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看了一眼烏岩，收起了之前那副表情，臉色終於變得認真起來，“小姑娘，如果你再這麽獅子大開口的話，那我們就真的沒法再談下去了，你要知道，就算本官答應你這個條件，就算本官代表帝都同意你的要求，那麽塞北戰事結束以後，你認為大宋會允許烏家這樣超越趙家的家族存在麽？到了那時，我擔心你們反而會因此而獲罪。”

    “謝謝知府大人的忠告，不過如果一點好處都得不到的話，我實在想不出烏家和王大人您結盟的理由。”

    烏岩直視著王靖的眼睛，毫不退讓。

    “我能夠保證烏家在應州城所有的產業，當然，以後的應州會有大量的機會招收當地人作為官員補充進來，如果你們烏家有興趣，也可以參與進來，並且，我會向汴京稟報，建議加封你們烏家的族長爵位，如果到了那時候烏家族長還是你的話，你可能就是大宋唯一一名有功名在身的女人了……怎麽樣，條件夠誘惑吧。”

    “……”

    “如果你認為這些條件還不夠的話，可能本官也隻好放棄這個盟友了。”

    “王大人，我可以認為你這是在威脅我們麽？”

    “本官隻是不希望烏家真正的成為曆史罷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碰到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士，我今天根本不會說出這麽多的話。”

    看著王靖那一副義正言辭的表情，不知怎麽，烏岩忽的臉紅了一下，心神有些不寧，又左右看看周圍，發現沒被注意，心中才鬆了口氣。

    “可是我還是覺得你的條件和我想的還有些差距，不如這樣，給我們烏家兩個人的功名，同時，我需要烏家在應州所有的產業都受到保障。”

    “不可否認，烏岩族長你確實是一個談判天才，但是你可能不知道，現在在你麵前的，是一個談判界無法逾越的高峰，以蒼莽野獸著稱，高冷無情聞名的……”

    “王大人，你是在說你自己麽？”

    ……

    “好吧，我再退讓一步，我想你保證烏家在應州城的產業，同時在一個封爵的基礎上再增加一個爵位。”

    “我要保留烏家不僅僅應州城，包括整個應州境內的產業，二個爵的爵位。”

    “你以為這是菜市場麽？說講價就講價，你能不能嚴肅一點……二個城，一個伯一個侯。”

    “成交”

    烏岩點了點頭，其實對於這個談判的結果已經比她預想的要好多了她最開始要求的把應州作為烏家封地實際上隻是她提高談判加碼的一個幌子。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至少可以保留住烏家的產業，這種最後的結局，要比被帝都視為眼中刺要好無數倍。

    烏岩正準備開口答應，突然門外跑進來一個士兵，看到她立刻說道，“族長大人，烏智慧服毒自盡了。”

    ……

    書房內

    葉朝雲手中拿著一件黑色貂皮披風，用嘴輕輕的含住上麵的線，秀眉一皺，線頭從針上脫落，在那件披風的破口處，此時已經被縫上了一朵精美的梅花。

    這件披風製作材質是最為名貴的黑貂雲錦，不怕水火而且透氣性能好，是當初壽春郡王趙禎特地送給王靖的，也是王靖平時最喜歡穿的披風，從成都府擔任少尹那時起，王靖每次隨軍出行或者遠行，都要將它披在身上，在今天葉朝雲打掃房間的時候，正好看到它掛在衣架上，上麵有一個破口很顯眼，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刮開的，於是她順手拿過來補了補，又放回到了原處，看到書房內比較亂，她又開始打掃起房間來，將書房內的書籍一一歸類，地麵桌椅擺放整齊後，最後又將目光投到了書案上。

    書案上，一張軍事地圖幾乎占滿了整張案子，在地圖上被隨意放了一個硯台壓在上麵，葉朝雲緩慢的卷起地圖放到一邊，將書案上的文件和書籍一點點的碼好，擺放在一邊。

    不過在她收拾書信的時候，一封來自遼國的書信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把書信攥在手中，遲疑了片刻還是把信抽了出來……

    “實在是太過分了，實在是太過分了，這個烏岩，讓我那裏去給她找什麽解藥……”

    門外王靖一邊和裴定方抱怨著，一邊推開了門，正好看到葉朝雲臉色緊張的從書案那邊閃到一邊。

    “王……大人，您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不過你在這裏做什麽？”王靖一臉驚奇的看著她，記得他離開府衙的時候，吩咐過她回自己閨房中去。

    “我看您這裏有些亂，就幫你收拾收拾這裏。”葉朝雲低著頭說道，她的臉色現在有些微紅，剛才聽到王靖的腳步聲把她嚇了一跳，立刻把信塞回了信封。

    “哦？”王靖有些遲疑的看了一圈書房的的環境，果然如她所說的那樣，比之前整齊多了，在書案上的東西也被擺放的很整齊。

    “大人，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那個烏岩可是說了，如果我們府衙弄不到水木綠解藥的話，之前的約定都作廢了。”

    “女人簡直就不可理喻，這麽重要的事竟然被拿來當籌碼，還敢威脅我……朝雲，你別看我，我不是在說你。”

    王靖一想起剛才的發生的事，就一臉義憤填膺，不久前他在烏府中，烏岩已經準備接受他提出來的條件時，忽然跑進來一個士兵說烏家有內奸在牢中自殺了，自殺也就算了，連帶給原族長烏鼎將的解毒藥都帶到了地下，於是王靖好心的上前安慰了幾句……節哀順變吧，早死早投胎。

    好吧，既然這樣，那就有勞王大人了，如果解藥能找到也就算了，找不到的話，我爹爹不在了，烏家也就沒有什麽意義了，我一定會和宋朝拚個魚死網破。

    你怎麽能這樣不講道理呢？這毒又不是我下的，你怎麽遷怒於我們，我怎麽知道哪裏去找解藥。

    我就是這麽不講道理，你和一個女人講道理，你才沒有道理呢。

    “枉我王靖英明一世，卻想不到在這種女人麵前，竟然毫無招架還手之力……裴定方，去召集下我們的斯巴達克一萬勇士，準備明日和烏家死磕到底。”王靖一臉悲憤的說道。

    “是，大人”

    “請等一下，裴大人。”葉朝雲叫住了裴定方，問道，“你們說的什麽解藥之類的，小女子有些沒有聽清楚，您能夠再說一遍麽？”

    裴定方點了點頭，“我們這次去找烏家商談結盟的事情，本來所有的問題全部已經解決，但對方那個新任的家主，就是一個小女孩，她又臨時增加了一個條件，要大人為她找一種水木綠的解藥，你說我們大人又不懂懸壺濟世之道，去哪裏給他找去。”

    “水木綠？你說的難道是那個水木綠？但在現在在塞北怎麽還會有這種毒藥呢？”

    “怎麽你知道？”

    “恩，這個我倒知道一些，”葉朝雲點了點頭說道，“這種毒藥無色無味，見水即溶，它由宋朝一個偏僻山穀中獨有的鐵木榮花的花粉粉，再加上深水花、龍岩草籽、兮然花蕊等數十種調製而成，它的特性是可以滲透人的血脈，令中毒者血管變薄變脆，最後讓其血管爆裂而死，它最大的優勢是就算用銀針探毒都無法顯示其存在，不過遇木和茶水會呈現出綠色……”

    “我差一點忘記了我們的朝雲是塞北葉家的人，看朝雲這麽嬌小可愛，想不到對於毒藥之道也頗有研究的嘛，看你這樣了解，解藥肯定也知道吧，趕緊給我配出來一份，哈哈。”

    “大人，這個恐怕不行”，葉朝雲皺了下秀眉，“水木綠的解藥藥方我到是可以配出來，配方我曾在家族中看到過，不過其中的一味最關鍵的材料，黑螞蟻卻很難得到。”

    “黑螞蟻？”

    “是，不過這種黑螞蟻並不是普通的黑螞蟻，它有雙刺雙翅，敢於山峰爭，特征很明顯，但據說它隻在特點地區活動，而且，那隻是一個傳說，我並不確定真的能夠找到。”

    “宋朝離我們這路途遙遠，就算快馬加鞭，來回一趟也需要走幾個月的時間吧，但烏家僅僅給我們兩個月的時間……裴定方，先下手為強，召集我們的那些新兵，我們和烏家拚了。”

    裴丁方點了點頭，“好”

    “等一下”

    葉朝雲仔細想了想：“黑螞蟻雖然很難找到，但是我卻知道，在遼國的濕地地區，應該有小足黑螞蟻，這兩種螞蟻雖然品種不同，但都是喜食紅泥，它們和其他螞蟻的區別在於，它們分泌出來的酸液可以溶解岩石，我想，它們的功效最大的地方應該就是它們的酸液，小足黑螞蟻應該可以替代黑螞蟻入藥。”

    裴定方：“遼國的濕地地區，在遼國的南部，隻要離開燕雲十六州地界再走二三日就會到達。”

    王靖：“怎麽這麽遠？……朝雲，你把小足黑螞蟻的特征具體寫一下，我派人去找。”

    葉朝雲：“大人，小足黑螞蟻習性比較怪異，非潮濕區域不進入，非堅硬的岩石不築巢，非紅泥不食，非黑暗的時候不現身，連小女子都很難找到，我看隻有我前去一趟了。”

    王靖：“朝雲，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啊……雖然我當初和葉家口頭上說你是我的侍女，但實際上，我一直把你當親生閨女一樣看待的。”

    葉朝雲：“滾”

    裴定方：“大人，我看那個烏岩根本就沒有談判的誠意，才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我現在就去召集狄青他們去。”

    王靖：“哼，沒錯，為了一個區區的小足黑螞蟻，實在是太小看我們了……裴定方，你立刻去召集人馬，時間緊迫，我們連夜就走。”

    “……”

    “大人，一個小足黑螞蟻讓您親自出馬，這無論是常識還是邏輯上都說不過去啊。”

    “一個小足黑螞蟻又怎能讓我親自出馬……我實際上是在擔心朝雲的安全。”王靖耐味的看了她一眼，後者臉頓時羞得通紅，他又補充了一句，

    “畢竟我隻有這一個幹女兒。”

    “滾”

    裴定方：“大人，連溫順可人的朝雲都放下架子爆粗口，憑我馳騁情場多年的經驗……我隻能說，她可能喜歡上你了。”

    “滾”王靖和葉朝雲一起出口罵道。

    殘陽如血，清風如歌，橫跨在遠處的漫長山脈，仿佛一隻伏臥在荒野中巨獸，輪廓極為清楚。

    應州城門前，往來的行人越見稀少，而正在這時，城內突現一陣疾奔的馬蹄聲，很快，數百名紫色軍服的府軍騎兵策馬衝了過來。

    城門前的行人見到後紛紛的避讓，而這些騎兵也馬不停蹄，迅速的衝出了城門，一路向北方疾馳而去。

    “族長，剛剛守城士兵發現，知府事王靖率領一批騎兵衝出城去了，好像發生了什麽急事。”

    烏問心聽到守城士兵匯報以後，立刻趕到烏岩這裏向她匯報，對於烏智慧的死，他一直有些愧疚，若是他管理再嚴密一點，如果烏智慧還活著，以他的手段，恐怕早就知道解藥的下落了。

    烏岩看了站在自己麵前的烏問心一眼，扔給他一封信，信是王靖剛派人送過來的。

    “烏岩族長，當你接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我應該已經離開了應州，踏上了尋找解藥的艱辛之旅，在我的前方，會有無數想象不到的困難，但我身為應州知府事，身負朝廷重負，對於這些冥冥之中頑固之所在，我唯有向上天許下宏願，隻為這一去能夠逆天改命，

    誅盡群魔，不負蒼生，無論遇到怎樣的風雨，我心中苦執一念，隻求這破釜沉舟之舉，可以在數十年以至幾百年以後，為後人所敬仰，若天亡我，我無話可說，而我將戰天；若地欺我，我無話可說，而我將鬥地；好了，時候不早了，就說到這裏吧，我去遼國捉小足黑螞蟻去了。”

    烏問心看著拿著信一臉懵逼的烏岩，終於為什麽自己從進門到現在，都沒有看到她開口講任何一句話的原因了，換做是他，他寧可不要解藥讓王靖橫死在遼國，這輩子也絕對不想再看到王靖這貨一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