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天空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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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人麵前,程瀟給足了顧南亭麵子。她主動出擊向葉語諾宣戰,目的是為了不讓顧南亭跌份。在她看來,葉語諾那種滿腹心機的女人,全然不配他親自出麵與之計較。

    可當隻剩他們兩個人,程瀟的臉色非但沒有轉好,反而直接甩到了顧南亭身上,“我沒猜錯的話,當年你執意裁掉身為佼佼者的葉語諾也是為了蕭語珩吧?是不是為了你親愛的妹妹,你可以與任何人為敵?”

    顧南亭竟然被問住了。身為兄長,他其實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如果提問的人不是程瀟,他會毫無疑問地回答:是。然而,程瀟冷下來的臉色提醒他,“是”這個答案一定會令她更加不悅。可是,違心的話,尤其是對她,顧南亭說不出口。

    他的猶豫與斟酌等同默認。

    程瀟的目光逐漸變冷,她問,確切地說,是質問:“你在維護別的女人時,置我於何地?”

    顧南亭意識到這件事比想象的嚴重,他必須解釋清楚,“珩珩不是別的女人,她是我妹妹,我對她的一切維護都不會影響到我愛你。”

    “你妹妹。”程瀟冷笑了一下,“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公司流傳過未來的顧太太或許就是顧家二小姐這樣的傳言?”

    顧南亭神色一凜。

    程瀟的視線與他深沉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她一字一句問:“不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對嗎?”

    明明是個疑問句,但她堅定的眼神,令顧南亭覺得自己隱藏多年的全部心思被瞬間看穿。其實,程瀟表過態,對於他的過往,她不過問。即便顧南亭喜歡過蕭語珩,也不是什麽無惡不赦的事。誰還沒有個曾經!可怕的是你刻意隱瞞了這個曾經,然後被她在一種令人不快的氣氛下發現了。然而,眼下根本不是坦白的好時機。或者說,她基本有了答案,還不是從你嘴裏得知的。這樣一來,你所有的解釋和所謂的坦白統統成了辯解和借口。

    程瀟確實已經懂了。人來人往的機場,喧囂在側,她的心卻在瞬間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胸臆間陡然湧起的被欺騙的感覺讓她險些控製不住抬手給他一巴掌。連顧南亭都以為她要甩自己一個耳光解恨,因為從她的目光到她整個的人,都顯得那麽的冷,和氣憤。

    但是最終,程瀟隻是說:“有些心事,藏在心裏久了,自己也會找不到。顧南亭,去把你的心事找回來,再談我們。”

    她顯得很平靜,連語氣都沒變,但顧南亭聽出來,她因為蕭語珩,動了不要他的念頭。

    她是懷疑他對蕭語珩還存有男女之情?

    “程程!”顧南亭在瞬間湧起一股怒氣,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在氣誰,他上前一步握住程瀟的手,“你讓我去找什麽?!無論此前發生過什麽,我對你的心思你還要懷疑嗎?你冰雪聰明,不會看不出來我有多愛你,多想和你在一起。”

    程瀟沒給他機會繼續,用六個字打斷了她:“我也可能看錯。”她掙開他的手,說:“另外,永遠不要和我談信任,我對你的信任建立在你對我的坦誠和尊重上。沒有這個前提,你對我再好,也是pishuang裏放糖,改變不了它是穿腸duyao的事實。”她說完,從他身旁走過。

    顧南亭看著她頭也不回地走遠,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和挽留。

    **********

    顧南亭從機場出來,直奔程瀟的宿舍。他以為,依她的性格不會回夏至那,更不會回程家。偏偏程瀟就真的回了程家。她是篤定了顧南亭不會登門。結果——

    顧南亭確認她不在宿舍,竟然追到了程家。當時程厚臣正在客廳看雜誌,當李嫂把顧南亭帶進來,他抬頭看了下時間,語氣不悅,“這麽晚了,你來幹什麽?”

    顧南亭實話實說:“我惹程程不高興了,過來向她道歉。”

    程厚臣當然發現了程瀟的異樣,但他心疼女兒飛得辛苦,什麽都沒問,晚飯過後就任由她上樓休息了。現下,顧南亭登堂入室地表明是他惹了程瀟,程厚臣當然不會給他好臉色。

    手上的雜誌當即就甩到了顧南亭身上,程厚臣以嚴厲的語氣責問他,“你就是這麽喜歡她的嗎?才在一起多久,就已經開始欺負她了?這要是結婚,你還不得上天啊?”

    顧南亭隻能認錯,“伯父,是我不對……”

    程厚臣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不要叫我伯父!”

    顧南亭又一次吃憋,他於是改口道:“程總,我……”

    “你什麽你?你不是故意的對嗎?如果你是故意的,你以為我會讓你站在這嗎?”程厚臣起身,底氣十足地教訓道:“對她好不是用嘴說,我等著看你用行動來表示,你卻給我來這麽一出!顧南亭,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不顧父女情分硬拆散你們是對你的認可?”

    顧南亭無法對他老人家解釋更多,又不能反駁,他站在客廳裏,洗耳恭聽著未來嶽父的訓導,“您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

    程厚臣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斷定他理虧,更來氣了,“不要以為程程喜歡你,我就不能對你怎麽樣!她是我親閨女,為了她的幸福我可以妥協,但前提時,你得讓我相信,你能照顧好她。但凡你有一點不用心,顧南亭,我不惜得罪女兒,也不會讓你如願。”

    “伯父……程總,對程程,我隻怕用心不夠。”顧南亭再一次對程厚臣表明心態,“我愛她不是一朝一夕,我是希望和她共度此生。或許我有做得不到的地方,但請您一定不要質疑我的努力和誠意。我認識程程,”顧南亭差點脫口而出“十一年”,他停頓了一下,繼續,“快四年,她是什麽樣的姑娘我有足夠的了解,她的坦誠和真實讓我愈發地愛她。您作為程程的父親,可以不放心我,但我請您一定不要剝奪我接受考驗的機會,讓我證明,我對程程沒有半分的不認真,不用心。多久都行,我願意等。”

    “你願意我還不願意!”程厚臣明明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卻比當事人更加生氣,他提高了音量說:“我女兒的青春是你一句願意等就能隨意耗費的嗎?共度此生,誰戀愛的時候不是這麽想的誰就是混蛋!但多少例子證明了,那是人這輩子最難辦到的事。你對程程現在的用心,不及當年我對你伯母的十分之一,我們能否繼續共度餘生都還不確定,你小子敢給我說‘多久都行’?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顧南亭覺察到未來嶽父的心情很差,或許是因為他與程瀟的矛盾令老人家想到了自己的婚姻。他意識到這場談話持續下去隻會越來越糟,可他不想就這麽離開,他不希望程瀟的不悅,延續過今夜,持續到明天,他硬著頭皮說:“程總,我……”

    程瀟在這時出現,她穿著睡衣,從樓上走下來,頂著睡得亂亂的頭發,沒好氣地說:“你們吵什麽啊,讓不讓人睡覺了?”她看向顧南亭,眼裏有責備之意,“這麽晚了追過來幹嘛?我今天在航線上和教員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不想見你都不行?”

    再看向程厚臣時,她語氣緩和下來,“你和他生什麽氣啊,這都幾點了還不去休息,要是我媽在家,你敢這麽晚睡,房都不讓你進。”然後推推她爹,“快去睡覺吧,熬夜衰老快,你的妃妃那麽年輕漂亮,你變成糟老頭兒的話,她更看不上你了。”

    程厚臣還沒罵夠顧南亭,卻還是很給女兒麵子,他朝顧南亭哼了一聲,轉身回房了。

    聽到他的關門聲,程瀟轉身上樓。

    顧南亭灰頭土臉地站在客廳裏,頗有些不知何去何從的意思。

    程瀟見他沒跟上來,她回頭,“站哪幹嘛呢,守夜啊?”

    顧南亭才明白過來女友大人邀請他進她的閨房呢。

    有種因禍得福的幸福感。

    大床上放著沒疊的被子,昭示她之前確實在休息。顧南亭抱歉地說:“我猜你不會接我電話,才沒打招呼就過來了。”

    程瀟也沒否認,她盤腿坐在床上,表揚他,“你的第六感比女人都準,一猜即中。”

    顧南亭不請自來已經在程厚臣那碰了一鼻子灰,實在不想再被女友大人轟出去,他坐下來,解釋,“我身為男人,並不願意和一個女人計較。但葉語諾那個人,做什麽都不動聲色。她恨珩珩,認為珩珩剝奪了她應得的母愛。她到中南應聘,她接近我,都是出於對珩珩的報複。她嫁給馮晉庭,帶著幾分目的,幾分感情,我無從判斷。但當珩珩和馮晉驍在一起了,她就多了一個機會傷害珩珩。程程,我身為珩珩的哥哥,不能做事不理。”

    “我怎麽覺得,不該做事不理的人,應該是馮晉驍。葉語諾是他大嫂,蕭語珩是可能成為他妻子的人,他如果連他大嫂都擺不平,這種男人,不要也罷。”程瀟注視他的眼睛,“你是兄長,保護妹妹確實天經地義,我因為這件事和你鬧一回的話,我自己都覺得沒麵兒,丟人。但你別忘了,她和你沒有血緣關係。你的過度關心和維護不僅是我,也會令旁人誤會。另外,顧南亭,你不應該騙我。我沒記錯的話,你說前女友那種生物,你的世界裏不存在。結果呢,嗯?如果我說:你喜歡她的時間不低於我們認識的時間,你敢否認嗎?”

    結合錯位的時間,顧南亭和程瀟已經相識十一年,遠遠超於他對蕭語珩動過男女之情的時間。但是,程瀟要的僅僅隻是他的否認嗎?

    不給顧南亭辯駁的機會,程瀟繼續:“你曾喜歡過她的事實,讓我覺得你現在對他的保護,不僅僅是出於兄妹之情。這個我控製不了的一直盤旋在我腦子裏的想法,讓我不想再和你繼續下去。”

    顧南亭當然不能任由她繼續擴大這個想法,他說:“我承認喜歡過她,我承認我隱瞞了你。但是程程,我對你的隱瞞不是因為我對她還殘存著念想。當年你對我的抗拒表現得那麽明顯,我實在不想給你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為了贏得你,我選擇了避口不談,我以為,那是一個除了我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的秘密。至於現在我對她的保護,程程,我以我母親的名義發誓,真的隻是以兄長的身份,沒有半分男女之情。”

    程瀟有幾秒鍾沒有說話,然後她忽然笑了,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其實我讓你上來,心裏麵是希望你否認的。”她赤腳下床,站在窗前,“你卻承認了。”

    顧南亭起身,注視她的背影,“程程,從我追你的那天起,我就確定,我愛的人是你。”

    程瀟有片刻的沉默,然後她微微仰頭,說:“我知道了。”

    顧南亭還想再說點什麽,他希望在這一夜哄好她,哪怕她打他罵他一頓都行,就是別讓這場不愉快持續下去。他第一次開始害怕,夜長夢多。

    程瀟卻說:“等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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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常的時間軌跡裏,那個夜晚,她站在雨裏質問他:“你憑什麽這樣?你說你喜歡我,我就要答應在一起,哪有這樣的道理?”然後在他試圖用強吻征服她時,她手扇過去,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他臉上。

    終究還是不歡而散。之後一周,顧南亭沒有在公司見到她的麵。當他控製不住去飛行部找人時,林子繼說:“程瀟休療養假了。”

    顧南亭當時氣壞了,他甚至忘了林子繼是有權直接批示飛機員療養假的請示的,責問他,“誰批準她休假的?”

    林子繼頓時被問懵了,靜了幾秒說:“我。”

    顧南亭轉身就走。

    再打程瀟的電話,她終於接了,冷冷地問身為上司的他:“什麽事?”

    顧南亭冷靜了一下,深邃的眼眸深處透出歉意,他說:“對不起。”然後接著說:“我之所以那麽做,是出於對你的喜歡,絕無冒犯之意。如果你不喜歡,我不再那樣了。隻是,程瀟,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追你。”

    程瀟沒有馬上回應,也沒有掛斷電話。

    顧南亭聽著她輕淺的呼吸透過聽筒傳過來,他忍不住叫了她一聲:“程程?”

    程瀟才說:“等我想想。”

    然後,他因時間錯位回到七年前,沒有得到她想想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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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將近四年,重置的時間裏,因為發現他對蕭語珩曾經的心思,程瀟又一次說:“讓我想想。”

    想想,要不要和他繼續。或者,怎樣繼續嗎?

    明明好好的,顧南亭都準備在她通過二檢,正式被聘用為機長那天,向她求婚。感情突然就被什麽紮破了一個洞,心像是有血開始往外滲,疼得顧南亭措手不及。

    他看著在夜色中纖瘦又倔強的背影,走過去,從背後把她裹進了懷裏,好半天才啞著嗓子說:“你生氣可以,發脾氣可以,我做錯了事,你打我臉也行。但是程程,我的心,在你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