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夫妻本是同林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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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氏在店裏把銅錢數得嘩啦作響,正自得意時,店門突然被人重重一砸,她抬起頭,看見兩個麵帶悲戚的男人站在門口,身後隱約露出一個黝色見方的東西,像是棺材的一角!

    她心裏一慌,突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你……你們想幹什麽?”她結結巴巴地問。

    前麵那男人悲憤地指著她叫道:“官老爺,就是這個刁婦!她賣的毒水害了我孩兒的命啊!”

    孫氏傻眼了。

    這是,出人命了?

    怎麽會呢,她又不是沒喝過,怎麽什麽事都沒有?

    她幹巴巴地解釋,可是根本沒人肯聽,禹城知府嚴肅地走進來,嫌惡地望她一眼,確認就是她之後,吩咐兩個官差把她鎖住,直接帶走了。

    這下子事情鬧大了。

    一傳十,十傳百,人們聚集在孫家綢緞莊外麵,相互議論的時候才發現,凡是白天在孫氏這兒買過西瓜水的,其中有不少平素身體底子差的人都出現過腹痛、腹瀉的症狀,情況最壞的就是那家四歲的孩子,一碗西瓜水下肚,泄了半天,抱去找大夫的時候已經回天乏術,到傍晚就沒氣了!

    蕭佑薇站在自家門前看著孫氏被鎖走,低低地歎了口氣,不知是為那孩子無辜喪命表示惋惜,還是為孫氏所作所為感到可悲。

    孫氏被四隻鐵鉗般的大手按著往外走,看見她先是一愣,忽而怒由心生,原本的驚慌失措驟然變成張牙舞爪,硬是掙脫了兩個官差的壓縛,朝她這邊衝了過來,大吼:“小賤人,是你害我!”

    蕭佑薇一愣,見她衝勢太猛,於是腳下一動,身子輕飄飄地飛到幾米外,拂袖轉身,淡淡道:“胡言亂語。是你自作自受,還有臉去潑別人髒水?”

    孫氏猙獰的臉上布滿化解不開的怨憤,又要衝過來,卻被官差直接撲倒在地,盡管這樣,她嘴裏仍在不幹不淨地罵著,意思無非就是說同樣是做這生意,憑什麽認定那孩子是她害死的,沒準是喝了蕭佑薇店裏的冰飲呢!如果她那兒的冰飲有問題,桃花源的也一定有問題。

    蕭佑薇對這通胡攪蠻纏嗤之以鼻,迎著那知府和一眾圍觀者懷疑的目光,她情緒不亂,輕輕道:“孩子的死已成事實,聽說這孩子雖然體弱,但年幼多智,若是長大成人必定是國之棟梁,這樣的人物居然死於一碗有問題的水,實在可惜。”

    她這樣一說,更激得孩子的家人又悲又憤,看向孫氏的眼神滿是恨意,隻恨不能將其扒皮拆骨,為孩子報仇。

    禹城知府審視她一番,捋著胡須道:“怎麽,難道你有什麽高見?”

    他語帶嘲諷,可能是從孫氏這個案例裏,連帶著對她這個冰食的開創者有所遷怒。

    蕭佑薇搖搖頭,麵色平靜如水,“高見不敢當,隻是小家之言罷了,若是能解釋得通那水的問題在哪兒,也算還孩子一個公道,否則,怕大人驗屍時查不出症結,證據不足,錯放小人。”

    她這人向來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這禹城知府既然對她有成見,她也懶得熱臉去貼冷屁股,隻想把自己的嫌疑洗清,往後不要影響桃花源的生意,至於孫氏的死活,那是人家自己作出來的,可跟她沒關係。

    “放肆,你可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知府沉著臉說。

    蕭佑薇淡淡一笑道:“當然知道,是和禹城的知府老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

    知府噎住了。

    沉默三秒,拂袖道:“我倒要看看你怎麽說出花來。”

    蕭佑薇不慌不忙地讓紅芍把那塊孫氏落下的硝石取出來,放在掌心托高,讓人們能看清楚。

    “不知各位可識得此物?”

    她朗聲問。

    圍觀的人上前幾步,視線全部集中在這塊硝石上,有個膽子大的先叫道:“認識,不就是塊石頭嘛!”

    “是石頭,可不是普通的石頭。”蕭佑薇收回手,娓娓闡述道:“這石頭本叫硝石,又有個雅名兒,叫作北帝玄珠,入藥可治頭痛症、眼目障翳、喉痹、淋疾等病症,此石若采集大量溶於水中,可以使水結冰。”

    “什麽?這麽個破石子兒,能做冰?”

    “太神奇了,蕭娘子,你做給我們看看啊!”

    “蕭娘子,那你店裏的冰不會就是用這個弄出來的吧?”

    這個事實對於這裏的百姓來說還是太匪夷所思,畢竟在炎熱的夏季,冰雖然說不上是六月飛雪,卻也是平民一般接觸不到的奢侈物,突然發現原來冰和他們的生活隻隔著一塊奇異的石頭,頓時炸了鍋一樣連連向她發問。

    迫不得已,禹城知府黑著臉大叫一聲:“肅靜!讓她把話說完!”

    四周安靜下來後,蕭佑薇才接著說:“這塊硝石是孫家不慎遺落在我門前的,雖然是能凝水成冰的好東西,但它溶於水後會汙染水源,年老體弱者過量飲用很容易導致腹瀉。”

    “如果我猜得沒錯,孫氏在西瓜水裏加的冰就是硝石做的,那冰塊和冰水都被汙染過,無毒,但對體弱者來說不亞於毒藥。”

    “各位家中可有人今天購買過孫家的西瓜水?如果如我所言,飲用後幾個時辰內有腹瀉症狀的,請上前一步。”

    眾人麵麵相覷,過了一會,一一數去,站出來的居然有二十幾個,可想而知被坑害的人隻會更多。

    這些人相互看看,更加確信家中遭病的人全是拜孫氏所賜,頓時收了看熱鬧的架勢,看孫氏的眼神變得不善起來。

    孫氏嘴張了幾下,真正體會到了啞口無言的滋味,她心裏有團惡火在燒。恨,恨的是蕭佑薇從天而降,卷了大量錢財,還不肯給她留口湯喝;怪,怪的是自己那個混賬兄長,隻告訴她這樣寶貝,卻不說清楚它的用法,害她今天攤上人命官司。

    人之初,性本善。

    可是有些人啊,一旦性子定了,就再也扭轉不過來了。

    在這種人眼裏,你吃你的肉,不給她分一口就是罪過。你分了她一塊,她被骨渣硌了牙,也要來找你的麻煩。

    卻不想想,害她被硌了牙的不是肉裏的骨頭,而是自己那份無法控製的貪念,還有見不得別人好的妒忌。

    蕭佑薇從她上門找事的第一天就覺得這女人早晚有這樣一天,要麽把自己蠢死,要麽把自己作死。

    事實果然如此。

    她餘光掃見綢緞莊門裏有個探頭探腦的人,看打扮似乎是孫氏的丈夫,那個色膽包天的孫掌櫃。

    她心想,夫妻本是同林鳥,如今孫氏遭了難,不知孫掌櫃會作何打算,不過以他的為人,還是卷款逃跑的可能性大吧。

    孫氏被帶走後,孫掌櫃在店裏踱了幾圈,最後上到二樓,把金銀細軟卷在一個大包袱裏,趁夜打開後門,果然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