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宮中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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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的朝霞染紅了半邊天,可害羞的太陽卻遲遲不敢露麵。

    灰蒙蒙咋亮的天色下,君臣便在太極殿偏殿相見。

    一人跪坐著,一人站著。

    “攘外必先安內?”

    皇帝司馬遹的眉頭首先便是皺起來了。

    “如何攘外,又如何安內,誰是外,誰又是內?”

    “若是標準不一樣,內與外自然是不一樣的。”

    王生嘴角微勾,繼續說道“對陛下來說,我大晉自然是內,齊萬年,匈奴鮮卑人自然是外,但在大晉的內裏麵,又可以分出內外親疏出來,對陛下忠心的,是內,對陛下陽奉陰違的,是外,與陛下親近的是內,與陛下疏遠的,是外。”

    “朕問的是,你說的內是誰,外又是誰?”

    這皇帝

    明明已經是心知肚明了,但還是要讓他把後麵的話給說出來,

    “對現在的陛下而言,長壽宮是內,世家齊王是外。”

    王生說完這句話,司馬遹沉默了許久,最後才說道“看來廣元侯是真敢說話。”

    “若陛下不讓臣說話的話,臣也可以閉嘴。”0

    “不!”

    司馬遹輕輕揮手。

    “朕便是要你說話。”

    在他身邊的人,願意說話,敢說話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像王生這樣的人,他還是要他說話的。

    “你說攘外必先安內,如何安內,如何攘外?”

    “這便是要看陛下的心意了。”

    “朕的心意?”

    司馬遹愣了一下。

    “便是陛下的心意。”

    王生輕輕點頭,說道“陛下的心意,才是臣下做事的準則之一。”

    心意

    自己的心意又是什麽呢?

    司馬遹低頭沉思。

    “朕的心意,你是懂的。”

    “臣不懂。”

    就算是懂,在這個時候也不能說自己懂啊!

    這個道理,王生還是明白的。

    皇帝都是覺得自己是九五之尊,天之驕子,臣子若是比他聰明,皇帝心中自然會心生忌憚的。

    便是現在的皇帝,對王生亦是十分忌憚的。

    若是王生還能把皇帝的心思猜個不離十。

    皇帝心中會如何想?

    若是王生真的猜中了皇帝的心思,離他去世,恐怕也就沒有多少時間了。

    “堂堂廣元侯,不懂?”

    “自古便是聖心難測,陛下有天威護體,臣下如何能夠揣度陛下心思。”

    這話明顯就是在拍馬屁,不過司馬遹聽得卻十分舒服。

    “罷了罷了。”

    在這方麵上,司馬遹倒是不想難為王生了。

    “太後弄權,之前他想將自家人安排在朕身邊,被朕一口回絕了,之後幾次三番在朕麵前提起這件事,為了安撫母後,朕便給了他那遠親一個關內侯的爵位,想著太後便就此放下了,不想如今卻是給朕出了一個難題。”

    “後宮不得幹政!”

    這句話,司馬遹說的很堅定。

    他看過後宮幹政的例子,知道後宮幹政會帶來什麽。

    畢竟前麵的賈南風,如今在鄴城金鏞城裏麵,還活著。

    若是太後幹政了,他這個皇帝往那裏放?

    萬一他不幸駕崩了,是不是這太後,便成了第二個賈南風?

    這件事是司馬遹不得不防的事情。

    他可不想西漢時期的故事再次發生。

    屁股決定腦袋。

    當司馬遹坐上這個皇帝的寶座之後,他腦子裏想的,都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穩定自己的權威,以及千秋萬代子子孫孫的事情。

    “陛下的心意,臣下知道了。”

    “那朕該如何做?”

    司馬遹輕輕問道,臉上的表情倒是不動聲色的。

    他心裏說實話已經有了章程的。

    現在問王生,是看看自己的章程中有沒有出什麽紕漏的。

    再者,便是看王生的方法裏麵有沒有讓他眼睛一亮的東西。

    “陛下既然不想讓太後幹政,便要明說。”

    “朕早已經明說了,但是太後沒有把朕的話聽下去。”

    “太後畢竟是陛下生母,母族爵位,陛下應該還是要多給一些的,一方麵安撫太後,另外一方麵,也可以把話說明了。”

    “朕不是與你說了,太後並沒有把朕的話聽下去。”

    “太後沒有把陛下的話聽下去,是因為陛下說話的方式錯了。”

    “說話的方式錯了?”

    司馬遹一臉詫異。

    “那朕該如何說?”

    “陛下當初是如何與太後說的。”

    王生反倒是問了一句。

    “便是直接說。”

    “這便是陛下處理不合適了。”

    “太後是陛下生母,該有的體麵,陛下是必須要給的,但如今太後在渭水莊園召集如此多有心人士,必然是想要給陛下施壓,這是太後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

    王生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太後想要權勢,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是太後,前麵的皇後賈南風便有那樣的威勢,她是太後,如何能沒有?這是其一,陛下便可以多給太後一些殊榮,但這當然是不會讓太後把陛下的話聽進去。”

    “陛下可以直接與太後言明後果,以及賈南風的下場,如此一來,陛下的話,太後便也聽得進去了。”

    司馬遹原以為王生說的是什麽好主意呢。

    不想卻是這個。

    他輕輕搖頭,說道“太後的心情我知道,她是不會放棄的,若真如你小子說得那麽簡單,朕還用得著你?”

    司馬遹說話的時候已經是帶著一些溫怒了。

    王生也知道,說這樣的話,是無法應付過去。

    “那陛下為今之計隻有一招了。”

    “哪一招?”

    聽到王生這句話,司馬遹才算是露出有些興致的表情來。

    “敲山震虎。”

    誰是山,誰是虎,一目了然。

    “敲誰?”

    “陛下心中想必已經有主意了。”

    他心中當然有主意了。

    他要敲的山,昨天在他桌塌前擺了滿滿的一桌。

    “你便說,對手下手?”

    “這個得看陛下的心思。”

    “但朕要問的是你?”

    王生心中暗暗叫苦。

    這種事情,原本他就不能說的。

    他說處理誰就處理誰,這事情要是被外麵的人知道了,外麵的人會如何看他?

    “敲太後身邊的人。”

    既然皇帝要問,那他便也就答了。

    顯而易見的,今日之後,他與皇帝的事情要是被太後知道了,定然是會被太後怨恨的。

    王生希望這個時間是越晚越好的。

    而且

    就算是被太後怨恨,恐怕也無傷大雅。

    經此一役之後,太後的力量,會被極大的削弱,恐怕對王生來說也沒有什麽威脅了。

    當然

    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威脅,她說的話,恐怕在司馬遹心中還是有一些份量的。

    “若是如此,太後還不就範,如何?”

    “那便讓外人無法造訪長壽宮。”

    這是直接把太後給關起來了。

    “這樣的話,你也敢說。”

    司馬遹眉頭緊皺,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隻是”

    司馬遹心中還是有其他的顧慮。

    “我大晉以孝立國,我若是將國母囚禁,這事情要是傳出去了,豈不是被齊王拿捏在手,作為把柄?”

    王生卻是不那麽認為。

    “陛下若是讓太後一直這樣下去,屆時到了收手不了的地步,這才是害了太後,也是害了陛下你自己,那才是被齊王拿捏在手的把柄。”

    王生這句話,好像也有一些道理。

    司馬遹低頭思考。

    “朕是怕事情有會有些紕漏。”

    “齊王虎視眈眈,便是沒有太後的事情,他也會找出另外一件事情來的,陛下與其束手束腳,不如將危險消滅於萌芽之間。”

    “你這句話,也有些道理。”

    “不過朕還需要想一想。”

    司馬遹這一想,便是一刻鍾、

    王生站在殿中,腿都站的有些酸了,因為禮儀的問題,還不敢四下走動。

    終於

    皇帝開口了。

    “那便如此。”

    司馬遹食指敲擊著木塌,王生便也就在一旁默默等待。

    “我會把這幾個人壓入獄中的。”

    司馬遹點出幾個人名。

    其中謝台與楊珍便在此列。

    除此人外,潘嶽,陸機亦是在此列中。

    “陛下,臣覺得,即是要敲山震虎,那架勢還是不要太大的好,謝台與楊珍,便能讓太後明白陛下的意思了,若是家上潘嶽陸機,指不定世家要如何鬧騰呢!他們皆是士林魁首,怕太學中的學生都蜂擁而出了。”

    “也行。”

    司馬遹想了一下,確實是這個道理。

    “楊珍與謝台,想來太後應該知道朕的意思罷。”

    司馬遹幽幽歎了一口氣。

    “今日,廣元侯便待在皇宮了,若是要去淑儀宮,也不是不可以。”

    “臣如何敢。”

    司馬遹沒好氣的輕哼一聲。

    “你與驤兒的婚事,朕自然是會及早定下來的,隻是父皇尚未下葬,此時最好到明年來做最好了。”

    皇帝的意思,當然是不想要王生心急了。

    其實從某方麵來講,是他著急。

    王生現在權勢雖大,但地位不顯。

    有了外戚加身,他也不用特意照顧這小子了。

    “陛下隆恩,臣下永世難忘。”

    王生作勢便要跪伏下去。

    “罷了罷了。”

    司馬遹輕輕擺了擺手。

    “你下去罷,最好是待在淑儀宮,或者就在此殿中不要離去,朕還要找你的。”

    說著皇帝表召見華恒與茂王司馬略了。

    王生想了一下,還是留在太極殿了。

    在這個時候還去淑儀宮,那便是上班曬網了。

    給華恒司馬略安排了任務之後,二者便麵有憂色的下去了。

    很顯然。

    不管是抓楊珍,還是抓謝台,都不是一個好差事。

    但即便這不是一個好差事,在皇帝的命令下了之後,他們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坐下去。

    很快。

    楊珍與謝台便在廷尉獄中相見了。

    其實冬天也和夏天一樣,也是一個善變的季節。

    早晨之際,還有一絲斜斜的陽光,漸漸地,天空中便飄起閃著銀光的雪花。

    開始時,雪花依稀可數,隱約難覓,仿佛天上有位神人,漫不經心地撒落了幾個細碎的小雪粒。慢慢的,雪粒變成了雪片,像鵝毛似的,輕飄飄、慢悠悠地往下落,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像天女撒下的玉葉、銀花。

    真是“燕山雪花大如席,紛紛吹落軒轅台。

    此時長壽宮露台,太後謝玖與貼身宮女一邊賞著雪景,一邊在玩著投壺彈棋的遊戲。

    自從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之後,謝玖的心情越發舒暢,玩的東西也多了起來,

    譬如這彈棋的棋盤,便是用一整塊碧玉鑄成,棋子有玉有金有銀,雖然在玩的時候覺得棋子有些重,但看著這棋盤棋子,謝太後卻能由心而生的滿足感。

    就在她享受著悠閑的午後光景之際,門口卻是跑來一個錦衣青年人。

    真是太後的侄子,便也是謝台之子。

    “尚兒,何事如此驚慌?如今你也是徹侯之家了,禮節可要是管顧著的,如此慌慌張張,哪家的姑娘願意嫁你?”

    謝尚現在可顧不了這些了。

    老子都被抓了,還顧這些虛禮?

    “太後,我爹,我爹被抓了。”

    “被抓了?”

    謝太後愣了一下。

    她實在想不到誰敢抓她的人。

    在短暫的驚愕之後,謝太後心中轉而為之的,便是憤怒。

    滔天的憤怒!

    “是何人,敢動本宮的人?”

    她已經不再是之前的謝才人了。

    她現在是太後,皇帝是她的兒子,親兒子。

    在這個時候,有人敢對她的人下手。

    那就是找死!

    “太後,是茂王去抓的。”

    想到在抓謝台之時那茂王絲毫不給他麵子,謝尚心中便滿是怒色。

    “茂王?”

    太後心中滿腔怒火,在此時卻是慢慢掩藏起來。

    其實是她心裏的疑惑蓋過了怒火。

    “茂王?茂王敢抓本宮的人?”

    茂王背後站著的是皇帝。

    僅憑茂王一個人,是絕對不敢抓謝台的。

    但若這件事是皇帝的意思。

    那

    但是

    皇帝怎麽會抓謝台?

    莫非他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

    謝太後心中亂成了一團麻。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宮裏進來了。

    “啟稟太後,弘農楊氏有人求見。”

    弘農楊氏?

    他們來見她作何?

    “可有問是何事?”

    “聽說是蓩亭侯被中領軍華恒給抓進了廷尉獄,是故想要太後為他說說情。”

    蓩亭侯,謝台

    渭水莊園的事情

    這些事情連到一起,太後如何不知道,做這些事情的,就是他的這個皇帝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