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頭後退了一步。

    老道目光一利。

    蕭佑薇垂眸，許久才問出一個關鍵的問題：“人和仙的區別是什麽？如果我們修不成神仙，會是什麽結果？”

    “我們……”老道玩味著挑出這兩個字，背著手繞她走了幾步。

    “區別麽……成仙之後，與天同壽，不受生老病死之苦楚，不染六道輪回之孽障，享人間香火，保一界太平。若是修不成，就要看是怎麽個不成法了。”

    他話不說透，在蕭佑薇眉心點了一下，淡淡地說：“做完你該做的事，為師會來接你。”

    蕭佑薇問：“什麽是我該做的事呢？”

    老道附在她耳朵低喃了幾句，一拂袖子，說了聲去吧。蕭佑薇覺得眼前再度模糊起來，再睜眼時，看見闌意著急的小臉，“闌意？”

    小孩衣裳散亂帶土，很是狼狽，下擺齊齊地斬斷了一截。

    “怎麽回事？”

    闌意帶著哭腔說：“師父，你救救我父王，有人要害他！”

    蕭佑薇驚出了一身汗。

    新皇還沒有正式登基，是誰要在這時節對太子不利？

    她帶著闌意騎馬匆匆趕去太子府，闌意想跟她說話，剛一開口就被風灌滿，含含糊糊，傳不進她耳朵裏，隻好一個勁催她快點。他今天隻是想去探望父王，半道上遇到了這些打扮奇怪的人，有的竟然還認得他，直接就喊打喊殺，嚇得他趕緊跑了回來。

    還沒到那條街，兩人一馬就被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圍了起來。

    蕭佑薇仔細瞧了這些人，個個都是精悍的體格，皮膚曬得發黑，大塊肌肉露在破衣之外，所用兵器多是民間農具，行動時也不像是被嚴格地操練過。

    這些人口音各異，她認出其中一個該是峒城人士，也就是遭災比較嚴重的那片區域。

    “她要去太子府！抓住她！”

    “她懷裏的小不點是剛剛跑掉那個，狗太子的兒子！”

    “這女人年紀輕輕，難道是狗太子的姬妾？”

    “不管那麽多，先抓住他們！”

    蕭佑薇沉下臉，琥珀眸中掠過危險的氣息，她護住闌意，冷冷地望向這些人中明顯是領導的那個，說話時特意帶上一絲偽造的天道氣息，“是誰開的城門？”

    那是個腳踩草鞋的中年人，作農夫裝扮，有一圈濃密的絡腮胡子。本該是老實憨厚的長相，卻被一雙滴溜溜亂轉的眼睛破壞了那份踏實的感覺。

    他心裏想的是老子憑什麽要告訴你？可是一對上那雙威嚴莫犯的眼睛，他一下子就軟了，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是蘇蒙暉蘇將軍。”

    蘇蒙暉……蕭佑薇不認得這個人，可她隻要記住就夠了，她笑容愈發危險：“你們進京是想做什麽？為什麽擋著我們？”

    中年人吃了虧之後長了記性，不敢再跟她對視，死咬牙關不說話，手下的漢子們跟著他的手勢，靠上來要抓人，蕭佑薇連馬都沒下，抽出天水劍，與踏雪配合著把他們殺了個落花流水。

    她不傷人命，可劍劍削的都是他們的手筋腳筋，地上很快躺了一堆失去戰鬥力的人。

    中年人看得目瞪口呆，還沒跑出幾步就被滴血的劍身攔住，女人清潤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說清楚你們的來意，我可以放了你。”

    蕭佑薇剛剛就覺得這是個當真怕死的主，這類人最擅長的就是見風使舵。果然，之後沒費什麽勁，他就竹筒倒豆子，什麽都老實交代了。

    這些人都是南方的暴民，本來在濟水邊勞作，誰料到今年濟水會爆發前所未有的大洪災，他們沒了土地，有再多的力氣也變不出一頓飯吃，隻能一路朝別處逃生。

    用他的話說：隻聽說朝廷要賑災，從沒見過賑災的銀糧！

    災民是很容易安撫的，前提是要有足夠的糧食！畢竟，他們是哪裏有糧食就會往哪裏去，可要是哪裏都不給他們足夠的糧食，災民就會變成暴民！搶吃，搶穿，搶女人，在極度饑餓的時候，他們內部還會吃人！

    蕭佑薇覺得他還有隱瞞，闌意在旁邊急得滿腦袋是汗，她便不再耽擱，直接對這個中年暴民進行搜魂，這一搜，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主子。”暗九在她身邊落下，街道另一邊群馬疾奔，均是暗司麾下。

    “告訴鳳公子，除了這支暴民之外另有不少於五支，他們與朝廷中人勾結，有意殺死太子破壞新皇登基大典。”蕭佑薇厲聲道：“控製住負責京都防衛的人！尤其是蘇蒙暉及其親信。”

    暗九依言要走，她又問：“他何時回來？”

    小姑娘麵露苦相，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算了，你先去吧。”

    蕭佑薇帶著趕來的暗司眾人向太子府衝殺過去。

    暴民是有心人特意放進來的，選的都是最精悍的那部分，可是跟暗司經過嚴格訓練的殺人機器比起來，實在是不夠看，她根本沒有參與，隻是一次衝鋒就將前排的暴民齊齊刷了下去。

    闌意的手緊攥著韁繩，血順著蹭破的皮肉滲進繩子裏，風裏傳出他吸溜鼻子的聲音，蕭佑薇低喝了一句：“不許哭！”

    “你父王就在裏麵等你，你要浪費時間在哭泣上嗎？”她稍稍放軟，伸手想把他從馬背上扶下來。

    小東西硬氣地抹掉眼淚，自己利索地跳下來往門裏跑，“我不哭，我要去救我父王！”

    暗司的人把他護在中間，穿過暴民和太子府護院橫七豎八的屍體，他們最終在後園的湖心亭裏見到了負傷的太子，前些日子的勞心勞力讓他頭上添了許多白絲，身上還戴著孝。

    看見闌意跑來，蕭澤的眼中有一瞬間的感動，很快隱沒過去。

    他神色複雜地問蕭佑薇：“國師，大越何時能安？”

    蕭佑薇看著這父子倆待在一塊的樣子，想起柳詩和初兒，頓時覺得這一幕很是刺眼。

    這個問題，她無從作答。

    鳳公子不是蕭家血脈，這事她是知道的。

    可她沒有揭穿。

    眼前這位是真正的嫡子儲君，她本應該讓人好好保護這裏的。

    麵對闌意首次摻雜了質疑的目光，蕭佑薇險些落荒而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