想起雲珊說的那句話,便苦著臉問裴釗:“你覺得,我是不是‘一孕傻三年’?”
    裴釗有些疑惑:“怎麽了?”
    她便將今日的事情說與他聽,裴釗含笑聽她說完,甚是認真地點點頭:“你是挺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