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累。”暗九白皙的臉上飄起兩朵紅雲，躲閃著不敢看蕭佑薇的眼睛，嬌小的身子跪坐在地上，耳朵還支棱著在聽外麵的動靜。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這幅樣子，蕭佑薇忽然想起了小時候養過的一隻小黑貓。也是這樣體態嬌小可愛的，看起來很是警醒，其實呆萌得很，混熟了之後不用你去哄它，它自己就會跌跌撞撞地邁著小細腿過來要吃的。

    這樣形容好像不太對。

    暗九跟她這具身體的年紀其實真的是差不多，聽陶九知說過，這姑娘的父母都是西疆異族，所以長相和大越人不像，高鼻深目，一對藍寶石似的眼睛漂亮得很，可惜家裏落難，一家三口都被人追殺，隻活了她一個，誤打誤撞闖進白鳥的一個分部。

    那裏的小頭領看她底子好，愛才心切，送她一個白鳥新人營的名額讓她去試，這一試就被陶九知遇到了，拿一個小道消息跟白鳥的頭領鳳公子做了筆交易，這才有了之後的暗九。

    “你原先是叫什麽名字？”蕭佑薇拿銀簪子挑了挑燭火問道。

    暗九眼裏有些迷惘，定定地想了幾息才小聲回道：“阿伊莎。”

    “很好聽。”

    暗九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釋說：“我小時候家門口有條河，就叫阿伊莎河，有人說河裏住著一位管豐收的女神，母親給我取這個名字，希望我長大後能夠過上富足快樂的日子。”

    她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蕭佑薇爬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纖瘦的後背，感受到她肩背處的肌肉猛地一顫，隨即又放鬆下來，像是消了野性的小動物般，看不清神情，隻覺得柔順得很。

    “阿伊莎，你想過什麽樣的生活呢？”蕭佑薇好奇地問。

    藍眼睛的少女緩緩轉過頭，璀璨的眸子裏帶著羞澀又期盼的光彩，她粉嫩的嘴唇有些幹裂，小聲說：“我想有個家，一個小院子，養隻小狗，一院子雞鴨，籬笆外邊種些金銀花，我還想有個小孩子叫我娘，每天給他做好吃的。”

    蕭佑薇有些詫異，看起來冷漠寡言的暗九心裏居然是這樣的想法，她笑眯眯地打趣暗九說：“好啊，你藏得可夠深的，那你的如意郎君可找好了？”

    暗九的臉更紅了，“我，我……”

    她不說，蕭佑薇看著也就猜到必定是已經選好了夫婿，這些日子她倆一直待在一處，相處起來也親近了許多，這邊旁敲側擊地問著，暗九先時還害羞，透露得多了索性也就說了。

    “是暗七，不過他家裏還有位娘親，我總怕她不喜歡我，所以一直不敢說提親的事。”

    暗九提起這事時表情有些懊惱，倒不是因為暗七的母親，而是因為那個傻子始終不知道她的心意，她不開口，他也就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讓她想著就氣悶。暗九身上有著西疆女子的豪爽灑脫，隻是她平日裏不愛說話，別人就覺得她是個不好相處又捉摸不清的人，如今話匣子一開，蕭佑薇樂得旁聽，她就一股腦將自己那點戀愛的煩心事統統倒了出來。

    她說了好長一通，直到自己覺得口幹舌燥，才意識到好像不太對，小心翼翼地去看蕭佑薇的神色，才見新主子聽得津津有味，她一停下，蕭佑薇還追問了一句：“怎麽不講了？”

    “我……”暗九尷尬。

    蕭佑薇理解地點點頭：“你放心，這事我記著了，改天我去談談他的口風，早點把你們的事定下來。”

    “呃……”

    “你困不困？”蕭佑薇揉揉眼睛問，她們聊起來忘了時間，這會兒外麵早已經靜了下來，隻有遠處間或有幾個巡營的小隊經過，行走間盔甲摩擦出了點聲響，暗九將頭點得如同搗蒜一般，慣常的黑色外衣也不解，卷起自己那床薄被翻身睡了。

    蕭佑薇原本還想遞個枕頭給她，見小姑娘耳尖紅得滴血，才意識到她這是極不好意思了，悶笑一聲也不去擾她，將桌上那盞燈吹熄了。

    帳裏兩道呼吸聲一長一短地交替，帳外，陶九知見這邊終於黑了下去，才放心拉上簾帳安歇。

    第二天想去找暗七談談心的計劃被現實攪了。

    次日清晨，露水還凝在草尖上的時候，蠻族突然發動起進攻，正值交班換崗，外圍哨兵的巡邏範圍縮小，經了一夜勞累，早上精神也鬆懈了許多，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蠻兵進攻時往往喊殺聲震天，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來了，要將氣勢做足，方凸顯一個勇字，今天不知怎的，竟然一個個都憋著勁不開口，行動利索地向外沿營地逼來，如果是薛城本地的兵，看見這烏壓壓的人頭隻怕立馬就腿軟了，可這裏駐紮的卻是青州調來的軍隊，從小和蠻族打交道，反應能力和作戰能力都不是薛城那些軟蛋能比的。

    不過數十個呼吸間，原本睡眼惺忪的將士們已經抱著盔甲武器衝出營帳，在列隊前的這幾十秒裏他們已經披好了外層的甲胄，兵器牢牢抓在手裏，號角驅散了最後的困意，嚴陣以待，隨時可戰！

    蕭佑薇昨夜沐浴後已經換了便裝，她從禹城出來時帶了兩套金絲軟甲，和暗九一人一套，陶九知在外麵匆忙叫她的時候，她在暗九幫助下扣好那軟甲，將天水劍取下，輕輕一彈，雪亮的劍身倒提在手上，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英姿颯爽。

    “你這是做什麽？”陶九知先是一陣驚豔，繼而意識到不對勁，皺眉阻攔道，“我是來叫你去後麵待著，不是讓你跟我們上戰場！”

    “我有分寸，不用擔心。”蕭佑薇自信地說。

    陶九知嚴肅地搖頭道：“聽話，刀劍無眼，再說，你要是今天站在大越的軍隊裏殺蠻子，是為誰辛苦？”身在大越的軍隊，自然是為大越君主作戰，他賭她厭惡新帝，是不會肯的。

    蕭佑薇一愣，冷下臉說：“我自然不是什麽忠君愛國的好人，今天上陣殺敵為的不過是探一探芷蘭的虛實，別忘了她跟我終究相克，你們不是擔心她召活屍作戰？或許我能破了這一招。”

    “你說什麽也沒用，我不會讓你去冒險。”

    將士們從他們身邊如流水般衝刷而過，三人在人海之中呈現詭異的靜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