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幾年未曾見麵，僅僅是一句簡單的問候，便足以讓二人熱淚盈眶，趙恒拉著趙禎的手，眼神中流露出難得的慈愛。

    二人寒暄了幾句，壽春郡王趙禎笑道，“兒臣這次來，就是協助父皇攻城的，我看不如讓軍士們先退下，讓我們成都府府軍打頭陣吧。”

    “你的軍隊這次遠道而來，還未曾休整，朕看還是待明天再說吧。”

    壽春郡王趙禎笑了笑，“無妨，我的成都府府軍不需要休整，一會您隻需看兒臣的信號，放手進攻即可。”

    “禎兒，這攻城非比尋常，朱家族苦心經營蔚州百年，每座主城物資存儲充足，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容禎啊。”

    “父皇，沒有您想象的那麽嚴重吧，兒臣這次路過沙郡，已經順手將它攻下來了。”壽春郡王趙禎輕描淡寫的說道。

    “什麽？沙郡被拿下了？”趙恒聽到趙禎的話，明顯的楞了一下。

    “是的，現在由丁成功將軍率領占領。”

    “你用了多久攻下來的？損失了多少人馬？”

    “一天的時間，損失了應該不到二千人吧。”

    “什麽？一天？”

    如果說沙郡被拿下隻是讓趙恒愣了一下的話，那麽僅僅用了一天時間隻損失了二千人馬就讓趙恒完全震驚了。

    他心裏很清楚蔚州的這些主城到底有多堅固，在攻下相繼浮萍城和安亭城時，他所率領的這支軍隊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六萬多大宋將士們長眠在城牆下，而且主城曠日持久非一早一夕所能攻克，之前新州的丁成功率領新州府軍也是久攻沙郡不下，反而接連被偷襲了二次損失慘重。

    而如今，壽春郡王趙禎卻說隻用了一天便拿下了久攻不克的沙郡，到底是當時城中守軍都睡著了，還是多年不見的趙禎再說大話。

    城牆上，許多士兵正在抓緊這一點點間隙往城牆上搬運滾石檑木等物質，城垛旁邊，綠野縣朱參一臉凝重的望著剛才攻勢凶猛的宋軍此刻正如退潮般向後撤退，在他的心中突然閃過了一絲疑問，怎麽今天宋朝軍隊這麽快就停止了攻勢？

    在宋朝軍隊撤退城下不久，從軍隊的中軍閃開一大片空地，一大批身穿橙色軍服的士兵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看到這支和宋軍裝扮完全不同的軍隊，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對方的軍服他從來也沒有見過，這到底是一支什麽樣的軍隊，對方到底再搞什麽鬼？

    那些軍裝奇特的軍士在距離城牆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便停了下來，他們紛紛從各自的背後取下一種極其古怪的裝備，然後端起來仔細的調試著，朱參心中的疑問更加的深了。

    不過那些士兵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停下的位置恰到好處，正好不在城牆上那些弓弩手的有效射程內，也就是所謂的一箭之隔。

    而當那些士兵調試完畢，所有人齊刷刷的端起了手中的箭弩，麵無表情的等待著軍官下達命令，城牆下五萬名成都府府軍並沒有密集的聚集在一起，而是每隔二步站著一個士兵，一個時辰的時間，便將綠野城徹底包圍。

    從城牆上看，隻覺得下麵黑壓壓的一大片，但對方軍紀嚴明卻一點雜音都沒有。

    一股莫名的蕭殺之氣聚集在城下的成都府府軍的軍陣中隱約蔓延著。

    和城中的朱家守軍一樣的心情，此刻宋真宗趙恒身邊已經圍上了諸如呂蒙正、李繼隆、李泰等宋朝高級將軍，他們在眼睛緊緊盯著戰場的同時，也不時把目光投向一旁一臉輕鬆的壽春郡王趙禎身上。

    成都府府軍他們是知道的，但當時那種萬箭齊發的場麵畢竟已經過去幾年，而且，在野外用弓箭和用弓箭攻城這是兩個概念，在野外沒有任何的障礙物，弓箭可以很容禎營造出效果，發揮到極致，但相比攻城來說，往往在城下的弓箭手射擊距離不如城牆上居高臨下的弓箭手射程遠，反而很很容易被守城一方先發製人受到攻擊，精度也得不到有效的保證，還很容禎傷到攻城中的自己人，再加上高大城牆的阻隔，威力更是不到平時的三層。

    因為，冷兵器時代的攻城方式仍然是投石車配合著攻城車進行壓製，目前宋軍隊使用的投石車，每顆石彈隻有二十斤左右，威力隻適用於攻擊城牆上的守軍，並不會對城牆造成顯著傷害，無論是攻擊距離還是所造成的殺傷力和王靖那些霸道的曹魏投石機還是相差太遠了，唯一的優勢就是發射頻率快，近百台投石車集中攻擊一點的話，可以對這區域內的敵軍進行全覆蓋的待機，效果也很明顯。

    隻要城牆上出現真空地帶，那麽宋軍占據這一塊區域後，以點代麵逐步擴散開，就會徹底的攻占城牆，繼而拿下城池。

    但想營造出這種真空地帶並不是很容禎，因為守城一方不但會及時的補充這一區域的兵力，而且他們通常在城內也設有投石車陣地用來反攻，隻不過他們是屬於被動防守，雖然無法掌握主動，但實力仍不可小覷，往往投石車的一些石塊砸進城中後，就會被城裏守軍收集起，再用城中的投石車向城外的宋軍隊發動攻擊，然後又被宋士兵拿來回繼續投擲，尤其是在這種廣袤無垠的平原上，想找出一塊二十斤以上的石頭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在雙方陣營的投石車陣地上，很多石料其實都是被重複利用的，上麵都滿是血跡，卻不知道那血跡原本的主人到底是宋朝士兵還是朱家士兵。

    “預備！！”

    “預備！！”

    “預備！！”

    ……

    沉寂的戰場上突然傳出了幾聲高亢的聲音，這是負責不同攻城方向的成都府府軍士們的吼聲，他們的嗓音雖然很沙啞但卻很具有穿透性。

    城內的朱家軍隊此刻也緊張起來了，城牆上，城樓中的甬道中，城牆下滿是一隊隊嚴陣以待的士兵們，他們一臉嚴肅，緊攥武器的手心微微的出汗，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靜靜的等待對方進攻的開始。

    連續多天的防守，讓他們已經有了一些心得，隻要對方的投石車在哪裏，那裏就一定會是宋軍的主攻點，這也是綠野城不到一萬五千人的守軍依舊很頑強的守住城的一個最重要的因素，朱參還是很懂得集中兵力這一道理的。

    但城牆上的一些守軍這次卻有些糊塗了，原本每次攻城必出的投石車此刻卻並沒有推出來，難道說，城下的這些奇特的宋軍是想利用人數上的優勢來一次全範圍的攻城麽？

    他們心裏正嘀咕著，這時，城牆下四個方向再次傳出了粗曠的口令聲，這次口令雖然隻有一個字，但相信他們一定會終身難忘，如果他們能夠活下來的話。

    “放！”

    “放！”

    “放！”

    “放！”

    趙恒和他身邊的宋朝高級軍官們還沒有聽清楚那幾位喊的到底是“發”還是“放”，

    前麵的成都府府軍軍陣上空已經發出了巨大的“嗡嗡”聲。他們隻能感受到前麵的光線渾然一暗，密集的箭矢如同一片巨大的網向綠野城罩去。

    電光火石間，整個綠城城牆立刻變換了另外一副模樣，城垛周圍的岩石縫隙中插滿了箭矢，城牆上的戰旗千瘡百孔，上麵的旗杆上還有幾個箭矢杆在輕微的抖動著，除了一些身上被箭矢貫穿的士兵痛苦的呼喊聲。此時在城牆上竟然一片詭異的寂靜，沒有一個人走動。

    什麽？

    這是……什麽鬼？

    朱參麵色蒼烏的躲在城垛下，大口的喘著粗氣，連鼻孔進出氣的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剛才他見那些黑衣的宋士兵齊刷刷的舉起手上的武器，一股莫名的危機感頓時浮了上來，他立刻俯下了身體，也正是這一下意識的舉動救了他。

    他身上的服飾明顯和其他士兵有區別，一看就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剛才有幾名專門用來狙殺的成都府軍士已經注意到了他，就在等待攻擊的命令。

    幾支箭矢貼著他的頭皮飛了過去，他身後的一名士兵連下意識的反應都沒有，就被巨大的衝擊力帶下了城牆。

    那個士兵重重的摔在高高城牆下麵堅硬的青石板路上，紅白相間的腦間從他腦袋後緩緩的溢出，他臉上仍然還保持著一臉的錯愕，他甚至至始至終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也許在當那幾個箭矢貫穿他身體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死去了。

    城牆下原本光潔平整的青石路上，在成都府府軍進行第一撥箭矢攻擊後，便已從城牆上跌落了很多朱家士兵，他們的屍體橫七豎八的伏在路上，鮮血從傷口處汩汩而出，漸漸染紅了整條路麵，一些頭部朝上的士兵屍體眼睛猶自睜得大大的，臉上還保留著生前那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在剛才的第一波攻擊中，城牆上最少有幾千名朱家族士兵被箭矢射中，那些身體暴漏在成都府府軍視線中的士兵基本上毫無幸免，剛才那一瞬間，一些機敏的朱家族士兵隻覺得眼前一暗，本能的俯下了身體才僥幸躲過這一劫，此刻他們驚魂未定的躲在城垛下，彼此可以看見同伴們驚恐的表情。

    剛才的那些箭矢到底是從何處來的，怎麽完全沒有看到他們拉弓的動作，這箭矢威力和速度比普通的箭矢大這麽多，攻城這幾天都沒有見到宋軍隊發射這種箭矢，難道說這些箭矢都是剛剛那群從來也沒有見過的橙色軍服的宋軍帶來的麽？

    每個朱家族士兵的心中都存有這個疑問，但是誰也不敢抬頭張望，都用鼓勵的眼神看著身邊的同伴，示意對方站起身來觀察一下。

    但誰都不是傻瓜，沒有一個人願意在這時候去冒出頭。

    ……

    正當躲在城垛下的朱家士兵互相鼓勵對方前去查看的時候，而且確實已經有幾個膽子大的士兵準備露出頭觀察一下情況，這時城下那種令人耳膜發鼓發脹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那幾個膽大的士兵立刻縮回了腦袋，嚇出了一身冷汗。

    急速飛行的箭矢尾羽與空氣劇烈摩擦，通常會發出如同哨般的響聲，清脆而悅耳，但數萬支清脆的破空聲匯聚到一起，便如同一群巨量的蜂群嗡嗡的飛來一樣，那種壓力感和巨大的衝擊波強烈的刺激著耳膜，尤其是感受到那種聲音向自己的方向襲來，哪怕是他們躲在堅實的城牆後麵，都感覺到好像下一刻身體就會被萬箭貫穿。

    城牆並不會給他們帶來任何的安全感，但這次那些箭矢好像角度過高了，箭雨從離城垛很高的位置呼嘯而過。

    城牆下麵那些準備支援，正嚴陣以待的朱家族士兵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看來他們實在是想多了，這些箭矢雖然很密集氣勢很凶，但城牆那麽高，它們怎麽可能躍過城牆射中城牆下的他們呢。

    “全體都有，傾角七十五！放”司馬固再次下令，他臉上冰冷的神情顯然對之前的那波攻擊很不滿意，剛才他命令調整六十度角射擊，絕大部分的箭矢都嚴重高出了角度飛進了城中，並沒有對守軍造成更大的殺傷力，這回他再次調整了角度，命令下達後，他便皺著眉頭緊盯著高空，那些直飛衝天的密如蝗蟲的箭矢群在高空中劃了一個肉眼可見的弧度順勢而下落入了城中，瞬間城內哀嚎一片，不時傳來軍官們的吼叫聲和慌亂的腳步聲。

    將紋車弩提高到一個弧度發射，且箭矢經過改進從發射軌跡上產生高弧度箭道，這樣箭矢便會繞過寬大堅固的城牆落到後麵那些在甬道上和空地中等待補位的士兵們，成都府軍士們所要做的，就是將用來直射的箭矢換成三葉草形狀尾羽的箭矢，這種三葉草形狀尾羽的箭矢，離開紋車弩後，便會以更大曲率拋物線的形勢向地麵沉下，而如果將紋車弩提高到一定角度，那麽這種三葉草形狀尾羽的箭矢的飛行弧度將會更加的彎曲。

    這種三葉草形狀尾羽的設計正是王靖之前留下來的，成都府府軍從來沒有攻過城，因此從來沒有用過，這次是第一次展示出來，也因此司馬固沒有掌握好角度，它的設計初衷就是專門用來對付那些躲在城堡後麵的敵軍，來達到無死角擊殺對手的目的，當初根據假想敵，王靖還設計出來五飛翼、九瓣羽等數十種箭矢，比如五飛翼，箭矢尾羽上下有各有一翼來維持平衡，左側有一翼，右側卻二翼，造成的結果便是箭矢飛行的時候失去平衡，會以一個弧度向一側曲線飛行，也就是類似於回旋鏢的那種飛行姿態，箭道詭異，撲朔迷離。

    還有子母箭，在箭矢內部設有機簧，一旦前麵的箭簇接觸到物體，立刻會引發後麵的機簧啟動，然後在箭矢中部會突然爆裂出現數隻毒牛虻針，專門用來對付那些身懷武藝喜歡空手奪烏刃的高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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