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上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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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鑫謙恭的態度和踏實的作風,讓曆海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好感。他甚至一度認為,梁鑫很可能會成為他大河之行的重要臂膀。

    可是當曆海真的成為大河縣紀委書記的時候,情況完全不一樣了。那個謙遜的梁鑫,變的陰陽怪氣起來。

    這就是常務副書記和書記之間的天然矛盾。這種矛盾無論是在哪個單位之間都存在,因為常務副和正職之間有太多的職務重疊,正職能說的話,常務副有時候也能說,正職能做的事情,常務副也能做上那麽一點。如此一來,一個把握不到位,就會出現齷齪。

    更何況梁鑫跟著於向榮,目標明確,意圖炯然,早就衝著紀委書記的位子去了。現在倒好,視察的變成了主管的,幹活的還在原地踏步。梁鑫的失落,可想而知了。

    失落是負麵情緒,情緒總是要發泄的,若是不然,人就會生病。梁鑫認為最好的發泄就是在工作中給曆海下絆子,找麻煩。能自己的做的事情,都讓曆海幹,大家一起吃的飯,讓曆海一個人吃不到。隻有這樣,曆海才能感受到梁鑫的失落,說不定他一感動,就會讓出書記的位子也未可知。

    若不是陳九江說梁鑫“很有上進心”,曆海還真不知道梁鑫打著什麽樣的糊塗心思。看來是自己的履新傷害了小夥伴們的希望之路。

    這種事情總是難免的,這樣的敵人也總是防不勝防的。你總不能為了小夥伴們的感受,就不進步吧。若是你真的為此不進步,退位讓賢,隻怕你連被恨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還不算,陳九江短短的兩三句話,就將梁鑫的老根都扒拉了出來。組織是個玄妙的東西,它確確實實存在著。既是以群組的形式存在,有時候一個人又能完美的代表。

    曆海雖然年輕,但是在紀委他就代表這個組織。可是梁鑫對他忠誠嗎?不忠誠。那麽陳九江說的他對組織特別忠誠,這個組織隻怕就是於向榮了。

    想到這曆海又想起了一個人來,他問陳九江道:“陳縣長,聽說紀朝先副書記也是你的老同事了,這個人怎麽樣?煩勞你幫我介紹一下。”

    陳九江彈了一下煙灰,歎了口氣道:“老紀這個人,在河西的時候還不錯。誰知道進了紀委之後就變的不近人情起來,一心想著拿著手術刀治病救人。人倒是沒見他救幾個,殺人的時候可一點都不手軟。我說曆書記,是不是你們紀委領導都是這麽不近人情。誰進了你們的衙門,就會變的六親不認啊?”

    陳九江是和紀朝先關係不錯,可是當著曆海的麵,他是不能認的。因為他和曆海還隻是一麵之緣。他們的感情還不足以掏心掏肺的介紹朋友。

    “和紀委書記談感情,陳縣長,我看你的腦袋真是壞了。”曆海還沒有說話,何誌章就從門外走了進來。

    何誌章很好奇,這兩位年輕的領導怎麽就走到了一起,看他們的樣子,談的還很投機,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看著簡單實則複雜無比。即便是到了領導階層也是如此。領導之間見了麵,一般都是虛情假意的客套幾句,嘴裏說著兄弟嫂子,麵上帶著一樣的麵具,可是極少講上一些實質性的東西的。尤其是初次見麵就深入交流的,那更是少之又少了。看來,陳九江和新來書記之間投了眼緣,亦或者兩個人之前有過什麽交集也未可知。

    見是何誌章到了,曆海微微的挪了一下屁股,衝何誌章點了下頭。陳九江連屁股都沒動,張口說道:“何縣,還是你知我心啊。我可吃過不少紀委的虧,現在正跟曆書記訴苦呢。”

    曆海委屈的道:“陳縣,何縣,你們這話可說的有失公道啊。咱們紀委講究的是紀律,是組織原則。再者說了,我剛來,之前的事情都不大了解。”

    “聽著沒,這就是無情無義。陳縣,我看你還是離他遠點。”何誌章說著,就走到了陳九江的旁邊坐了下來。

    說來也是好笑,何誌章在常委裏的資曆是要比陳九江老的多的,按理是應該坐在陳九江的上首的。可是陳九江在縣政府裏的職務是常務副,正好壓著他的頭皮。

    按照規矩,陳九江應該是他何誌章的頂頭上司了。可是何誌章卻不這樣認為,大家都是副縣長,都是給縣長服務的。你有常委,我也有啊。所以咱倆是一個級別。一個級別就比誰先進的常委吧。

    陳九江還是鄉黨委書記的時候,人家何誌章就是副縣長了,是他的老領導。當你搞民選的時候,老子常委會都開了許久了,資曆自然比你老的多了。所以何誌章就大大方方的坐到了陳九江的前麵。

    陳九江倒沒啥大感覺,開課時何誌章卻依然鬱悶的很。這讓他覺得自己這個常委的資曆在職務的麵前簡直不堪一提。

    常委裏的資曆再老,也不過是舉手時候的一隻手。但是職務上的全覆蓋,讓何誌章很明顯的成為了陳九江的下級。可是即便如此,何誌章依然不死心,想著法子的體現自己高出陳九江一等的地位。

    這不,終於逮到了一次上常委會的機會,何誌章毫不猶豫的坐在了陳九江的上首,讓他體會被欺壓的感覺吧。

    陳九江挪了一下屁股說道:“是該離他遠點。”

    陳九江也覺得剛才和曆海之間聊的太過酣暢,很容易讓有心人起了誤會,借著這個機會,他掏出了筆記本,低著頭看了起來。

    陳九江這麽做,並非是對曆海有意見,也不是借著機會說紀委的不好。而是不想讓其他人說他和曆海當著常委搞串聯。

    曆海也不是傻子,當然也開過會。見何誌章一來,陳九江就正襟危坐,做起了功課,說明陳九江和這個常委副縣長之間隻怕也有那麽一點不和諧。所以他也有樣學樣的抱元守一,低頭不語。

    何誌章坐下後,陸陸續續的有人進來。每個進來的人都和何誌章一樣,看似隨意卻又精準的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雖然位子上沒有姓名,可是誰都知道那就是他的座位,再也不會錯的。大家相視無言,輕輕點個頭,就算是打了招呼。

    陳九江雖然沒有抬頭,可是也知道來的人一個比一個級別高,一個比一個的資曆老,隻待富春生和於向榮一到,就可以開會了。

    這種情景可比鄉黨委開會嚴肅的多,沒有東拉西扯攀交情,也沒有嘻嘻哈哈瞎胡鬧,沒有人強調紀律,但是會場的氣氛比那嚴肅活潑的課堂都要安靜的多。

    不一會兒,富春生到了門口,習慣性的咳嗽了一聲。陳九江急忙抬起頭,笑著叫了聲富縣長。

    陳九江本以為這是禮貌性的打招呼,誰承想富春生拿著個茶杯子,站在陳九江的麵前不走了。他拍了拍陳九江的肩膀,親切的說道:“小陳啊,來的早啊。”

    這下陳九江鬧了個大紅臉,他立刻站了起來,陪著笑道:“也沒多早,就是剛到。”

    “坐坐,別那麽客氣。”富春生示意陳九江坐下,然後向他身邊的曆海伸出了大手:“這不是曆書記嗎?以後可要多溝通,多交流啊。”

    富春生在那麵表演,搞的在坐的幾位都滿腹的牢騷。好你個富春生,搞交流都搞到常委會上了。這是公然的拉票啊。可是臨陣磨槍有個屁用,關係是要平時的水滴石穿。也就是這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夥子能吃他那一套。

    富春生聊完了交情就將手上的大茶缸放到了辦工桌上。和大部分官員一樣,富春生也喜歡喝茶。他喝茶不是因為附庸風雅,而是聽說喝茶可以減肥降血脂,減血壓提精神。所以富春生喝茶,不是品味兒,而是牛飲。

    富春生剛坐下,於向榮就走了進來。於向榮走路,向來是龍驤虎步,步步生威。進了會議室更是如此,隻是節湊比平時要慢上那麽兩拍。

    慢是需要,更是權威。不管你是背對著他,還是坐在他的對麵,無不感受到隨著他的腳步而來的威壓。

    陳九江雖然低著頭,依然感受到了於向榮淩厲的目光從他的背上一掃而過。他知道於向榮的目光不是針對他的,依然讓他覺得不大舒服。

    在於向榮的眼中,常委桌上的這些人更多的不是工作上的夥伴,而是圈養在圍欄裏的一群獵狗。他想要他們咬誰,他們就會搖著尾巴攻上去。所以他對待他們不需要什麽同誌的溫暖,而是骨頭加鞭子。故而他的掃視是威嚴的,是超越的,就像主人對待他的看門狗。

    像所有的領導一樣,於向榮坐下之後,先是掃視了一周,然後幹咳了一聲,這才問王貴雲道:“人都到齊了嗎?”

    王貴雲抬起頭來認真的看一遍眾人,然後說恭敬的對於向榮說道:“書記,人都到齊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