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

    王靖皺著眉頭，翻看著眼前的信件，剛才他漱口用了好幾盆的水，仍然還感覺到口腔還存在一股似曾相識的大蒜味道。

    看來今天晚上的飯是不用吩咐做了，估計就算吃了也要吐出來。

    擺在書案上的信件足足有二大摞，裏麵和以往一樣，主要是從汴京城發來的私人信件、護龍堂的信息和《宋時》情報三種。

    不過他這次隨便打開了幾份信件，卻明顯感覺到《宋時》的快訊所出現的次數要比以往高出不少，而且從快訊的內容上都較以往有了明顯的進步。

    比如這次關於朱家族三公子朱西城來到蔚州那邊的信息，總計有七份。

    護龍堂四份，“四月十五日，朱家族三公子朱西城，抵達蔚州城，入住劉家”，

    張家派人前往蔚州城，三日後離開。”，

    “四月末，朱西城離開蔚州。”，

    “以下是朱西城在劉府停留期間，劉家往來人的名單，名單總計三百八十七人，分別是……”

    《宋時》的快訊隻有三份，“朱家族三公子朱西城來到蔚州城，和張家劉家兩家接觸多日。”，

    “朱西城停留期間，未見有外人出入。”，

    “應州城出現張家人，烏家長老烏文泰多次與其接觸。”

    從信息外表上看，護龍堂信息收集渠道更加全麵，更重視全程的控製，《宋時》的快訊看起來內容就要弱上一些，但《宋時》的信息卻更加簡練直接。

    《宋時》情報機構剛剛成立不久，無論是從資金上，還是情報人員上，根本無法與任何一個國的情報組織相比，很多的時候，《宋時》呈送過來的情報內容甚至沒有任何參考的價值，事實上，王靖隻需要護龍堂一家的情報就足夠了。

    但王靖不這麽認為，他每次接到《宋時》的快訊後，都要在後麵標注上自己的意見，然後再把快訊發送回去，讓那些《宋時》各分部的負責人能夠看清楚自己的觀點，知道自己想要的情報到底是什麽。

    時隔多年，一個如今已經是《宋時》高層的成員回想起當年的事，仍舊唏噓不已，他很感慨的說道，如果當時沒有王靖對這些快訊的指導，《宋時》情報人員的素質絕對不會提升如此之快。

    再回想起當初《宋時》發的那些快訊，那簡直就是不堪入目，連他們時隔多年再看以後都不忍直視。

    很難想象王靖當時是怎麽耐著性子一條條的讀完，然後一一回複的，

    “蔚州城街上有一個賣糖葫蘆的，平時一直都在，但三天前突然消失了，屬下覺得很可疑——出自《宋時》蔚州分部”

    王靖回複：你們對一個賣糖葫蘆的這麽上心，難道是準備壟斷整個蔚州城糖葫蘆產業麽，還有，從這條信息中，你特瑪到底是想告訴我點什麽……是想讓本大人親自去幫你們調查？

    《宋時》蔚州分部再回複：大人息怒，賣糖葫蘆的人終於找到了，他隻不過換了一個擺攤的位置我們沒有發現。

    “張家三公子出入青樓已經三天沒有出來了，這事情非比尋常，在這個普通的青樓之中到底隱藏著什麽？是人性的泯滅，道德的淪喪，還是過眼的浮華，醉人的奢靡，亦或是在平淡之中，實則有一個驚天的大陰謀，下一期的快訊將會為你揭開這個謎團——出自《宋時》某分部”

    王靖回複：去看看又沒有後門，還有，不要每一件不尋常的事都要向我匯報，我沒那麽多精力，要知道這世界上每天的奇葩的事太多了，比如你們。

    《宋時》分部再回複：大人，後門找到了。

    “汴京城冥海酒樓中，有人對大人您口出狂言，我已經命令人把他修理了一頓，不要感謝我們，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你最忠誠的屬下。”

    王靖回複：非常感謝你們，既然你們所有人都已經暴漏了自己的身份，看在你們如此英勇的份上，作為回報，過幾天我準備成立一個敢死隊，不用感謝我，這是你們應得的。

    《宋時》分部再回複：大人我們錯了，現附上每人一根頭發，以視我等悔過之決心（信中夾著的幾十根割斷的頭發飄然落下）。

    “烏鼎將的小女兒烏岩，這幾天在府中沒有露頭，這點極為不正常，最後屬下經過秘密探訪，終於掌握她的第一手資料，她出女紅的規律是每月的第二周到第三周之間，希望能夠大人有所幫助——出自《宋時》應州分部”

    王靖回複：幫助你妹啊，我對小蘿莉沒興趣。

    《宋時》應州分部再回複：大人不必解釋，大家都是男人，我們懂的。

    暗影成立之初，很多成員根本分不清楚那一些是有用的情報，哪一些是無用的情報，任何一件很小的事情都會被他們誇大，反而一些很重要的事卻往往被他們忽略，全部都是摸著石頭在過河。

    見到這種情況，王靖並沒有進行責怪，而是將自己心中所想的，自己的思維，寫在這些原本不值得一看的情報上，反饋回去，逐漸改變這些《宋時》情報機構成員的思維模式，每一封情報必定會有王靖的反饋，他們的收集積極性也空前高漲。

    “看，這是咱們老大給我們的親筆回複耶。”

    “顯唄什麽，勞資也有，看，我就寫了一句話，他給我回了三十句話。”

    “想不到老大真的一直在關注著我們，我實在太感動了。”

    “哇，看我的，我這裏竟然還有一枚黃金戒指，上麵鑲嵌著的那個難道是傳說中的祖母綠寶石？”

    “讓我看看……真的是祖母綠寶石，相傳這個寶石僅產自吐蕃地區，產量稀少極為難得，像這麽大的一顆至少要幾十萬兩銀子，你發達了。”

    “真的麽？想不到寫情報竟然還有幸運大抽獎啊，不行，勞資現在趕緊多去找些情報去。”

    “等等我，大家一起發財啊……”

    暗影情報眾很快一哄而散。

    隻是遠在應州府衙的王靖，正趴在書案和床底下點著油燈不停的尋找著什麽，嘴裏還念叨著，

    “咦，到底去哪裏了？我記得那個戒指剛才明明就放到書案上了啊。”

    《宋時》情報機構發展至今，在曹堅、餘玠童清，俞子期，朱衝等人的推動下，終於逐漸走上了正軌，規模也逐漸壯大，這裏麵他們也應該感謝護龍堂的友情幫助，王靖將護龍堂送給他的這些信息，悄悄的送到這些地方，讓這些人模仿這支具有百年曆史的情報組織做事的風範。

    有了護龍堂“無私的”幫助，再加上王靖的獨特思維，現在的暗影，也漸漸的形成了自己行事風格的雛形，不但對這些成員能力迅速提高，對情報的把握也極為的準確到位。

    在這些《宋時》快訊後麵，王靖發現了一封來自塞北武州的信息，信中說，陳家的二公子陳辛子已經離開了武州，前往蔚州，但是並未在蔚州城逗留，因其速度過快，他們派出去跟蹤的人最後跟丟了。

    對於陳辛子，王靖依稀的有了一些印象，這不就是自己曾經在武州碰到的那個滿臉絡腮胡的中年高手麽。

    他獨自一人離開武州，行跡匆匆會去哪裏？

    如果他未與劉家和張家聯係的話，王靖認為隻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前往蔚州與朱家聯係，還有一種可能，王靖想了想，提起筆寫了幾個字，稍後覺得有些不妥又將紙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

    在墊紙的下麵依稀還能看出他寫字的痕跡，汴京。

    在地下已經一地的紙團中，那個紙團毫不起眼，早已經混雜在了一起分不清楚。

    在這場宋朝與塞北古老氏族勢力的較量中，王靖所扮演的角色是一名攪局者，如果他想掌控全局，不但不會給他帶來任何的好處，最後更有可能惹火上身，新州那件事及時的給了他警示，不要看汴京遠離戰圈，但實際上，這幕後掌控權仍然牢牢地被宋真宗趙恒抓在手裏。

    哪怕他及時知道武州的陳家有可能和汴京城所有聯係，他也隻能裝作不知道。

    而且，從這件事上聯係到應州，烏鼎將和新上任族長的烏岩之所以能夠一直堅持和自己聯盟，恐怕汴京那邊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現在的戰局撲朔迷離，誰也不清楚，王靖甚至敢斷定，蔚州的朱家族之所以敢這讓公然的與宋朝撕破臉，如果僅僅是表麵的這些氏族聯盟，也不一定底氣就這麽足，至於遼國關鍵時刻會不會出兵相助，現在沒人能夠說得清楚。

    至於遠離戰圈的汴京那邊，裏麵的水更加的深不可測，不但大皇子隆王趙佑和四皇子信王趙祉時而聯合在一起，時刻互相對立的在趙恒麵前爭奪自己的利益，武將這邊皇城的禁軍和地方的府軍兩派係也打的不可開交，再加上文官係和武將係之間的爭鬥，以及一些中立派時而倒向這邊，時候又調轉了槍口，人和人之間的眼神對視中，都摻雜著十足的火藥味。

    這次新州意外的回歸到大宋的懷抱，加上王靖留在那裏的幾萬府軍，如同在雙方時上時下的翹翹板上，代表宋朝的一方突然增加了一個重重的沙袋。

    這個平衡被打破的時間要比宋真宗趙恒想象的要快很多，這也使得他倉促間竟然沒有乘勝出擊，反而將王靖調回了應州，也正由此，給了蔚州為中心的家族聯盟一個喘息的機會。

    現在在汴京城那邊已經不在需要王靖這樣一個攪局者了，隻要王靖能夠替宋朝守住應州，那就算立功。

    王靖想了想，拿起筆，然後攤開了紙卷，他還是決定給宋真宗趙恒寫一封奏章。

    如今烏家態度已然明朗，他身為應州知府事，宋朝設在應州的最高官員，自然應該將這裏目前的情況對汴京城方麵進行簡要說明，雖然護龍堂極有可能已經將這一情況匯報了上去。

    對於宋真宗趙恒，是絕對不會介意同樣內容的奏章收到兩次，他真正介意的其實是到底誰沒有給他奏章。

    “大人，這是剛沏好的茶，你趁熱喝些吧。”葉朝雲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他的身邊，她今天白色輕紗上裝，身下一襲綠色長裙，看上去頗為淡雅。

    “好，謝謝。”王靖接過茶杯，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發現葉朝雲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塗了一些腮紅，眉線好像也重新描過了一些。

    “朝雲現在出落的越來越漂亮了，如果以後誰娶了你，肯定會有福氣啊。”王靖不由得感歎著。

    “大人您說笑了，民女隻是一個普通女子而已，隻希望能夠陪在您身邊當一輩子的侍女。”葉朝雲說到這裏，她突然感覺到書房的氣氛有些尷尬起來。

    王靖稍微愣了片刻，隨即笑道“我看朝雲你才是說笑呢，你是葉家主最看重的孫女，日後在葉家族的地位舉足輕重，放心吧，等過幾年戰事平定以後，你就會回到拉斯主城的。”

    聽到王靖的話，葉朝雲的臉上不禁掠過一絲失望，她很清楚，以王靖的才智，剛才肯定已經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這種答案相當於委婉的拒絕了她。

    “謝謝王大人關心，等真的有那麽一天的話，歡迎王大人到時候去我雲州去做客。”葉朝雲不知不覺把對王靖的稱謂也改了回來，顯然她的心態發生了變化。

    “很好，我一定會去的。”

    “那我先退下了王大人。”

    “好的”

    葉朝雲微微屈膝施禮，然後緩緩的退下，她打開門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王靖的聲音。

    “等一下，朝雲。”

    葉朝雲的心沒來由的劇烈跳動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王靖，用眼光問詢著對方。

    王靖端起茶杯向上抬了太，臉上露出笑容，“我想告訴你，你沏的茶真的很好喝。”

    葉朝雲狠狠烏了他一眼，直接走掉了，書房中隻剩下一臉尷尬的王靖。

    十八歲的葉朝雲，除了和她的爺爺葉百草在一起時間較長以外，即使和族內的男子，也從來沒有長時間獨處過，而王靖，應該是葉朝雲喜歡上的第一個男子。

    王靖並不是不知道葉朝雲剛才話中的意思，隻不過在他的心中，仍然還思念著遠在遼國的耶律奧古公主。

    “親愛的奧古，你還好麽……”

    不行，這樣太假了，王靖有些不滿意，他隨手把案上隻寫著的開頭的信紙揉成了一團，扔到了地上，地上此刻已經滿是紙團。

    “奧古，你好，我是王靖，你知道我很想你”……不行，渾身起一身雞皮疙瘩，

    “耶律奧古，我是之前送你的那個大宋特使，你還記得我麽？”……唉，特瑪的，寫封信怎麽這麽難，王靖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奧古，我是王靖，你的來信我已經收到，之所以遲遲未給你寫信，是因為我很忙，你如今在遼國，還很好吧，你們的上京臨潢府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城市，我曾經去過一次，隻不過當時還沒有認識你，若有機會，你可以給我當一個向導麽……”

    王靖滿意的看了看桌子上的書信，終於放下了筆，相信這樣的話，她應該可以明白自己的心意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