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麵前這個年輕人，楊延昭也是在見到他後才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不可否認，他開始確實對宋真宗趙恒讓自己把這支楊家將的指揮權交給對方而心存芥蒂，甚至對這個沒有任何名氣的王靖產生過質疑，但接下來通過攻打寰州，伏擊秦氏騎兵這兩件事，楊延昭已經對他心服口服，佩服的五體投地。

    至少在他印象當中，宋朝所有武將中還沒有哪位將軍能夠做的比王靖現在做的還要好。

    而且他隱約有一種預感，隻要有他在，這次宋軍一定會在寰州獲得勝利。

    王靖回過頭來看了楊延昭一眼，露出一絲微笑，對於這個看著嚴肅古板，實則古道衷腸的統領，他也很有好感。

    “楊將軍，謝謝你，不過這山風雖然很硬，但是相比晚上的夜風來講，還是要好上許多的，這段時間讓弟兄們受苦了。”

    “王大人見外了，沒了那些破帳篷我們頂多睡在外邊，但是兵不血刃的就消滅了幾萬騎兵，我想沒有比這筆買賣更劃算的了。”楊延昭由衷的感歎著。

    這要是換做他當這支宋軍的指揮者，恐怕前幾天他在睡夢中就被那些從黑暗之中突然殺出來的秦氏騎兵給踩死了。

    “那次勝利隻是一次僥幸而已，恐怕才是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麵。”

    王靖臉上有些凝重，土城的反應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怎麽了？難道對方不進攻不是一件好事麽？隻需要我們的援軍趕到以後，我們就可以和他們展開真正決戰了，相信我，以楊家將的素質，絕對會……”

    “楊將軍”，王靖打斷了他的話，“現在擺在我們麵前的問題不是如何的決戰，而是要想辦法知道對方隱而不出到底有什麽意圖。”

    “你來看”

    王靖看出了楊延昭臉上的疑惑，他指著前麵的土城，

    “在這座城中，擁有十萬張劉二家的軍隊，以及至少二萬名秦氏騎兵，而我們隻有五萬人左右，如果你是對方的統帥，你會如何去做？”

    “自然是派兵攻打我們啊，或者在山下布下重兵，阻止我們出去，最後困死我們。”楊延昭毫不遲疑的回答道。

    “你說的沒錯，這就是問題的所在，現在他們這麽多人，卻任由我們在山上，這一點是極為不正常的，因為我認為對方恐怕有其他的算計。”

    “王大人，恐怕是你想的太多了吧，說不定是對方覺得山上易守難攻，已經放棄了我們也說不定。”

    “不會那麽簡單，我隱隱有一種直覺，這次對手肯定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我已經命令狄青前去查看了，等他回來我們看看結果。”

    “好吧，你說有問題就有問題吧。”楊延昭一臉的無奈，心裏暗想著，這個王靖想的多到不是什麽壞事，但是是不是也太草木皆兵了一點。

    土城頭上，幾個劉家士兵正百無聊賴的靠在城垛上聊著天，他們將長槍放在了一旁，神色顯得非常的放鬆。

    他們談論的話題很簡單，圍繞的都是一些男女之間的那點事，以及誰堅持得更久一點，誰曾經看到多麽誘人的女人，土城中哪個少婦更漂亮，正談到興頭上，忽然旁邊的一個士兵指著城牆遠處大聲的喊著，“敵襲，敵襲”

    一時間，這些劉家士兵立刻一哄而散，快速拿起旁邊放置的長槍，跑到城垛前緊張的尋找著來犯之敵，在他們視野中，幾百名宋騎正騎著戰馬快速的逼近，但是在離城牆幾百碼的地方他們突然轉向，一路沿著城牆跑了起來。

    這些宋騎所到之處，在城牆上防守的劉家士兵紛紛把頭伸出城頭觀看，有打著口哨發出噓聲的，大聲調侃的，還有拉開弓弦放冷箭的，隻不過這些騎兵距離把握的很好，就算有一些箭矢射的很準確，也因為失去了速度很容易被這些騎兵避開。

    在環繞了大半個土城後，領頭的那位宋朝軍官忽然吹了一個口哨，其他所有騎兵立即跟著他沿著剛開始來的路又返回了叢林。

    叢林中，狄青跳下了戰馬，將韁繩遞給了旁邊的士兵，便向著附近的山上走去。

    “你是說，守城的那些士兵全部都是劉家士兵？”王靖聽了狄青的匯報，不禁皺了皺眉頭。

    “是的大人，軍隊沒有問題，城牆上那些士兵穿著都是劉家的軍服，而且這期間，土城中並沒有任何一名騎兵出來追趕我們。”狄青說道。

    “這樣看來，和我猜測的差不多，張家的軍隊和劉騎兵應該已經不在城裏了。”

    “那他們會去哪裏？”

    “隻有兩個解釋，一是放棄土城前往蔚州支援朱家軍隊，另一種……”王靖冷笑了一聲，“應該是去堵截烏家的援軍了吧。”

    “那烏家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錯，一點也不危險，這樣更好，給我們集結兵力留出了更充足的時間，放心吧，大概過二三天，烏家就會趕到，你現在立刻去通知楊延昭把曹魏投石機搬到山下，我們即刻攻城。”

    在從狄青那裏了解到了土城虛實之後，王靖的神情此時顯得格外的輕鬆。

    黃昏時分，土城的東邊地平線上突然浮現出了一大片黑點，宋朝軍隊的斥候首先發現了這一狀況，立刻向楊延昭和王靖稟告。

    夕陽下，一排排列著整齊軍陣的烏家士兵漸漸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中，這些士兵氣喘籲籲，每個人都汗流浹背，盔甲上的布衣粘在了皮膚上，臉上布滿了塵土。

    原本二天才能到達的路程，烏岩硬是下令急行軍一天一夜便趕了過來。

    當看到土城外平靜和諧的場景時，她心中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族長，看來我們趕到的很及時啊，這下我們烏家不會進退維穀了吧。”

    “……”

    聽到烏問心的話，烏岩臉色頓時一紅，在晚霞照耀下，臉上的羞紅被霞光所掩蓋，烏問心並沒有發覺麵前的族長大人在為她的私心而羞澀，他此刻正看著從遠處快速奔馳而來的幾匹戰馬，騎在戰馬上最前麵的那個人，正是應州知府事王靖。

    “哈哈，烏族長，問心將軍，你們來的可真及時啊。”王靖的戰馬還沒有趕到，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王靖很熟練的從戰馬上躍下，在他看到烏岩的時候，神情不由征了一下，麵前的烏岩，實在是太漂亮太性感了，一身火紅色的盔甲，未及膝蓋的短裙加上蹬著一雙小馬靴，更加襯托出她修長的美腿，長發披肩，胸甲前還特意為女性設計出一對胸托，透過輕紗甚至可以望到裏麵隱約的春光。

    那對凸起的大小，好像剛好可以被手掌掌握住……

    王靖猛的咽了一下口水，艱難的移開了視線，心裏不斷驅除著浮現在腦子中那些齷蹉的相反，轉而對著烏問心說道，“你們長途跋涉遠道而來，一定累了吧，不如到山上坐坐？”

    “王大人客氣了，您在這裏孤身奮戰，我們烏家又怎麽敢讓大人獨自犯險呢，請大人在前麵帶路吧。”烏岩淡淡的說道，眼神中沒有一絲表情，完全就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好的，正好我們決定要攻城，一會到了山上以後，我們好好商量一下明天攻城的事。”

    “攻城？”烏問心聽到王靖的話愣了一下，趕忙說道，“王大人，我想你肯定是誤會了，我們烏家這次隻來了三萬人，加上你的人馬，你確定要進攻那座擁有十萬守軍的土城？”

    旁邊的烏岩看到王靖的話，也是一臉的疑問，

    “攻打土城沒錯，不過土城不是你想象的擁有十萬守軍，據我分析，應該隻有劉家那點士兵。”王靖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那張家軍隊和那支秦氏騎兵軍團呢？”

    “當然是去阻擊你們去了啊，”王靖臉上的笑容更盛，他接下來的話才讓烏岩和烏問心徹底放下心來。

    “不過我想他們去的應該不是辛西城方向，而是應州，我隻能說，他們搞錯方向了。”

    位於應州和寰州交界的小伊索平原，方圓不過三百裏，南邊是一片茂密的叢林，裴定方曾經在這裏率領幾百名騎兵將擁有數千人的氏族軍隊擊潰，這裏也曾經是前烏家家主烏鼎將遇襲的地點，如果烏家想要快速到達土城，這裏是必經之路。

    從表麵上看，這個不知名的小平原漫野青草隨風拂動，偶爾可見野獸出沒，天上數隻巨雕不停的盤旋著，和往常並沒有什麽兩樣，但在一片土包下麵的低坡上，滿視野等裝待發的秦氏騎兵和張家士兵人頭攢動，密密麻麻的擠滿了整片凹地，和王靖那支宋朝軍隊好運氣不同，昨天這裏剛剛下了一場暴雨，雖然雨水很快便被幹涸的土地吸收，但是足夠將這些士兵們每個人都澆成落湯雞，讓他們狼狽不堪了。

    地麵上現在泥濘不堪，秦氏騎兵都紛紛跨上了戰馬，將自己的盔甲衣服敞開放到馬背上嗮著，但張家士兵就沒那麽好的待遇了，這些士兵無法盤坐在泥濘的地麵上，又沒有舒適的戰馬，他們隻能用長槍支撐著身體來暫時緩解腿部傳來的酸痛，很多士兵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高高的掛在槍頭上進行晾幹，遠遠看上去，整片伏擊的地點更像是一處大型的晾衣場。

    不過秦氏騎兵和張家士兵雖然人數眾多，但是除了沉悶的呼吸聲和少數盔甲的摩擦聲，並沒有發出其他的雜音。

    他們趕到這裏準備伏擊秦紫星判定可能出現的烏家援軍，已經接近一天一夜了。

    但是遠處的地平線上，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安靜，根本沒有一個人影出現。

    “秦將軍，你確定會在這裏等到所謂的烏家的援軍麽？”張拓海看著正在山坡上向遠處眺望的秦紫星，心中隱約感覺有些不安。

    “張族長，請相信我，我的分析絕對不會出問題，種種跡象表麵，那支宋軍一定是在等待援軍，而唯一有可能出現的援軍，就隻有應州方向的烏家軍隊了，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你說的話我很讚成，但是請紫星將軍不要忘記了，一旦我們離開土城的消息被那支宋軍發現，土城將會麵臨什麽樣的結果，雖然我從心底上一直不喜歡劉開山那個老匹夫，但是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土城被宋軍占領。”

    “張族長，我派人前去打探的人已經過去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秦將軍，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們已經在這荒郊野地中等待了整整一天一夜，如果烏家軍隊在一天一夜之後趕到，難道我們就要一直等下去麽，我想就算我們能擊敗他們，土城恐怕也早就失守了，萬一那支宋朝軍隊再乘勢東進的話，那我張家的百年基業可就全完了。”

    “張族長你的意思是……”秦紫星皺了皺眉頭，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的意思是我們張家軍隊立刻返回土城，和劉開山一起牽製宋軍，這邊的烏家就交給您了……連新州和宋朝遠征軍都打不過您，我想這區區二十來萬烏家軍隊更不在話下吧。”

    “……”

    “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將不能集中優勢兵力。”

    “怎麽會呢，我們返回土城，不同樣是集中優勢兵力麽，我可不能因為你的一個無端的猜測，而讓土城陷入危機。”

    “好吧”秦紫星看了劉開山一眼，見他已經鐵定心思要退回土城，已經無法挽留，隻得同意，“寰州局勢對塞北局勢非常重要，土城就交給張族長了。”

    張闊海點了點頭，“秦將軍請放心，我不知道寰州對現在局勢有多重要，但是我隻知道，寰州現在是我張家的根本，我就算拚盡這條老命，也不會讓那些兔崽子染指的。”

    在二萬多秦氏騎兵的默默注視下，劉開山跨上戰馬，調轉馬頭，帶著自己的軍隊緩慢的沿著之前的原路返回，向土城方向進發，整個曠野中不停回蕩著沉悶的行軍腳步聲，氣氛越來越壓抑。

    兩支隸屬於不同家族的軍隊在這個不知名的小平原上終於分道揚鑣，各自按照各自主帥的意圖行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