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跟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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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衡兄。”
王生滿臉帶笑的看著陸機。
後者臉上露出嚴肅之色,身板也挺直了不少。
“君侯有話,但講無妨。”
王生輕輕點頭,道“既然士衡兄說了這樣的話,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
王生起身,走到閣台邊緣。
從這閣台邊緣,王生可以將大半個金穀園都囊括在眼中,甚至還可以看到洛陽城。
當然,此時的洛陽城,在王生眼中也不過是一個虛影罷了。
“士衡兄從這個角度看,可以看多遠?”
陸機陸雲兩兄弟自然是跟在王生身後。
“自然是可以看到大半個金穀園。”
“是啊,在這個角度,自然隻能看到大半個金穀園,但也僅此而已,若是一般人,能站在這個高度,坐擁大半個金穀園,有本侯一半的權勢,便足夠了,士衡兄覺得這樣的高度可夠高?看得可夠遠?”
夠高夠遠?
陸機沒有微皺。
廣元侯這句話,要問的是什麽呢?
陸機微微思索一下,便回答道“若是在下能夠到君侯這種高度,那便也就足夠了。”
“誌氣太小。”
王生卻是輕輕搖頭。
“本侯現在有什麽權勢?本侯現在的權勢都是寄托在別人身上的,琅琊王氏,亦或者是陛下,或是沒有了陛下的信任與寵愛,恐怕刹那間便從這高台上跌落,化為塵埃。”
王生現在站得高,但說實話。
他站的雖然高,但卻是無根之萍。
對於王生的這句話,陸機卻沒有做評價。
“君侯能夠得到陛下信任,光是這一點,在下便十分羨慕了。”
這是陸機的實話,
他到洛陽來,不管是賈南風還是現在的司馬遹,基本上都是不信任他的。
便是看好他的人,吳王,亦或者張華,對他們還是有一些忌憚的。
這可能就是異鄉人的無奈之處。
“這有何難?”
王生眼神變得灼灼起來了。
“實不相瞞,以我如今的權勢,身側的幕僚友人,是不多的,陛下與我的信任,陛下與我的重任,免不得要親力親為,在這個時候,本侯便想要身邊有一個幫手。”
王生這就不是暗示了。
這是明示。
陸機明顯感受到了王生的意思。
他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參拜下去。
“若是君侯不棄,陸機願意為君侯驅馳。”
王生連忙把陸機扶起來。
“如何說是驅馳呢?不過是互相幫助罷了。以士衡兄的才學,將來封侯拜相,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王生話是如此說,但陸機卻是不敢把王生的話當真了。
這廣元侯若是僅僅要與他做一個朋友,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陸機何等聰明之人,如何會想不清其中的明細?
陸機既然表態了,陸雲臉上雖然有些異色,但也是對著王生行了一禮。
不管如何說,現在他們兄弟倆的處境堪憂,若是有廣元侯逇庇佑,那自然是極好的事情。
仕途,想來也會順暢許多。
廣元侯畢竟是陛下身邊最信任的人,再者說,此次西征將校名額都是王生與征虜將軍決定的。
若是通過這一番運作,給自己混出一點軍功。
那絕對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好好好!”
王生連說了三個好,顯然心情不錯。
“若是有空,我倒是想把其他人介紹給你。”
“其他人?”
陸機明顯聽出了王生的話外之音。
“除了你們兩個之外,倒還有幾個俊才,其中一個可是自號天下第一謀士的。”
天下第一謀士?
“此人居然如此狂妄?”
廣元侯何等聰明的人,要想騙過他這麽聰明的人,很顯然是不可能的。
這證明這天下第一謀士,或許真的有大才?
陸機心中不禁好奇起來了。
“不知此人何人?在下可有與他謀麵?”
王生輕輕搖頭。
“不曾謀麵。”
張賓從一開始就是小角色,相比於陸機陸雲,這兩兄弟雖然在洛陽混得不怎麽樣,但在天下的才名卻是遠播的。
尤其是陸機,在文學上的造詣是比他在政治上的造詣好得太多了。
而張賓默默無聞,若非王生是穿越者,也是看不出這個張賓有何特異之處的。
“可否讓我與他見一麵?”
很顯然,這個張賓是廣元侯的絕對心腹。
這樣的人認識一下是絕對不錯的。
這是第一點。
而第二點,陸機也想讓見一見這天下第一謀士的風采。
敢如此自號的人,都是狂人。
“你想見他?”
王生眼珠一轉,輕輕點頭。
“既然你要見他,也不無不可。”
說著,王生便下了閣台,帶著陸機陸雲朝著書房走去了。
途中,王生倒是適時給陸機陸雲介紹金穀園的景色,也算是盡了地主之誼。
當然
其實陸機陸雲對著金穀園還是很熟悉的。
畢竟這金穀園前一個主人,還是石崇。
而石崇與他們的關係雖然不算是親密,但也是不錯的。
有這樣的關係在,加之石崇時常在金穀園舉辦宴會。
一來二去之下,恐怕現在的陸機陸雲對金穀園的了解,是比王生還要了解的。
沒走多久,王生便到了書房。
書房幽辟,其中綠竹幽幽,染上了白雪的厚重,顯得有些攏拉,偶爾雪積得太多了,也會沙沙沙的落下來。
書房便就在這幽靜的竹林的掩映之下。
走入書房,果然
張賓便在期間。
到了金穀園之後,王生用張賓的機會不多。
事情有,也是西征之後的,是故王生便將張賓放到書房。
張賓也算是愛書的人,便在這書房裏麵紮根了。
不管在什麽時候,王生隻要到這書房裏麵,便能夠看到張賓的身影。
這家夥就像是一塊幹扁的海綿,瘋狂的吸取著知識的水漬。
“孟孫,先別看書了,我給你介紹兩人。”
被王生說了一聲,張賓有些依依不舍的將目光從書本上轉移到王生身上。
“主君,何事?”
很顯然,這家夥沒有把王生之前的話聽進去。
“我與你介紹兩人,陸機陸雲兄弟,所謂“二陸入洛,三張減價“,說的便是他們。”
陸機陸雲?
張賓眼睛也是微微一亮,顯然這陸機陸雲的名聲他是聽過的。
“見過二位。”
張賓連忙對陸機陸雲兩人行了一禮。
“見過兄台。”
看起來,張賓的年紀是要比他陸機陸雲兩兄弟要大的。
行禮還禮。
禮節行完了之後,陸機也開始說話了。
“聽聞閣下自號天下第一謀士?”
被陸機提起這個名號,張賓的臉頰驟然一紅。
“不過是一個小子給我冠上的名頭罷了,若我真是天下一謀士,又如何會在這書房看書呢?恐怕我早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通才了,便是諸葛孔明,都不如我了。”
說得
好像有點道理。
但陸機卻是因此更加看重張賓了。
原本陸機以為這張賓是一個狂才。
狂才有狂才厲害的地方,但狂才如楊修,下場如何?
是故楊修是狂才,是大才,菜花可可以比肩司馬懿諸葛亮,但是下場,卻是這三個人中最慘的一個。
若這張賓是狂才,陸機雖然還是會與他交際,但恐怕不會像現在這般看重。
“先生謙虛,倒是讓我等無才無學之人有何顏麵存於世上?”
“若是二陸都是無才無學之人,那我一介白身,又如何敢苟活於世?”
文人之間,都是商業互吹的。
而且兩個人吹得都很開心。
王生看著這兩個人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個人是相知了多年的朋友呢!
兩個人一直聊著,從生活瑣屑一直到文學,再到文學到生活。
仿佛兩個人之間,有說不完的話一般。
讀書讀的多了,話自然也便多了。
知道天色漸漸變暗,一邊的陸雲才開口說話了。
“兄長,時間不早了。”
被陸雲提醒了一句,陸機才知道不知不覺之間,兩人已經是講了好幾個時辰了。
“既然天色不早了,那在下便告辭了。”
“士衡兄慢走。”
“孟孫兄莫要相送了。”
兩人再行一禮,陸機這才走到王生麵前,表達要離開的意思。
王生自然點頭應允,將陸機陸雲一路送出了金穀園。
再回到金穀園張賓卻是沒在看書了。
張賓不看,王生倒是看起書來了。
他手上拿著《春秋》,細細品讀。
“主君。”
王生之前在張賓與陸機談話的時候,都是在看書的。
但張賓卻是知道麵前的這個年輕人的注意力不在這書本之上,而在他們兩個人的談話之中。
放下書,王生一臉帶笑的看著張賓。
“孟孫,覺得這陸機陸雲如何?”
這陸機陸雲想要見張賓,王生便也就將計就計,讓張賓看一看這兩兄弟,也算是把把眼。
這也是王生為何要一路走,一路介紹景物的原因。
便是為了拖延時間。
“陸機才學自然是不差的。”
方才兩人相談甚歡,顯然都是同一檔次的人。
“陸機名不虛傳。”
王生當然是知道陸機名不虛傳的,但是他要知道的答案不是這一個。
“孟孫一個知道,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確實不是這個。
張賓一笑,說道“方才我與這陸機相談之中,也知道了陸機與主君的關係,主君要問的,恐怕是要問這陸機的為人罷?”
“差不多。”
他要問的,其實心裏都知道的,再問張賓,第一是為了印證一番,第二則是想要聽聽張賓能不能說出王生沒有想到的事情。
“陸機,心思深沉,恐怕不是一個信得過的人。”
張賓的這個評價,倒也不錯。
但是王生隻需要用陸機而已。
實際上,當權者,靠的也不是下屬們的信任。
像是曹老板。
他手下的人,真正忠心他的人或許有很多,但也有很多是不忠心曹操的人。
那曹操為何能保住魏國的基本盤?
無他。
完全就是利益聯結罷了。
換言之,隻要王生與陸機的利益相同,陸機便會為王生所用。
有人會因為忠誠而背叛。
但極少人會背叛自己的利益。
把自己吃飯的東西砸了。
這樣的人還是少的。
“這陸機,日後會與你共事的。”
張賓輕輕點頭,對於這個消息,也不感到詫異。
“陸機尚且能用,但那陸雲的心思,比陸機還要多,恐怕他對他兄長的做法,都是不認同的。”
做弟弟的。
與做兄長想的問題肯定是不一樣的。
這都是無傷大雅的事情。
金穀園外。
陸機車輦之中,陸機陸雲對立而坐。
相比較與陸機的閑適,陸雲臉上卻有凝重之色。
“兄長今日做的決定,太草率了。”
“草率?”
陸機的眉頭微皺,他看著陸雲臉上的表情,也知道陸雲現在的想法。
“你指的是我依附廣元侯的事情?”
陸雲點頭。
“廣元侯不過寒素,我陸氏好說也是吳中四姓,兄長追隨廣元侯,不覺得會被同鄉人取笑?”
“取笑?”
陸機倒是被陸雲的這番話給說笑了。
“廣元侯比之賈謐,如何?”
陸雲想了一下,一本正經回答道“廣元侯比之賈謐,當然是有過之的,不過賈謐是洛陽賈氏,更是國戚,身份比之廣元侯,隻好不差。”
“若你隻是看出身,也枉與我到這洛陽闖蕩了如此多的時日。”
陸機言語之中還有些失望之色。
“廣元侯如今已然顯貴,出身對他來說,不過一句話的事情,若是現在廣元侯娶了公主,也成了國戚,與賈謐相比,如何?”
陸雲再思索一下,說道“那自然是要勝過賈謐的。”
才學,思敏,賈謐都是不如王生的。
“這不就行了,當日我能依附賈謐,如今為何不能依附廣元侯?”
“廣元侯與賈謐相比,不同。”
“有何不同?”
陸機眼睛閃了閃。
“廣元侯的野心更大。”
“你看出來了?”
“這不是很明顯?”
陸雲臉上絲毫沒有自得之色。
“廣元侯問站的夠不夠高,又說他的權勢依附陛下,這不是忠臣能說出來的話。”
“這世道,忠臣不多了。”
陸機輕輕歎了一口氣,這才語重心長的對陸雲說道“真是因為如此,我才更要依附廣元侯。”
“廣元侯野心大,代表他能走得更遠,在這段時間內,我們也要積蓄自己的力量,應對將來未知的不確定之事,況且,廣元侯身邊有了張賓這樣的人,他要做的事情,恐怕比賈謐要多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