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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貞的逐客令讓許仙有一絲混沌，為了替她找線索，他翻閱了所以記襠，一夜未眠。

    她說，或許懸案與庫銀賊有關。

    許仙就去查慣犯。

    她說，那慣偷都偷了什麽？

    許仙就查了一夜的記襠。

    但她現在說，她知道偷兒是誰。

    許仙應該相信她，但不知為何，許仙為她捏了把汗，再精明的人，也有出錯的時候。

    許仙有一種感覺，隻要自己幫她做了她想不到的事，那就不是徒勞無功，隻要能幫到她，這事兒就可行。

    對於白素貞的聰慧，他從來不疑，別說信與不信，哪怕再無稽之談，他都相信。

    即便白素貞情急之下說：他不是人！許仙也會當成這是一種咒罵，或者怨懟。但對白素貞的判斷，他始終保持堅信不疑。

    但萬一，隻是萬一有失，她沒有抓到庫銀賊，那麽他去查這慣偷，就一定沒錯。

    即使許仙再疲累，也憑著記憶，開始走訪被偷盜的商鋪，一家一家的查問，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隻是他沒發現，就在自己與商鋪掌櫃接觸的時候，有一雙眼睛，正在暗地裏盯著他瞧，從他走訪的第一家開始，那雙眸子就從未離開過他，一直到日頭向西滑落，那人才慌忙逃離市集，竄回了“羊角巷”。

    那人一回到家裏，正趕上太陽落山，他窩進被褥，咬緊牙關，不知多少次的忍受蛻變之苦，強壓下胸腔裏灼人的嘶吼，從骨瘦如柴的餓死鬼，變成無臉詭異的行屍走肉。

    ……

    白毛蝙蝠常林被門神打傷了魂根，一時隱不了身，他連夜回到孤山上，忍著劇痛不住喘氣。

    “媽的！”常林咒罵一聲，回想門神那一掌，實在太狠！若不是他有金丹護體，怕是早已魂飛魄散！

    要說這金丹可是好東西，在他初遇白福時，就發現他身上有一粒大回金丹，能在必要時躲避任何人的追擊，常林起了歹心，想要奪取金丹，不料技不如人，竟敗給白福，更被白福打散了妖身，變的妖不妖，鬼不鬼。

    情急之下，常林說，隻要白福肯把金丹借給自己一用，他願意做牛做馬，鞍前馬後的服侍白福。

    白福正欲找人合謀，畢竟每到落日，他就會變成無臉遊屍，且必須進食，填補身體與心靈的缺失。可惜他的身子碰不得月光，一遇月光便像灼燒般疼痛，令他苦不堪言。

    所以，他需要一個得力的手下，在夜晚幫他尋找獵物，供他吸食。

    索性，白福將金丹借於他，也告訴他，這大回金丹不會離開他方圓十裏，所以隻要金丹在常林身上，常林就跑不了。

    常林大喜，借了金丹，竟去官家庫房盜取庫銀。

    他想著，每天在市井偷盜，摸摸人家的錢袋子，偷偷商鋪的散碎銀子，有什麽趣兒？倒不如來一票大的，盜取庫銀，更顯本事！

    三界皆知，人間寺廟，佛堂，官地，乃是天庭委任的聖地，別說妖魔進入，哪怕是距離三尺，都令牛鬼蛇神退避。

    但有了大回金丹就不同了，常林可隨意出入庫房，並帶走令他垂涎欲滴的銀子。

    也是有了這大回金丹，就連門神君，也收不得他，但神君即是神，打傷他魂根，也是罪有應得。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官府請了門神，庫銀是偷不得了，他也偷夠了！三次，一千七百兩，即便沒了妖身，修不得仙，待日後他修回妖身，這些銀子也足夠他在人間逍遙！更欲何求？

    當夜，常林瞧著他順手抓來的衙役，狠狠的啐了一口，他將衙役裝進乾坤袋，想贈與白福品嚐，若白福滿意，他便可將金丹奉還，就此散夥，你做你的鬼，他修他的妖，從此互不相欠，也再無瓜葛。

    豈料，白福不但不領情，還言語羞辱，說什麽“老子不吃人！”這樣的豪言壯語，讓常林想說的話，通通都憋回了肚子裏。

    常林吃癟，隻好把衙役扔在孤山深林，探探鼻息，那人已經死了。

    常林回去老巢，翻出了所有家當，連帶偷盜的散碎銀子，朱釵，金簪，玉器，他盤算著這些又值多少銀兩，加上那一千七百兩官銀，他的好日子，馬上就來了。

    若是以前，他懼怕白福，畢竟他技高一籌，處處鉗製，但現在不同了，那頗有本事的白蛇與青蛇，已經盯上了白福，而那白蛇脖頸上的小葫蘆，和青蛇手裏的雄黃劍，都不是俗物，若他們肯鏟除白福，他常林還有後顧之憂嗎？

    這個算盤，打的可真是好。

    所以常林在夜裏抱著他的金銀財寶，睡的格外的香。

    可白日夢，誰不會做？

    他隻想著他美好的未來，卻不知道白素貞和小青在他前腳回了洞府時，後腳就把吳泰救走了，畢竟人家求得門神，以仙氣護得吳泰一息尚存，那人，就成了常林盜取庫銀的鐵證。

    他還不知道，那門神就是白素貞讓官府請的。

    他更不知道，白素貞脖頸上的小葫蘆，是觀音贈與的法器，所以能出入官府的不僅隻有他常林，還有這與眾不同的白蛇與青蛇。

    觀音給的東西，她倆自然哪兒都能去。

    天將降大任於斯，白素貞算是得了特赦，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不知道的，還不僅僅是這些，他若想到一個凡夫俗子許仙，能查到他是市井慣偷，還在到處打探他的消息時，恐怕就不會覺得自己有多厲害了。

    而今晚，注定是個熱鬧非凡之夜。

    常林要跑，他要吐出大回金丹，棄之，帶著金銀珠寶逃之夭夭。

    白素貞和小青，要帶著小葫蘆和雄黃劍，將他繩之於法，決不輕饒。

    白福，化作無臉遊屍後在家裏等常林送血肉來，更要將許仙白日追查他的事情全盤托出，再告訴他，那許仙，便是白蛇的心上人。

    至於白福怎麽知道的，這很簡單，他能有大回金丹，說明白福不是尋常的鬼，他本事超群，自然不是足不出戶的妖，那他到底是什麽？

    簡單來說，若妖潛心修煉，也可成仙。若他入仙之前，墮落而下，也可成魔。若他墮落之前，慘遭變更，妖可成鬼。

    而白福，是萬古枯墳裏的白骨，亂葬崗中的骨頭被風化許久，積成人形，他有多少塊骨頭，就有多少亡魂寄宿在他身上，他戾氣太重，卻已然成妖。

    玉帝知道此事，怕他功高無德，便派神君賜予他一顆大回金丹，說好聽的是化去他身上戾氣，說不好聽的，隻是讓他能在天庭的監視之中，便於掌控而已。

    白福得了大回金丹，便潛心修煉，不料百年後遇到一女子，這女子成了白福這一世都躲不開的孽緣。

    而後，他被天庭責罰，罰他入夜無麵，見不得月光。白福心有不甘，更是罄竹難書，唯有不斷進食，好似能填補他內心某一部分的缺失。

    然，事實證明，並不能。

    那個女人，毀了他的一生。

    如今的白福，異人異鬼，異妖異魔，異仙異佛，他是什麽，無人可數，也無處可查。

    他就這麽不定性的存在著，日升有臉，日落無顏。

    每到日出，他恢複容貌，就到市井打探消息，而這消息，也是關於那個女人。順道，他以無賴之姿，混吃混喝。

    今日，他再次外出，卻去打探了白素的消息，隻因他知道，市井多了兩個好管閑事兒的女人，揭了告示不說，還找上了常林？！

    他想知道，是一個怎樣的女人，才如此不知好歹，敢管他白福的閑事！而且，那天晚上的“夜半敲門”，若沒猜錯，就是這兩個女子所為！

    真是，不知死活！

    白福清早就在白府守著，想打探白素貞的一舉一動，卻誤打誤撞，聽到了白素貞與許仙的對話。

    許仙話裏話外透著對白素貞的傾心，而白素貞，也是為了保全許仙家人的官職，去抓那庫銀賊。

    原來自古多情者，注定多嫌隙。

    他跟著許仙，發現他已經在查常林平日的偷竊案，看來多事兒的人不止白蛇青蛇，就連這凡夫俗子，如今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

    有趣，這一對苦命鴛鴦，看來好景不長了。

    白福回到家中，熬過無顏蛻變，點上一盞油燈，隻等常林到來。

    然而，直至深夜，那常林始終不見。

    白福饑腸轆轆，牆上的屍體已然吃完，沒有腐肉，他勢必熬不過今晚。

    可就在此時，白福的房門竟被一人撞開，他猛然一驚，下意識抬袖遮擋月光，等那門關上，他才定睛一看。

    常林靠上門邊，已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常林？！”白福問道。

    常林捂上心口，那心口處破了大洞，他手不敢鬆，若這手下來，恐怕那屍仿的心髒也就不跳了。

    白福皺眉，上前替他療傷，道：“誰幹的。”

    常林氣絲遊弋，道：“白蛇……”

    白福稍有驚蟄，他不知道白蛇竟有這麽大本事。

    把常林的屍心裝回去，白福竟在心裏笑了，不是他喜怒不形於色，而是這臉……笑也看不出來啊！隻說：“你有大回金丹，她自然抓不到你，可她能把你傷成這樣，想必，有幾分顏色。”

    常林本想逃，沒想到半路竟被白素貞攔截，若第一次他假意投誠，沒和白素貞真正的過過招，但今天，他算是見識到白素貞的本事了。

    恨由心生，常林道：“這女人，我絕不輕易放過。”

    白福冷哼：“若你沒有大回金丹，想必早已魂飛魄散了。”

    常林無言以對，隻癱在地上咬牙切齒。

    可白福卻輕笑出聲，道：“不過想對付白蛇，也不是不可以。你若想鏟除白蛇，就拿‘慶餘堂’的學徒許仙下手。若你隻想懲戒白蛇，倒不如……把你偷竊的官銀，塞一些給那許仙，想必不過多久，白蛇自然會消失在你我的視線之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