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皇帝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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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那那此事要如何做?我爹,我爹他如今還在廷尉獄中,侄兒聽說那廷尉獄都是吃人的地方,活人進去的,都要脫半層皮才能出來,要是在廷尉獄待的久了,我爹他豈有活路,還請姑母看在親人的份上,救救父親吧。”

    說著,謝尚整個人都跪伏下去了。

    “你以為本宮是不救嗎?”

    謝太後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太後是陛下的生母,隻要太後與陛下說一句話,莫說是茂王了,便是那廣元侯,陛下也會處罰的。”

    在謝尚看來,隻要太後開口,他父親謝台便能夠馬上從廷尉獄中出來。

    橫豎,隻是一句話的事情。

    “陛下向來聽姑母的話的。”

    “那是以前了。”

    謝太後幽幽歎了一口氣,說道“如今這楊珍與你父親同時出事,這事情絕對不是偶然,換句話說,這事情可能就是陛下做的。”

    陛下?

    “不可能!”

    謝尚當即反駁。

    皇帝怎麽會抓他父親。

    難道他不知道他父親是太後的親人,他們之間,也是親人關係啊!

    “如何不可能。”

    太後深深歎了一口氣。

    “如今這位皇帝,便是本宮,也漸漸看不清楚了。”

    實際上,對於這個兒子,謝太後與他相處的時間並不多。

    這也是正常的事情,彼時正是賈南風掌權的時候,那個時候謝太後想的隻是活命。

    雖然也很想與太子待在一起,但賈南風不許,她自然也不能與太子待在一起。

    有時候,一個月見一次麵,都是奢望。

    見的少了,感情自然就沒有外人想象得那麽親密。

    這一點是從平時都可以感受得到的。

    皇帝臨朝多日,但來長壽宮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

    每日過來,都是問安,此外,便沒有其他的話與她說了。

    “姑母,姑母你可要救救我爹啊!”

    謝尚哪管得了那麽多。

    現在整個洛陽城,或者說整個天下,他能求救的,就是麵前這個女人了。

    太後要是不給自己的父親求情,萬一他爹真的折在廷尉獄了,那就是他哭的時候了。

    “聒噪!”

    謝太後的眉頭逐漸皺起來了。

    她原本心情就不好,再給這謝尚一鬧騰,那就更差了。

    “姑母”

    這謝尚卻是沒有停止的意思。

    有時候,謝太後真的是想打人。

    但是他轉念一想,她在人世的親人原本就不多,這要是責罰了,心中總是過意不去。

    “哎~”

    謝太後深深歎了一口氣,說道“罷了,此時我會與陛下說的,你也放心,你父親是本宮的人,便是給廷尉獄一百個膽子,也不會傷你父親一根毫毛。”

    “謝姑母。”

    見到太後應下來了,謝尚連忙跪伏下去,頭是磕得震天駕響。

    “你先回去罷。”

    “那門外的弘農楊氏的人,太後可要見一見?”

    弘農楊氏的人?

    可我與弘農楊氏也沒多少關係啊!

    “不見。”

    “那奴婢要如何說?”

    “便說本宮會與陛下求情的,但最後那楊珍能不能出來,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說實在的,太後連給楊珍說話的心情都沒有。

    不過想到昨日的祝壽詩,也隻得說出這句話。

    弘農楊氏也算是大世家,她現在幫了這弘農楊氏,日後這弘農楊氏也得報答她的才是。

    世家的報答,總是有些分量的。

    “擺駕太極殿罷。”

    太極殿?

    謝尚的眼睛驟然一亮,但謝太後的貼身女官眉頭卻是緊緊皺起來了。

    “太後,貿然去太極殿,此事不妥?”

    “如何不妥?”

    謝太後問道。

    “陛下向來不喜歡太後過問政事,現在太後去了太極殿,恐怕會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

    適得其反的效果?

    謝太後想了一下,輕輕點頭。

    “那便讓陛下到長壽宮來罷。”

    換做之前,太後心中還會有些慍色,但是有了楊珍與謝台的事情之後,她心中便是有再多的情緒,也得掩飾起來。

    皇帝大了,翅膀硬了,她這個太後的話,恐怕也不會管用了。

    太少見皇帝,還以為皇帝還是那個喜歡彈棋投壺的小屁孩。

    如今看來。

    早已經不是了。

    “但若是陛下不來呢?”

    謝尚心中卻有其他的擔憂。

    “萬一陛下故意要我爹死,故意不來,那我爹豈不是要死在廷尉獄?”

    “住口,此處哪裏是你能聒噪的地方。”

    原本太後的貼身女官對謝尚就有些惱怒了。

    這家夥憑借自己是太後親人,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現在更是連基本的禮儀都丟了。

    太後能理解他擔憂父親的生死,但她為女官,可不能看著這家夥繼續聒噪下去。

    “罷了罷了。”

    謝太後有些無奈的看著謝尚,道:“或許一開始將你們父子牽扯進來,便是本宮的過錯,宮中凶險,其實一介屠夫能明白的。”

    宮裏麵的驚險之事,謝太後已經經曆了太多了。

    原本是想著讓謝尚父子享福的,順便也能做她的心腹。

    但即便她是太後了,還不是什麽事情都能如願的。

    “皇帝若是一個時辰不到,那本宮便去闖一闖這太極殿。”

    謝太後也不是泥捏的。

    況且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不把事情說明了,不能讓她滿意,她就是太後,也丟的起這個臉。

    現在的謝太後,算是找回了自己當年些許的潑辣之氣了。

    長壽宮的傳話內監很快就到了太極殿,此時正跪伏在皇帝司馬遹身前。

    “陛下,太後請陛下前去長壽宮。”

    “有何事?”

    此時皇帝司馬遹身前有小山一般的奏章,看起來是不得閑的。

    那傳話內監也知道,若是他不說出太後為什麽要見皇帝的話,那陛下是不會去長壽宮的。

    但是……

    他又如何能說是什麽事情。

    太後隻是要他來傳個信而已。

    宮中人最怕的就是那種碎嘴的人,話多,管不住嘴的人,早就死絕了。

    是故傳話內監在遲疑許久之後,說道:“太後並未與奴婢說為何要見陛下,隻是見太後的神色,應該是很緊要的事情。”

    傳話內監換了一種說話的方式。

    “朕有山一般多的奏章要批改,若是太後無事,晚一些朕再過去。”

    “這個……”

    傳話內監臉上有些遲疑之色。

    很顯然。

    皇帝的這個回答並不能讓他去長壽宮交差。

    傳話內監還想繼續說話,站在一邊的華恒卻是冷哼了一聲。

    “若是無事,便別來攪擾陛下,若是有事,去問清楚了再來。”

    華恒都說了這樣的話了,這傳話內監哪裏還敢繼續說話,隻好道:“諾。”

    之後便緩緩退出太極殿了。

    ……

    長壽宮中,聽著這傳話內監的稟報,謝太後的眉頭緊緊的皺起來,縮在袖口中的手也攢成拳頭。

    “陛下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如果這件事真的是皇帝在背後運作的,那皇帝當然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

    那說明這件事是其他人做的。

    “若此事不是陛下做的,那定然是其他人做的。”

    以為不是司馬遹出手,謝尚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了。

    現在能掣肘太後的,當然就隻有皇帝了。

    這件事如果不是皇帝做的。

    隻要太後一出馬,事情就一定會解決的。

    “如果這件事不是陛下做的,太後去了,一定會馬到功成的。”

    “太後,我看還得讓這小子再去一次。”

    女官說的這個人,指的自然是傳話內監了。

    “方才陛下說他不知道太後因何而來,那這一次便告訴陛下太後為何而來。”

    太後聽出了女官的話外之音。

    “你是說,陛下是故作不知。”

    女官點了點頭,道:“有這個可能。”

    但是……

    為什麽?

    謝太後心中有些迷糊。

    “若真是衝著本宮來的,直接來就好了,皇帝何必弄這些彎彎繞繞的?”

    “陛下的心思,我等如何揣度得了,換一個角度想,能動用中領軍華恒與茂王的人,這天下間,除了陛下,還有第二個人?”

    被貼身女官這般一說,太後輕輕點頭。

    “本宮也是這個意思。”

    想法通透之後,太後對著傳話內監說道:“那你便將本宮為何要見陛下的緣由說出來。”

    “諾。”

    傳話內監緩緩退出長壽宮,馬不停蹄的趕往太極殿。

    ……

    太極殿偏殿,皇帝司馬遹看著麵前再次到來的傳話內監,麵無表情的問道:“太後又有什麽事?”

    咕嚕~

    傳話內監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說道:“太後是因為謝台與楊珍的事情,才要見陛下的。”

    對於這個答案,皇帝心中一點都不詫異。

    因為他早就知道太後要這個傳話內監來的目的了。

    之所以搞這些花樣,是看一看太後的性子如何。

    換一種說法,便是看太後將他這個皇帝放在哪裏。

    心裏,心外。

    當做是皇帝,還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孩。

    如今看來,結果還好。

    但大戲還沒結束。

    甚至說是開始也算是勉強。

    “那太後的意思是?”

    “太後的意思是釋放楊珍與謝台,他們兩個皆是無罪之身。”

    “無罪?”

    皇帝當即嗤笑一聲,將一個奏章啪的一下丟給傳話內監。

    “這便是太後所言的無罪,楊珍在弘農郡魚肉百姓,手下的人命,不下十條,其中還有他指使的事情,單是一條拿出來,便是罪大惡極的事情,如何能說是無罪?”

    “你將這個奏章給太後好好看看,讓她看清楚這些世家的嘴臉是怎樣的。”

    呼~

    深吸一口氣,皇帝再說道:“太後言之謝台無罪,那這又是什麽?”

    皇帝將桌塌上早已經放置好的奏章摔下去,厲聲訓斥道:“不過是當了幾日的徹侯,名下的地產居然有了十頃,莊園屋舍,更是數之不盡,美姬奴婢,有百人之多,若我大晉徹侯皆有此待遇,恐怕天下有再多的百姓也不夠封賞了。”

    拿到手上的兩個奏章,傳話內監哪裏還敢說話,當即屁滾尿流的跑下去了。

    見傳話內監走了,皇帝嘴角上才微微勾起。

    如今他倒是看看太後如何做。

    太後現在的選擇有很多。

    讓皇帝放了楊珍謝尚,即便是有罪。

    其次,不放楊珍謝尚,並且到太極殿大鬧。

    最後一個,也就是最聰明的做法。

    便是看透表麵直至本質。

    若是母後足夠聰明,應該是知道朕的心意的。

    皇帝的意思,便是讓太後自己讓權。

    若是太後不讓權,最後隻能他“幫”太後把權力讓出來了。

    幫與不幫,一字之差,但其中的差別卻很大。

    有關乎感情,麵子,自由的差別。

    有些事情,做過,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

    長壽宮中。

    傳話內監的兩個奏章拿到謝太後手上,頃刻間,便讓原本就處於爆發邊緣的太後徹底爆發了。

    “誰能告訴本宮這是怎麽回事?”

    楊珍的齷蹉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實際上,她也隻是在皇帝麵前給楊珍說一句好話而已。

    最後這楊珍是死是活,與她無關。

    但是謝台就不一樣了。

    謝台是她的人,她的親人。

    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下謝台的。

    但是……

    你看看這家夥這段時間做的事情。

    這如何是一個外戚該做的事?

    單單是這個接收賄賂,便是大罪,更何況其中還涉及到了人命。

    賤民的命當然是不值錢的。

    但是在明麵上,它是值錢的。

    國有律法,規定的事情,拿到明麵上,那就必須要按照明麵上的流程來做。

    貴族的命比賤民的命要值錢多了,但皇帝執意追究責任。

    給謝台一個人頭落地的結局,沒有人敢說皇帝做得偏頗了。

    蒼蠅不叮無縫蛋,這謝台身上有縫,滿身是縫,這才給陛下抓到了這個機會。

    謝台啊謝台!

    跟著本宮,日後怎樣的富貴沒有?

    何至於強買強賣?

    何至於接受賄賂?

    若是謝台現在在她麵前,恐太後殺他的心都有了。

    太後在火頭上,在這個時候,謝尚果斷把嘴閉上,女官的話也是說出來了。

    “這件事,看來就是陛下的意思了,太後,為今之計,也隻有妥協了。”

    “如何妥協?”

    太後的話語帶著冷意。

    “太後隻需要與陛下承諾,日後絕不幹政,相信陛下絕對不會為難平壽侯的。”

    至於楊珍

    他的死活太後才不管。

    “陛下做這麽多事情,恐怕要的就是本宮這句話罷?若是本宮不願意呢?”

    謝太後目光灼灼的看著貼身女官。

    “陛下不願意,陛下就會用其他手段,如今這整個皇宮都是陛下的人,太後即便是身份尊貴,又能為之奈何?”

    “本宮本宮當真是生了一個好兒子啊!”

    謝太後仰天長笑,最後直接化作哭聲,淚水也從眼眶中奔騰而出。

    “去告訴那狗皇帝,本宮今後不幹政便是,但他日後,也休要踏入長壽宮半步!”

    痛哭怒吼一聲,太後直接飛奔入殿。

    將眾人晾在其中。

    傳話內監與貼身女官對視一眼,眼中有詢問之意。

    貼身女官輕輕點頭,道“把太後說的話,與陛下說了罷。”

    說著便跟著太後入殿了。

    太後如此失態,自然是把謝尚嚇得不輕,但是他知道自己父親無礙之後,臉上卻是露出笑容。

    殊不知

    他們兩個的富貴,也到此為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