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天空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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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堪比蜜月的假期。顧南亭一到,程瀟原本已經很高規格的食宿遊玩標準又上升了一個高度不止,奢華超出想象。顧南亭更是帶她嚐遍了意大利、日本料理、海鮮大餐等全部美食。海邊、酒店,天堂島內的每個角落遍地都是他們相依相偎的身影。而他們這對亞洲的俊男靚女更是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

    一對美國老夫婦都說:“祝你們新婚快樂。”

    程瀟玩笑道:“我們才剛剛認識啊。”

    老夫婦詫異的目光中,顧南亭說:“我會盡快向她求婚。”

    老夫婦才明白他們是未婚情侶,老夫人對程瀟誇獎顧南亭:“他是我見過的最帥的亞洲男人。”

    程瀟五官精致的麵孔上有驕傲的神色,她說:“我的眼光一向不錯。”

    老先生則和顧南亭說:“程是個漂亮又熱情的姑娘,你很幸福。”

    顧南亭轉身看向和老夫人聊天的程瀟,眸底流露出溫柔之意,“我的運氣出乎意料地好。”

    和老夫人約好請他們夫婦吃晚餐,程瀟說:“幸好我們年薪都不低,否則可能會吃破產。”

    顧南亭寵愛地摸摸她發頂,“這樣就破產的話,我哪敢追你。”

    程瀟立即討好他,“那年終獎金大老板可要多賞點。”

    顧南亭一手摟住她,一手推了下墨鏡,“那就看你今晚的表現了。”

    程瀟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我是經濟獨立的新一代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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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的時光總是易逝,回國那天的航班上,見她還在回味馬代的美景,顧南亭承諾,“以後每年我都陪你休療養假。”

    程瀟也很期待和他同行,但是,“公司不差我一個飛行員,你身為總經理卻不是說走就能走。以後療養假我都單獨行動,讓你想我。”

    顧南亭無聲地笑,“像這次一樣,等我想到不行再萬裏送身過來?”

    程瀟靠在他肩上,“可以啊,這樣的驚喜我自然來者不拒。”

    在顧南亭心裏,程瀟才是時間和命運給他的驚喜。他心懷期待:如果能在錯位的時間裏和程瀟白頭到老,他不再奢望回到正常的時間軌跡。因為一旦回去,意味著此時身為他女朋友的程瀟,還在因計較他那句“將就”而拒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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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結束之後,程瀟首先參加了升機長的理論考試。憑她紮實的飛行知識功底,當然是萬無一失。接下來,她要進行五加一的模擬機飛行。

    所以謂五加一,就是練習五場,把所有的特殊情況都涉及到,飛個遍,比如單發失效、風切變、tcas警告等,然後進行一場檢查,檢查內容由檢查員隨機抽一項。在此過程中,程瀟將從右座換到左座,作為飛機的主操縱者。而隻有模擬機檢查通過,程瀟才有資格進入真實航班檢查的環節。

    三年六次的複訓中,程瀟每次都要進行二加一的模擬機飛行,對於特情的處理是有所涉及的,但畢竟經曆有限,談不上經驗。所以這次的模擬機檢查中,她憑借的僅僅是在航校學習的知識、三年來作為副駕駛的飛行經驗,以及自己的反應和抗壓能力。

    在這次檢查中,除了程瀟自己,包括顧南亭在內,任何人都幫不了她。即便在此之前顧南亭能一路給她開綠燈,在她心理和體力能夠承受的極限下順利飛滿航時,升機長的訓練過程中,她隻能靠自己。

    五場練習中,程瀟的表現幾乎無可挑剔,到了最後一場檢查,檢查員選擇的是tcas警告。所謂tcas,是指飛機防撞警告係統,係統中能顯示周圍活動的飛機的位置,並在有可能碰撞的情況下向飛行員發出警告。簡單來說,就是用以避免飛機在空中互相衝撞。

    正常情況下,每個航班,每架飛機都是遵循交通管製的指揮,在指定航線互不相擾地各自巡航,不會發生碰撞。但是,事情總有萬一,這樣的案例在航空史上不是沒有。

    2002年,兩架飛機在德國南部的烏柏林根上空發生空中接近,當時兩機都收到了tcas的警告,但因其中一架飛機未遵從tcas的指示,導致兩機在空中相撞造成重大死傷。所以,如果有航班錯聽了管製的指令,上升或下降了錯誤的高度,而管製又沒有及時發現,飛行員也沒能在一定時間內有做出正確反應,是有可能造成飛機相撞的。

    tcas警告是非常危險的情況。因為當飛機收到tcas警告時,根據兩架飛機相對每小時1000公裏的速度,飛行員通常隻有25-40秒的時間采取措施,如果飛行員反應不及時或反應錯誤,兩架飛機有所衝突,會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大空難。

    檢查飛行中,程瀟根據指令在虛擬的8900米的高度巡航,正常情況下,同高度,同一條航線上,對向是不會再有飛機的。

    但是,原本正常巡航的她的飛機突然發出語音報警:“traffic,traffic!”與此同時,儀表盤上表示其他飛機的符號改變了形狀和顏色。

    這是飛機在向機組發出警告,警告程瀟有危險接近。

    程瀟瞬間反應過來接收到了tcas警告。遭遇這種情況,也是有檢查單的。但這是個記憶項目,一旦發生是來不及翻檢查單的,而是需要飛行員快速做出反應。

    程瀟的神色從平靜轉變為嚴謹,她立即調小距離圈,並以機長身份向作為副駕駛的檢查員發布指令:“我操縱,你來尋找飛機。”然後通過無線電向管製員報告接收到了tcas警告,同時報告自己飛機目前的航跡。

    管製員之前被同一頻率的其它飛機幹擾了,沒有發現有飛機聽錯了指令。接到程瀟的報警,她們立即作出反應,尋找上升或下降了錯誤高度的飛機。

    這是需要時間的。但老天給程瀟的時間是以秒計算的,為確保萬無一失,一秒鍾都不能浪費。所以,她要隨時準備根據實際情況積極地采取必要的規避機動以避免碰撞。不過,動作不可以隨便做,因為你的規避機動有可能會造成新的衝突,所以,通知管製是至關重要的。

    檢查員卻在雲中看不到飛機的蹤跡,此時,飛機出現ra警告,發出躲避機動語言指示:“。”

    這是機動指令,給出垂直方向上的避碰建議,提示飛機下高。

    程瀟眸色深沉,作為主操縱,她脫開自動駕駛儀,同時思路清晰地發口令:“關指引。”

    副駕駛接收到機長指令,做動作關指引,並跟隨ra指令,和程瀟一起柔和地對ra做出反應,調整俯仰,下降高度。

    程瀟在同一時間內向管製員報告情況,“tcas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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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瀟下機時,顧南亭不如意外地等在外麵。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參加高考的孩子,而他,是焦急等待的家長。

    走到他麵前,程瀟神色平靜地問:“我有這麽不讓人放心嗎?”

    顧南亭沒有直接問結果,而是說:“我是希望成為你分享喜悅的第一人。”

    程瀟笑得有幾分無奈,“萬一不是喜悅,也好第一個安慰我嗎?”

    顧南亭眉心微聚,佯裝認真思考她的話,“我沒有準備安慰的台詞怎麽辦?”

    程瀟把手伸過去,“反正我也不需要,想怎麽辦都行。”

    “那就,”顧南亭接住她遞過來的手,握住,才說完整句,“回家再辦!”

    程瀟在他手心撓了一下,略顯委屈地說,“竟然是tcas警告,我押錯題了。”

    顧南亭抬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我猜你押的是單發失效。”

    程瀟不解,“以我的技術不該飛更有難度的嗎?檢查員是不是瞧不起女飛?”

    顧南亭失笑,笑她那麽冷靜敏銳的人也會像個學生一樣押題,“單發失效雖然處理起來比較麻煩,但畢竟還有一個發動機正常,相比之下,tcas警告的反應時間隻有幾十秒,危險係數更大好嗎?”

    程瀟當然明白,她聞言不再故意板著臉,而是興奮地跳到顧南亭身上,揚聲喊:“我終於可以飛本場,進行航線帶飛啦!”

    顧南亭感受到她發自內心的快樂,他穩穩地抱住她,語帶笑意地調侃:“我的程機長,我們是不是該注意下影響?”

    檢查員在此時下機,他迎上顧南亭的視線,笑言,“我該感謝你的出現讓我看見不一樣的程瀟。否則我以為,”他聳了下肩,“她的冷靜尖銳是與生俱來。”

    回g市的飛機上,顧南亭問,“他追過你?”

    “誰?”程瀟微怔,反應過來他問的是檢查員,她無所謂地說:“我都忘了他姓什麽。”

    顧南亭伸手在她細滑的臉蛋上掐了一下,咬牙:“這麽招蜂引蝶以後還敢讓你單獨出門嗎?”

    程瀟撒嬌似地往他懷裏湊,“人長得漂亮就會有這樣那樣的麻煩,我也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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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瀟即將開始在真實飛機上進行左座飛行的起落練習。這個時候,她雖然從右座的輔助操縱轉到左座成為主操縱,具備了在左座操縱飛機的能力,但依然不是機長,隻是資深副駕駛。隨後的三個月內,她要和教員搭組,在左座建立100個小時的航線經曆,通過一級檢查。半年內完成二檢,才能正式被聘為機長,帶組飛行。

    半年的時間並不長,但經曆過機長訓練的人都明白,這六個月堪稱度日如年,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暗自祈禱這期間不要發生意外,否則之前一切的努力都會前功盡棄。

    所以,成為機長的道路比想像中坎坷很多。學習飛行的人,有幸從事飛行工作的人,即便付出超乎常人的努力,也有可能是終身副駕駛。

    程瀟當然不甘於這樣。連喬其諾和夏至為她接風時都信心滿滿地表示:“等著我們程機長帶我飛!”

    顧南亭不願給她壓力,卻也因了解清楚壓力在她麵前永遠是動力,是挑戰,所以他也說:“我的程程,天生就是做機長的料。”

    程瀟和他們碰杯,自信地說:“等程機長罩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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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程瀟開始和教員搭組,建立左座的航線經曆,顧南亭在一個晚上被夢驚醒後猛地想起,這一年正是蕭語珩和馮晉驍分手,而她遭遇流產的時候。

    在此之前,顧南亭的注意力都放在程瀟的機長訓練上,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想到赫饒和雙十案,自己雖然預知,卻無力阻止,他陷入天人交戰。作為兄長,顧南亭當然不願意蕭語珩經曆那樣的痛苦。可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改變曆史。上一次,對於馮晉驍,對於蕭熠,他可以倚仗他們的信任不解釋,敷衍了事。那麽這一次呢,事關馮晉驍,能成功固然皆大歡喜,萬一失敗了,自己要怎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況且,在發生那樣的變故之時,即便他願意解釋,誰又能靜下心來聽?一切是不是真的不可避免?顧南亭沒有把握。

    忽然很恨自己擁有“預知”的能力。卻控製不住要逆轉事情走向的決心。

    顧南亭開始頻繁地回家,似乎是在尋找蕭語珩不同尋常的反應。可表麵看來,她和平常無異,依然天真快樂,傻裏傻氣。他給馮晉驍打電話,那位除了因要組建特別突擊隊忙得不可開交,也一切如常。

    同為男人,顧南亭甚至直言不諱地說:“和珩珩在一起時有做措施嗎?她還在上學!”

    馮晉驍服了這位大舅哥,他哭笑不得地說:“我倒是想做,可我這忙成狗的狀態,哪有時間回去看她啊!”

    沒時間最好!顧南亭鬆了口氣。又一個回家吃飯的周末,他故意給蕭語珩夾魚,見她並不抗拒,飯後,他又把一袋酸梅狀似隨意地丟給她,“程程落在車上的,別浪費了。”

    蕭語珩一臉不悅地向顧長銘告狀,“爸爸你看,自從有了程姐姐,哥哥連我喜歡甜食的習慣都忘了。”顯然很抗拒酸梅,然後她忽然想到什麽,賊兮兮地問:“程姐姐怎麽吃這麽酸的東西啊,她是不是……難道我要做姑姑啦?”

    顧長銘與蕭素對視一眼,滿懷期待地看向他。

    顧南亭警告蕭語珩,“不許胡說八道。”才回應顧長銘,“程程還在進行機長訓練,我沒準備……”他頓了一下,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等我們結婚再說。”

    蕭語珩哈哈笑,笑完故意氣他,“是程姐姐不肯吧,我看啊,飛行對她來說,比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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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幾次試探,顧南亭基本可以確定,蕭語珩沒有懷孕。但雙十案時間的改變,依然令他放心不下。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機場遇見了葉語諾。此時,葉語諾已經和馮晉庭結婚,成為海航女主人。

    麵對造成蕭語珩流產的元凶,顧南亭很想警告她見好就收,畢竟,她已經是馮家的女主人,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現下,人家馮夫人什麽都沒做,他這樣說的話反而可能造成適得其反的效果,讓葉語諾心存怨恨,報複到蕭語珩身上。所以,顧南亭甚至放棄了要和她說話的念頭。

    從來沒這樣憋屈過。顧南亭那一刻的心情,簡直糟糕透頂。

    沒想到葉語諾卻主動走向他,她身穿海航的空乘製服,妝容得體,笑容溫和,“你好,顧總。”

    顧南亭神色清冷地回應,“雖然晚了,還是要說一句恭喜。”

    葉語諾立即明白他是在恭喜自己嫁給了馮晉庭,她說:“顧總一定奇怪像我這樣的灰姑娘,是怎麽擁有了一雙水晶鞋吧。”

    顧南亭注視她看似蘊含笑意,實則透出冷漠的眼睛,“馮太太多慮了,我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實在沒精力關心你的人生際遇。”

    葉語諾有所感悟似地說:“也是,蕭語珩都厲害到得到馮家所有家長的認可了,顧總也不必擔心她嫁過來會被我欺負。”

    “成為馮太太後,連說話都變得委婉了。”顧南亭眸色沉湛,“珩珩和馮晉驍戀愛並不妨礙你的幸福,甚至於,她有嫁進馮家的一天,還要恭敬地稱呼你一聲:大嫂。所以馮太太,希望你高抬貴手,不要為難年少不懂事的她。”

    “年少不懂事?”葉語諾麵上帶笑,語氣卻有諷刺之意,“那全世界就都要遷就照顧她嗎?果然是有哥哥疼,有家世倚仗的人,得到的待遇也會不同。”

    “葉語諾!”顧南亭忍不住要暴發時,一個女聲插話進來,“你有老公疼,有馮家可倚仗,何必杞人憂天地關心別人得到什麽樣的待遇?”

    葉語諾轉身,見身穿飛行員製服的女子走過來。

    當然是程瀟。剛剛下航線的她在顧南亭身邊站定,看著葉語諾更顯成熟的眉眼,她說:“沒想到憑中南的實力也會錯失像馮太太這樣優秀的人才。不過,馮太太得遇良緣,相信也不會計較我們曾經的誤會。”

    程瀟這樣說,是提醒葉語諾,你安守馮太太本份,你曾經用過的見不得人的心機,我們不會提。可惜,葉語諾不懂感激,她說:“是誤會,還是我人微言輕,我是懂的。從前,我沒有任何倚仗都沒有過畏懼,現在,程機長,你覺得我還會害怕什麽嗎?”

    既然如此,程瀟也沒有客氣,“有馮總撐腰,你的確可以為所欲為。但是馮太太,我欣賞光明磊落的對手,贏得漂亮,輸也服氣。像蕭語珩那種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實在沒什麽戰鬥力,但凡有點骨氣的人,都不會拿她開刀,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