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仗義衛階,幕後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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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且慢。”
衛階小跑上前,連忙叫住張華。
張華一身官袍,身形已然不如年輕時的那般健壯了。
老樹皮一般臉上,皮膚已經是有些鬆弛了。
但是在這披拂鬆弛的臉上,卻是有一雙精明的眼睛。
這雙眼睛閃閃發光,有著與這張枯瘦臉龐迥乎不同的年輕以及活力。
年過古稀的張華,以古稀之年,一手將慢慢步入暮年的帝國戰車,硬生生的從懸崖底下拉了起來。
可謂是居功至偉。
“原來是衛家郎君,你喚住我作甚?”
衛階整理了身上的衣裝,對著張華行了一禮。
這個禮節一絲不苟,就像是教科書一般。
“衛階知張公日理萬機,政務繁忙,但是此事關乎到小子一位知心朋友的性命,既然關乎一人性命,萬請張公給些時間。”
張華眉頭微皺。
從衛階的這句話看來,這件事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好事啊!
與人命有關係的,能是什麽好事?
“咳咳。”
張華咳嗽兩聲,剛想要拒絕,不過他看著衛階俊美的臉龐,那殷殷期盼的眼神,心中還是有些不忍。
再者說,他與衛瓘也是有一定交情的
進入官場多年,張華自然知道即便你權勢滔天,但是不歸你管的閑事,你最好別管。
多管閑事的人,下場一般都是不會多好的。
作為官場老油條,張華懂得很多。
“既然這事關人命,如此嚴重,那老朽便給你一些時間罷。”
“多謝張公。”
衛階輕輕舒出一口氣,趕緊將手上的錦囊遞上來。
“此錦囊,是小子摯友,王生的錦囊。”
“王生?”
衛階話還沒說完,張華的眉頭就微微皺起來了。
這個王生,最近出現在他耳朵裏麵的次數有點多啊!
不僅他自家孫女時常提及,怎麽現在堂堂一太子冼馬衛階也在他身前提及了?
那小子即便有才能,也不過是一介寒素而已罷?
而且,他還招惹了郭彰
對於張華來說,與郭彰,賈謐,賈南風,韓壽,賈午這些人扯上聯係的事情,都絕對算不上是簡單的事情。
聽到王生二字,張華便開始想著如何委婉的拒絕衛階的請求了。
“張公也認識小郎君?”
衛階一臉驚喜。
張華老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之色。
“隻是略微有些耳聞而已,我倒是聽說他在金穀園招惹了郭彰,不知可有此事?”
張華很快的轉移了衛階的注意力。
“確實。”
衛階輕輕點頭,接著說道“便是這冠軍侯,一心要害小郎君的性命,前些日子,更是在桃柳園組織幾十個混混前去,那一夜,血流漂櫓,屍體堆滿小院,當時的情景,張公是沒看到”
血流漂櫓
屍體堆滿小院
這好像有些誇張了。
衛階自然也是用了誇張手法,不過此時的衛階為了說服張華,也不顧不了這麽多了。
小郎君將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若是他沒有完成,那豈不是將小郎君陷入死地?
這樣的事情,他衛階絕對做不來。
“冼馬難道不知道郭彰何人,冠軍侯是何人?”
衛階當然明白張華的意思。
“郭彰是中宮的人,是洛陽賈氏的人,這一點,小子自然知曉。”
“既然你知曉,你也知道你此時要做的,隻是做看客而已。”
張華輕輕歎了一口氣。
“河東衛氏如今已經是沒落了,這些年來受到的教訓難道還不夠,這灘渾水你難道還要趟?”
河東衛氏這些年受到的教訓確實很多。
但是!
衛階的目光逐漸堅定起來了。
“但是那王生是小子的朋友,朋友的忙,小子不可能不幫?”
張華深深的看了衛階一眼。
衛階此時的模樣,倒是讓他想起了當年那個同樣青澀的他。
隻不過
當時的他沒有衛階這般安逸就是了。
“即便是連累你河東衛氏,即便你可能丟性命,即使如此,你還要幫那小子嗎?”
“這”
衛階輕咬嘴唇,低頭沉吟了許久。
在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裏麵的光芒是十分明亮的。
太子宮中,幾棵挺拔的白樺的樹幹挺拔聳直,枝葉疏散,葉片三角形,葉柄細柔,微風輕吹時,細枝擺動,樹葉會發出索索的聲響,很好聽。
幾片似有若無的落葉,也偶爾從衛階與張華兩人之間飄過。
“年輕人,自然是要氣盛的,自然是要有義氣,但你不是遊俠兒混混,你是衛階,你是河東衛氏的人,你身後站著的人,不止你一個,這世上,朋友什麽的,從來都是不可靠的,隻有家人,隻有親族,才能真正的讓你放鬆警惕,戒備,這一點,你可明白?”
換做是常人,張華自然不會費勁口舌。
與陌生人費口舌,這怎麽可能?
作為標準的陌生人,是不會告訴你這件事是如何做的,就像是後世找工作一般,老板從來隻會說你不適合這個工作,而不指出你到底哪裏犯錯了。
他沒有義務幫你找出錯誤。
找出錯誤的是你,是錯誤本身給你帶來的各種不好的後果。
張華今日說了這麽多話,說實在是看在衛瓘的麵子上的。
不然,他可不會在此地浪費時間。
對於他來說,可謂是寸光陰寸金。
時間是非常珍貴的東西。
張華剛準備出腳,他以為他說服了麵前的衛階。
換做之前的他,他也覺得他自己會被他方才的一番話所說服。
但是衛階不是他。
那俊美的臉龐抬了起來,有些陰翳的臉上卻鑲嵌著兩顆異常明亮的眼睛。
“張公,我覺得此事,小子還是不能袖手旁觀。”
“你”
張華輕輕歎了一口氣。
“你這又是何必呢?為了一個與你不相幹的人?”
“這不是不相幹的人。”
衛階目光明亮,在後麵再加了一句。
“這是朋友。”
“很好很好的朋友!”
張華輕輕搖頭。
“你這小子,倒是有點像那老家夥。”
張華嘴角微勾。
果然
不是一家人,是生不到一起去了。
衛瓘那家夥是這樣的臭脾氣,他孫子也是這樣的秉性。
“罷了,將那家夥給你的錦囊與我看罷,我倒是要看看那家夥能否用一個錦囊裏麵的東西說服我去幫他。”
“多謝張公。”
衛階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出來。
“請張公千萬要施於援手,這是一條人命的事情,若張公願援手,小子定然感恩戴德。”
張華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
“要感恩戴德,也是那小子來,你與我感恩戴德作何?”
說著,張華也接過衛階手上的錦囊。
這錦囊裏麵有一張左伯紙。
但這張左伯紙很幹淨。
從衛階的角度看過去,好像隻有一兩行的字。
這樣一看,可就把衛階給急壞了。
這一兩行不過二十個字,能夠說服張華什麽?
這小郎君,會不會是送錯信給他了?
衛階心急如焚。
他緊緊的盯著張華,身怕他下一步留憤然離開。
此時拿著左伯紙的張華,心情也很奇怪。
他嘴角抽了抽。
這張左伯紙上真的隻有兩行字
“萬望張公諒解,衛叔寶一心助我,然此事已經不是他能夠援手之事,送信,不過借口而已。”
這兩行字
倒是讓張華沉默起來了。
他深深看著衛階一眼,有些感慨的說道“你這小子,看人的眼光倒是不差。”
他心裏其實已經準備在看完這封信後就拒絕衛階的請求了。
原因很簡單。
與郭彰為敵,無疑是與中宮為敵,與賈謐為敵,這樣的事情,他可不會做。
他與衛階說這麽多話,已經是看在衛瓘的麵子上了。
但是一個死人,不會有太多的交情。
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但是
此時他見到手上的這兩行字,心中卻有另外的想法。
這小子,倒不算是壞人。
“張公,如何,可肯援手?”
衛階臉上都是緊張不安的顏色。
“不行。”
張華簡單了當的拒絕。
不行?
衛階往後退了兩步,臉色很是沮喪,甚至有些失神,像是魂都丟了一般。
“但是”
見到衛階這副表情,張華也隻能輕輕搖頭了。
這年輕人,但真是一點耐心的都沒有,再怎麽說,也應該等我罷話說完才是。
“我可以為那小子給皇後寫封信求情。”
寫信求情?
衛階臉上的表情馬上來了三百六十度的變化。
一秒白臉變紅臉,當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
“當真?”
王生輕輕點頭。
“我這副年紀的人,還能騙你不成?”
衛階也知道是自己失禮了。
“如此,小子便替小郎君謝過張公了。”
張華擺了擺手。
“此事老朽也隻能做到這裏,至於你那知己能不能活下來,那得看天了,你也要好自為之,莫要做出一些昏了頭的事情。”
“小子明白。”
衛階眼神閃爍,重重的點了點頭。
再看了衛階一眼,張華也不想在此地停留了。
他能給皇後寫一封信,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接下來,就要看那小子的造化了。
洛陽。
冠軍侯府。
冠軍侯府占地廣袤,當然,比起趙王府金穀園這樣的莊園來說,冠軍侯府自然算不得什麽。
但是相對於其他侯府,占地算是極廣的了。
府內不僅有亭台閣樓,更是有假山池水,甚至在園東還有一處占地不小的竹林。
深秋十分,原本翠綠的竹林如今也有些發黃起來了。
秋風吹過。
沙沙沙~
枯黃的竹葉便飄然而下,融入土地,變成土壤的一部分。
深秋景象,從洛陽的一棵樹,一株草,甚至從每個人的裝扮上,都可以清晰的感覺到秋天的步伐已經悄悄迫近。
寒冷,漸漸來襲。
此時在竹林小亭裏麵,今日卻是擺上了酒席。
亭中兩人,亭外則是站著不少冠軍侯府的家仆,還有手握著如意、酒樽的侍女侍奉其間。
亭中兩人,其中一個是歐陽建,另外一個,自然就是冠軍侯府的主人冠軍侯郭彰了。
“堅石老弟今日來我府邸,確實有些讓人驚訝啊!”
歐陽建嗬嗬一笑,說道“確實是讓人驚訝。”
歐陽建將眼前的酒水輕輕端起來,小小的喝了一口。
“深秋時分,還是一口燒酒來得實際。”
郭彰嗬嗬一笑,他的坐姿很是豪放。
右腿伸直,左腿彎著,他的手便是放在彎著的左腿上麵的。
“燒酒好是好,但本侯可沒有這麽多時間來陪你玩了。”
之前,郭彰對歐陽建的印象還是挺不錯的,但是金穀宴之後,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嗬嗬。”
將酒樽放下去,歐陽建輕輕說道“我知曉我歐陽建已經是身敗名裂之人了,不日,也不會留在洛陽了,而是要回渤海老家了。”
郭彰手上拿著酒樽,輕輕的看著裏麵黃濁的酒液,沒有說什麽話。
“我雖然要回渤海,然而心中的仇怨,卻是久久放不下。”
這個所謂的仇怨,郭彰自然知曉。
“所以,你要我幫你?”
歐陽建緩緩搖頭。
“不是幫我,而是幫君侯自己。”
“幫我自己?”
郭彰都差點笑起來了。
“我堂堂冠軍侯,還怕那一介寒素?隻需二十多日後,那小子便是泰山府君手下的一縷亡魂。”
歐陽建深深的看了郭彰一眼,說道“隻怕這隻是君侯嘴上說的話罷了?其實,在君侯心中,是怕那寒素的?”
“怕?我郭彰何時怕過?!”
郭彰的音量都增加了許多。
“若是不怕,何必如此大聲說話呢?”
沒等郭彰繼續說話,歐陽建繼續說道“況且,這些日子,洛陽中傳的沸沸揚揚的神跡,君侯難道沒有聽到一些消息?”
“自然聽到了一些消息。”
郭彰的眼神也有些陰沉起來了。
“既然君侯知曉了坊間傳聞,便知曉那小子如今在借這神跡,想要給自己造勢,君侯試想,若那小子說他可以通神,有多上妄求長生的人會站在他那一邊,別的人不說,趙王司馬倫,便是其中一個,而且,小子也聽說趙王殿下今日就去了長秋宮,更是在長秋宮中提到了那寒素。”
郭彰握酒杯的手緊了緊。
這個消息,他也知道。
“這些消息合在一起,君侯還如此信誓旦旦?”
沉默。
長久的沉默。
“那那要如何做?”
郭彰抬起頭來,話中已經有詢問的語氣了。
歐陽建嘴角微勾。
他知道,他的謀算,已經達成一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