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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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先生繃著臉,一臉威嚴地攔在靈堂門口對著抬著屍體的幾人,說:“想好嘍,這屍體抬進去容易,抬出去可就難了。我早告訴過他,每年抓這麽多蛇,遲早有天會遭蛇口報應的,他不聽勸,落到今天的下場怪得了誰?”
一個抬著屍體的二十來歲小夥子梗著脖子叫道:“怎麽就抬不出來了?你讓開!”
陰陽先生說:“話我已經說過了,要抬進去你們就抬進去吧。”說完,他便退到一旁,讓開了大門。
那小夥子叫道:“死老東西,你唬誰呢?走走走,抬進去!”
一個年紀稍大的中年人喝斥那小夥子不要亂說話,又對陰陽先生賠笑道:“應大爺,您看,財老哥幫富慶幹活,死在富慶家,富慶想不負責,這……這不隻能把屍體抬過來討要個說法嗎?”
路無歸聽明白了,說:“你們弄錯了,這裏不是莊富慶的家,這裏是我家。莊富慶是來幫忙的。”
那人說:“誰不知道你是莊富慶的女兒,你家和莊富慶家不是一家?你個傻子邊上去,別礙事。”
路無歸聽到那人說她傻,她就不想理他了,轉身讓開路。
“走走走,往裏抬。”
“哎,等等,怎麽貼這麽多符?中午的時候還沒有。”
陰陽先生、莊富慶、莊曉笙、路無歸都沒答話。莊富慶的老婆一直哭,哭得比老財的老婆還難受。
那一群人把屍體抬進靈堂,搬來兩條長凳子,拆下門板,把老財放在門板上,與放在棺材裏的許道公並排躺著。
陰陽先生抬頭看看被路無歸貼到房梁上的符,又抬頭看看天,“咳”了聲,說:“富慶啊,你到山上把我那兩個徒弟還有你那大舅子叫來搭把手把許道公的靈堂挪到院子裏,這屋裏不能再作靈堂了,必須在太陽下山前挪,快去。”
莊富慶應了聲“哎”,就要往院子外跑。
陰陽先生又喊:“路上小心點。”
莊富慶應了聲,飛快地跑了。
莊富慶的老婆連聲問:“曉笙,曉笙,這可怎麽辦啊?老財家的開口就要二十萬!我們哪裏拿得出這麽多錢!”
老財的老婆哭道:“你們家怎麽就拿不出二十萬了?你家曉笙一年掙的就不止二十萬!我家老財一條命還不抵二十萬啊!蔡芬,你說話要摸著良心說!我告訴你們,你們不把這錢賠了,我們全都住在你們家不走了。”
陰陽先生低罵句:“一群要錢不要命的。”搖了搖頭,進屋去繼續做法事,眼不見為淨。他見路無歸傻站在那,喊了聲:“二丫,愣著幹嘛,還不進來當你的孝女。”
路無歸應了聲“哦”,她進入靈堂,見到屋裏坐了一堆人,一臉為難地看向陰陽先生,說:“他們都住在我家,萬一今天晚上又鬧起來,明天我們家堂屋就擺不下了,這麽多人,把我們家門板全拆了也不夠擺啊。”
抬屍體進屋準備賴著不走的這群人聽到路無歸的話臉色變了又變,又有人吼:“怕什麽?她這是想嚇唬我們走!我們就偏不走!我們這麽多人,火氣旺,鬼都得怕我們。”
還有人破口大罵路無歸這傻子咒他們死。
路無歸聽到他們罵她傻子,就不理他們,把他們全部當空氣。
陰陽先生對他們這些人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隻對路無歸說:“你爺爺是橫死的,又是死在那井口,所以我才打算給他做滿七天法事,隻是這兩天接連出事,估計你爺爺是放不了了,再放下去我怕他連這點屍骨都保不住。明天有個下葬的時辰,虧後人,不過我想著你既不跟你爺爺姓,又跟他沒血緣關係,說是爺孫,估計連師徒都算不上,應該虧不到你身上。我想明天就把你爺爺葬了,你覺得呢?”
路無歸立即想起自己也算到明天可以埋的事,頓時喜上眉梢,說:“埋了爺爺我就可以吃肉了吧?聞著大魚大肉香卻不能吃,隻能吃青菜和泡菜,太難受了。”她說完就看到陰陽先生那臉色變得就跟死了爺爺似的。
陰陽先生氣罵道:“吃吃吃!許道公養你一場,讓你哭個孝你都不哭,成天就知道惦記吃!”
路無歸被陰陽先生罵得低著腦袋在心裏回了句:“哭不出來嘛。”她看陰陽先生氣得直瞪眼,真擔心他一把歲數氣得背過氣去,隻拿眼默默地看著陰陽先生抿緊嘴不作聲。她跟陰陽先生大眼對小眼地互看了一會兒,陰陽先生率先敗下陣來,告訴她要給爺爺釘上棺材釘。路無歸忍不住奇怪,問:“為什麽給爺爺大斂的時候不釘棺材釘啊,大斂的時候就要釘棺材釘的呀。”要是早點把棺材蓋蓋上釘上釘子,剛才那白蛇就不會從房梁上掉進爺爺的棺材裏把村裏的人都嚇跑了。
陰陽先生抬眼看著她,驚奇地問:“你還懂這個?”
路無歸說:“一點點。”
陰陽先生說:“照理說是該大斂的時候釘棺材釘的,但你爺爺不是一般人,我要給他停靈七天,如果早早地把棺材釘釘上,他夜裏回來找你會起不了身,你聽到動靜還得橇釘子起開棺蓋。”
路無歸提到他爺爺這事就一臉鬱悶,說:“我昨天等了爺爺一晚上,他都沒回來。”又說:“別釘了,萬一爺爺今天晚上回來了呢?”
陰陽先生說:“他要是回來了你再起釘子。一會兒得把棺材挪到外麵,得給蓋上,不能讓他餐風露宿。”他又“嘿”了聲,說:“你不傻嘛!”
路無歸心說:“我本來就不傻。”
陰陽先生讓她過去看爺爺一眼,道個別,再問她有沒有什麽陪葬品給她爺爺,她想了想,家裏窮,沒什麽好陪葬的,爺爺留下的那些法器她一件都舍不得放進去,擔心放進去後爺爺被刨墳,於是搖了搖頭。陰陽先生罵了她一句:“摳門!”讓她去抓了些稻穀米糧什麽的放進棺材裏,她又順便抓了幾把香燭和錢紙放進去,又招來陰陽先生一個白眼。待她看到陰陽先生非常偷工減料地隻念著入斂的法訣就“啪啪啪”地敲著棺材釘把棺蓋給釘上了,他的兩個徒弟還沒到,連個敲鑼打鈸吹鎖啦的人都沒有,忍不住給了陰陽先生一個白眼。
陰陽先生把棺材釘上,就讓她去院子裏搭靈棚。
家裏辦事,備有防雨布,她把防雨布找出來,將防雨布的兩個角分別拴在屋簷的兩側,又將另外兩個角綁在竹杆上,再把竹杆綁在院子裏的八仙桌上支起來,棚子就搭好了。
她剛把防雨棚搭好,莊富慶和陰陽先生的兩個徒弟還有幫著砌墳的莊富慶的大舅子和另一個泥瓦匠一起趕了回來。幾個人一起動手,沒多久就在陰陽先生的操持指揮下把靈堂都挪到了院子裏,把老財和老財那一家子親戚撂在了客堂。
路無歸看到老財那一家人的臉色都特別難看,還有人罵他們裝神弄鬼想嚇他們不給錢,還有人想衝上去打莊富慶,被莊曉笙給攔住了,莊曉笙擋在莊富慶的麵前,神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淩厲。莊曉笙說:“你們隻要有人敢動手,我保證你們一分錢都拿不到。二丫已經過繼給許道公,她的戶口是在許道公這裏,不在我們家,不管是從法律還是從習俗上來說,二丫與我跟我父母沒有任何關係,老財叔在許道公家出事,你們沒有絲毫理由找到我們家出錢。你們這麽鬧,我可以反告你們敲詐勒索,到時候鬧到派出所去,吃虧的是你們!我們家與二丫的關係,大家心知肚明,所以出於人道主義,我願意付你們一些喪葬費,但是絕不可能太多。畢竟當時很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是老財叔要去抓蛇才會被咬的,他在許爺爺的喪事上鬧出這事,再看看這院子裏現在人都跑光了,我們可是一句難聽話都沒說。”
老財的老婆問:“那你陪多少?”
莊曉笙說:“五千!”
老財的老婆氣得直跳腳,叫道:“五千!我家老財的命才五千,曉笙,你不能這麽毒啊……”難聽的話一個勁地往外冒。
路無歸看見她曉笙姐姐什麽話都沒說,隻衝老財的老婆冷冷一笑,就轉身去讓莊富慶的老婆做飯,還叮囑句當心蛇。
莊富慶的老婆一臉愁苦地說:“我哪裏吃得下啊?”
莊曉笙說:“媽,你吃不下,應爺爺、二丫還有大舅他們都還得吃飯呢。”
老財的老婆氣得指著莊曉笙罵:“莊曉笙,你目中無人。”
陰陽先生說:“吵吵嚷嚷的哪還吃得下飯?隨便給我們端幾盆肉菜裝上,我們帶回去吃。”
莊富慶一聽陰陽先生要走,趕緊問:“應大爺,您今天晚上不留在這啊?”
陰陽先生叫道:“留什麽留?除了二丫,今天晚上這裏不能留一個活人!包括你們這一家子,一個都不許留,晚上也不許過來。二丫能不能過得了今晚就看她的命,不過我看這丫頭是個命大的,應該沒事。”
莊富慶的老婆一聽隻把二丫一個人留在這,當場急了,叫道:“那怎麽行呢?二丫有夢遊症不能一個人住的啊,昨晚才把曉笙的脖子給撓出好幾道血印子,這怎麽行呢?”
陰陽先生說:“不行也得行。我說了,這裏晚上不能住人。”
莊富慶的老婆說:“那讓二丫住我們家去。”
陰陽先生堵了莊富慶的老婆一句:“你厲害!我都不敢讓她住我家去!”
陰陽先生的兩個徒弟把幾大碗肉菜裝進袋子裏提著,衝陰陽先生喊晚飯裝好了,可以走了。
陰陽先生又叮囑一句:“你們吃完飯也早點回,記得太陽落山前必須走。”說完,帶著兩個徒弟,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路無歸看著健步如飛大步走遠的陰陽先生,突然覺得他雖然看起來老,但看他這麽有精神頭,一定會活得比爺爺久,說不定能活滿百歲。
老財家的那些親戚都被陰陽先生嚇著了,有人立即說要回去。
老財的老婆立即大喊一句:“我們今天晚上就住到莊富慶家裏去。”
路無歸看明白了,老財家的這一家子人是要把老財的死賴在莊富慶家啊。說實在的,莊富慶這一家子對她真的挺好,這事讓莊富慶攤上太不厚道。她說:“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是不是該找我啊?那個,我爺爺有古董留下,要不然我把古董陪給你們吧。”她說完就看到所有人都“刷”地扭頭一起看著她。她又說:“不過,我先說好啊,這些都是我爺爺藏起來的法器,很值錢的。不過,也很邪門,要是拿了死了人可不能再怪我。”她說完,就看到老財家有兩個人想衝上來打他,被那個最年輕的小夥子拉住了。那最年輕的之前罵人的那小夥子擠到前麵,說:“你先拿出來給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法器。”
“二丫!”
路無歸聽到曉笙姐姐喊了句,扭頭朝曉笙姐姐看去。她說:“我跟你們家沒關係,你們家這麽幫我,不能再讓你們背這筆債的。”
莊曉笙的眼睛一紅,說:“我不是那意思。”
路無歸說:“我不是傻的,我懂事的,我隻是現在還有一些事不太明白,我以後會弄明白的。”她說完,就進屋去把自己那裝法器的帆布包拿出來。
她剛拿出來,就被老財家的人把包搶了過去,老財家的人把帆布包裏的法器一件一件地拿出來。
那小夥子當場“呸”了聲,罵:“媽的,什麽破銅爛鐵!”
莊曉笙把那堆東西裝進帆布把塞回路無歸的懷裏,說:“八千,不能再多一分。再鬧我立即打電話叫派出所的人和律師過來,把老財叔拖去讓法醫驗屍,我們法庭上見。”她頓了下,說:“如果同意,明天上午來個人跟我去鎮上的銀行取錢。如果不同意,明天等派出所來人再解決。”
老財的老婆說:“八千辦喪事都不夠!”
莊曉笙說:“那就打官司,法官怎麽判,那就怎麽賠。不過我提醒你們一點,打官司,你們隻能告二丫,就算你們贏了,法官最多判二丫給你們一筆人道主義賠償,二丫是什麽情況你們應該很清楚。還有,如果你們打輸了官司,雙方的律師費都是你們出,而且這場官司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是我方的勝算大。如果你們告我或者我父母,我都不用跟你們打官司,可以直接報警以敲詐勒索和尋釁滋事追究你們的法律責任。是要八千塊還是要打官司,你們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