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你說的這個人難道是……”聽呂蒙正的描述，王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的名字，不禁皺了皺眉頭。

    “沒錯，他就是延州知州範雍，我大宋的叛臣，”呂蒙正強壓住內心的怒火，恨恨的說道，“他經受不住誘惑，硬是將我大宋數萬將士策反成了叛軍，叛亂之夜，光是殺害那些拒不跟隨他反叛的將士數量就達一萬一千多人……”

    “延州知州範雍這個人，實在是我大宋開國以來的奇恥大辱，可是自從汴京城下一役之後他就消息了，國公又怎麽知道他的行蹤呢？”

    “延州知州範雍自從叛國消失後，我們的人就在不停的搜索尋找它，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年前，終於有人在遼國上京發現了他，但不知道怎麽，他卻搖身一變成了侯爵，名字也改成了耶律忠……”

    “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不去刺殺他？”王靖有些好奇的問道。

    “你怎麽知道我們沒有刺殺過他。”

    呂蒙正的眼睛死死盯著校場那些還在大聲喊著口號的書生，眼角不知道什麽時候濕潤了，

    “為了刺殺他，我們護龍堂前後總共出動了一百三十一人，這其中包括二個從京城抽調的高手，但我們沒想到，他的身邊竟然有一個遼國高手，我們伏擊他的人不但當場被格殺，連設置在上京的分部都被他派人順藤摸瓜給平掉了，整整二百六十三人，除了一人身負重傷逃回來報信以外，無一幸免。”

    王靖頓時被國公呂蒙正的話嚇了一跳，“什麽？究竟有多高的高手？竟然能夠連禦前高手都能搞定。”

    國公呂蒙正點了點頭，“是的，的確是罕見的高手，據說這人體內已經有了真氣，手可斷精鋼，不知道這個延州知州範雍到底是用什麽手段拉攏過來的，實際上，雖然我大宋隱士眾多，但是有一點不可否認，目前遼國的實力要比宋朝強大得多，據我所知，已經確認達到這種境界的高手就有數十人。”

    對於這一點，王靖沒有說什麽，他知道，宋朝和遼國之間的實力相差的確很大，不然也不會由北宋被打成了南宋，更不要說這是遼國和金與宋朝兩線作戰的結果。

    沒有金在後麵拖著，宋朝早就被遼國徹底打垮了。

    “踏入真氣境界的高手，不但自身內力會達到一個可怕的境地，輕功極為了得，自身也會敏銳得多，看平常人的行動就如慢動作一般，這種境界難以跨越。”

    “可是……你們為什麽會選擇我？”

    “延州知州範雍老謀深算，為人警覺，非一般人難以接觸，而王大人在應州這五年時間中，所做的都放在老夫眼中，所用的計策，卑鄙這兩個字也僅僅表達它的萬一，因此，老夫認為隻有你王大人，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王靖一陣尷尬，“等等，你確定剛才是在誇我麽？”

    呂蒙正笑道，“王大人，如果你再推托的話，拿恐怕我們宋朝就再也找到這樣的人，隻能看著那個延州知州範雍在遼國逍遙自在了，而且……”

    “這事讓我想想，”王靖打斷了呂蒙正的話，他臉色陰沉不定，皺起了眉頭。

    如果按照呂蒙正所說的那樣，這的確是一件極為難辦的事情，先不說如何設計讓延州知州範雍和他的那個高手分開，光是想取得對方的信任都是一件很不容禎辦到的事。

    但一想起汴京會戰期間，他從漠北繞道向汴京城方向一路走來見到的那些餓殍滿地的情形，至今他的牙根仍恨得癢癢的，如果延州知州範雍當時不叛變投敵，劉平將軍和他的那些宋軍就不會被包圍，再加上曹彬的新兵軍團，甚至很有可能在蔚州和新州那一地帶，就已經拖垮並擊潰了西夏騎兵，根本不需要戰役打到京師保衛戰這一階段，如果汴京會戰提前結束，對汴京城接下來的收複塞北的戰役也是極為有利的。

    隻是由於延州知州範雍當時的一己私利，為大宋帶來了嚴重的影響，經濟實力和軍力至少倒退了五年以上。

    呂蒙正一臉平靜的看著王靖臉上的表情，對方眉頭緊鎖，兩隻手掌手指交叉在一起合上，僅僅用兩個大拇指來回的上下繞動，很明顯在合計著什麽。

    他的心裏不由生出一絲感歎，以二十多歲的年齡，僅依靠他的能力就能夠走到今天的地步，這份將危機最後化為優勢的功力，恐怕無人能望其項背，可惜自己的女兒都已經出嫁了，否則的話……

    他正想著，一直沉思著的王靖終於開口說道，“國公大人，這件事我答應你，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哦？王大人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呂蒙正見王靖答應下來，眼神中流露出了讚許的目光，一個人無論地位和能力有多好，隻有不忘本，對宋忠誠這一點才是最為最要的，倘若王靖再推三阻四的話，之前所有對於王靖的評價，那就大打折扣了。

    “在前往遼國之前，我必須要做一些準備，這件事情你們不要催我，容我仔細考慮一下。”

    “就這件事？”

    王靖點了點頭，“就這件事。”

    “嗬嗬，這好說，在我來之前，陛下就說過了，隻要王大人答應下來，這件事就好辦了，陛下之前最擔心的，就是王大人如今榮華富貴全部都有了，隻怕不願意隻身入險。”

    “蒙陛下器重，我王靖何德何能，竊居國公之位，惶恐不已，為陛下分憂乃是臣子應盡的責任，榮華富貴固然讓人眷戀，但當國難當頭，危機來臨之時，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義也。”王靖一臉正色的說道。

    而實際上，他的背後早已經被冷汗打濕，剛才他原本想拒絕，忽然感覺到對麵呂蒙正身上散發出一陣若有若無的殺氣，他立刻改變了主意做出了自認為最為正確的選擇。

    如果答應下來，代表著以後去遼國送死，但是如果不答應的話，恐怕當場就會被呂蒙正格殺，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拖一拖，也許沒等他去遼國，那個延州知州範雍突然病死了也說不定呢，自己還能博得一個忠義雙全的好名聲，我真特麽是一個大天才，王靖暗暗想著。

    “王大人果然是我大宋忠義之士啊。”

    “哪裏那裏，像這種為國家赴湯蹈火的事，我看讓我去最合適了。”王靖謙虛著。

    見王靖如此表現，呂蒙正微微一笑，心中越發佩服宋真宗趙恒的識人之明，在他來的時候，趙恒就叮囑過他，如果看到王靖有些猶豫，隻需要嚇唬他一下，給他施加一點壓力，他肯定會就範。

    如今看來，這貨果然如宋真宗趙恒所說，根本就屬於那種給臉就往鼻子上抓，打一鞭子走一步的那種選手，趙恒一點也沒有冤枉他，果然對他不能太善良了，否則他就會坐地起價。

    當今陛下閱人無數，果真是聖明啊。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回複陛下去了。”呂蒙正拱了拱手，事情既然已經辦完了，他就準備離開這裏。

    “呃……國公大人請慢走，我這還有一件事想問問。”王靖猶豫再三，還是叫住了呂蒙正。

    “請問王大人還有何事？”

    “剛才聽到國公大人說的那些人，是不是護龍堂的人，在下這些年也一直和護龍堂常打交道，我是想問問，您在護龍堂的地位是……”

    王靖說完這句話，便抬起頭看著國公呂蒙正的表情，而後者微微一笑，說道，“在護龍堂到沒有幾個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不過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可以叫我‘護龍’。”

    “……”

    十一堂書堂中

    木村辛手拿著一枚棋子遲遲沒有落下，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麵前的黑白棋盤，在上麵，黑白相間的棋子縱橫交錯，讓人看起來眼花繚亂，而他的對手曹棕則一臉微笑的看著他。

    在剛剛幾招下來，原本執黑先行的木村辛趁著曹棕布防空隙，連下三子，成功搶占對方占領區域，但在調整空擋，卻讓對方以同樣的方式奪了回來，如今木村辛麵臨著進被包圍，退無可退的尷尬境地。

    黑白棋局和普通的黑烏子棋略有不同的，除了雙方交替下棋子以外，每一局中，雙方可以任意選擇五次連下四子，可以這麽說，絕大多數黑白棋局逆轉就發生在選擇四子連珠這一時刻。

    木村辛是十一堂公認的下黑白棋局最好的，而曹棕在他和楊文廣、圖木三人中，也是下的最好的。

    因為，兩人之間的棋局對抗，無異於十一堂黑白棋最強選手之間的巔峰對決，頓時吸引了大多數書生的圍觀。

    木村辛猶豫了片刻後，終於把棋子落在了自己黑棋區域的上方，他想借由這個子，來重新擴展黑方占領區域的地盤，落子點與白方還有一定的差距，但卻對白方區域造成了威脅，隻要木村辛再下過幾子，運用一次四連珠，便可以強行衝破烏方的防線，這是非常穩健的一步棋。

    白棋區域優勢明顯，原本被陷入其中的黑棋如入泥潭，隻要白棋再鞏固幾手，黑棋將再無回天之力。

    不過曹棕卻並沒有如此做，他用手指夾起棋子，輕輕的將自己的棋子放在了剛剛木村辛放置的黑棋邊上。

    落下這枚子之後，他又收回了手，托起了下巴仔細的觀察棋局。

    而木村辛見曹棕如此下後，不由得楞了一下，曹棕這一手的精髓是黑白棋十法之動須相應，強調的就是對方兵來，我方將擋，步步緊逼，他的優勢雖然明顯，但卻沒有任何的解怠。

    難道說夫子的方法是錯誤的？

    木村辛心中產生了一絲疑問，以他的棋力，和曹棕博弈其實並不會出現這樣明顯的弱勢局麵，隻不過他拋棄了之前的習慣，采取單刀直入的方法，直達對方的腹地，甚至連用了三次四連環，可是還是被曹棕糾纏住了。現在不但中央地帶盡落入曹棕的掌握中，連邊路都被曹棕以中路為依托，漸漸的蠶食著。

    是繼續與曹棕在中路糾纏，還是先穩定邊路呢？

    木村辛正猶豫不決中，眼前忽然一亮，他發現了烏方中路露出了明顯的一個空檔，大喜之下，正要將棋子放到那裏的時候，他的耳邊卻傳來了一聲長長的歎息聲。

    “唉！”

    王靖搖了搖頭，他剛剛進入書堂大廳，看到書生們正圍在這裏看起，他一時興起也湊了進來，雖然有書生發現他，但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也沒有聲張。

    剛才木村辛和曹棕下的棋他看了幾步，很快便分析出了兩人的風格，曹棕棋風穩健，而木村辛雖然攻勢如潮，但是卻沒有得到進攻的要領，尤其是在原本占據優勢的情況下，竟然開始穩固防守，以至於讓曹棕得到了寶貴的喘息之機，看來木村辛對於自己的進攻思路還是有些不理解啊。

    “夫子？”

    木村辛驚訝的看著王靖，手中的棋子甚至都忘記落下去了。

    “嗬嗬，你們繼續下吧，我隻是路過而已。”王靖朝著他笑了一下，就把目光移到了棋盤上。

    木村辛點了點頭，他拿起棋子，仍然準備放在剛才的那個位置，不過這時候，旁邊的王靖卻仿佛自言自語的說道，“失去先機者，不可計較一地之得失，不可與之爭強，不可與之爭搶，不可與之抵擋，宜多點開花，使其應接不暇，是為戰法之爽在輕速。”

    木村辛心中一顫，他很清楚王靖這時在提點自己，不過他又望向王靖，此時王靖卻已經閉上了口不再多言。

    “多點開花，爽在輕速？”

    木村辛心中反複回味著這幾句話，他眼神一凜，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棋局上。

    棋局上，白棋三五一線，和零散的黑棋互相交叉著擺在中路，還有很多空擋雖然並沒有落下棋子，但是很顯然，中路的白棋大勢基本已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