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人傑在“濟仁堂”坐診，給病人把了脈開了方，便再也坐不住了，一個勁兒的朝門外看。

    掌櫃的發現他心不在焉，便問了句：“您這是怎麽了？”

    吳人傑眉宇輕皺，接話道：“早前衙門派人來，說陳夫人不思飲食，渾身沒有力氣……要說許仙醫術高明，也不至於就這麽點兒日子，就調理好陳夫人的身子啊！這麽快就有了身孕了？”

    “嗨！這有啥不能的。”掌櫃的包著藥，漫不經心的說：“您行醫這麽些年了，啥樣的大夫沒見過？這世間的行當有些能拿來考量，有的就不能，就拿唱戲的來說吧，一個好角兒，也有不喜歡的，再爛的角兒，也有人愛看！這大夫一行，有好大夫，也有不好的，術業有專攻，那陳夫人見大夫就看病，也不管人家是治啥的，當然會耽擱些時日。許是許仙正好對了症也未可知。”

    “此話有理。”吳人傑想了想，陳夫人的事兒先不說，可他還是一個勁兒的往外看。

    掌櫃的看他反常，又問：“東家，您又怎麽了？”

    吳人傑這回沒看他，也知道說了他也不清楚，索性接話：“許仙跟白姑娘去衙門許久不見回，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掌櫃的果然不知道什麽事兒，也就不問了，咂咂嘴繼續包藥，卻胡亂接了一句：“跟白姑娘出去，繞道是肯定的，那小姑娘事兒可多了，傍晚能回來就不錯了。”

    “呦！要不是我今兒回來的早，還不知道掌櫃的這麽看待我啊？！”門外突然傳來這麽一聲兒，嚇的掌櫃趕緊堆笑：“嘿嘿，難得你沒拉著漢文上集市……”

    白素貞撇他一眼，卻笑的十分開心，回身對許仙道：“你把這喜事兒跟吳伯伯說說，我去後院找個人。”

    許仙捧著那張借條走了一路，到藥鋪還托在手心裏看！

    好端端的，他被撤了禁製令，能開藥鋪，連地契租賃的事兒都辦好了，他還在一炷香的時間裏，欠了人一百五十兩？！

    兩年之內還？！

    媽呀，一百五十兩啊！他上哪兒弄這些錢去啊！兩年也不可能啊！

    然，在回來的路上白素貞就看到許仙雙眼含淚，便拍拍他的肩：“得了，你好好幹！要是兩年還不上，你就肉償！我不嫌棄！”

    許仙欲哭無淚，回想著他被陳倫抓著按了手印後，白素貞就趁熱打鐵，對陳倫一昂頭：“陳大哥！許仙現在有錢了，也能開藥鋪了，您也說了‘微靈堂’那塊地可以便宜租給我們，那現在咱就立個契約吧！免得我再跑二回！”

    “成啊！你爽快！我爽快！”陳倫不愧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借著白素貞剛用完的墨，唰唰唰寫下租契，簽字畫押，一氣嗬成，最後再抓許仙的手，當即就去按那鮮紅印尼。

    許仙這回長本事了，死撐著手不肯按！陳倫便一瞪眼道：“你借條都簽了！還不趕緊開藥鋪還我妹子銀子？！今兒不按手印租鋪子，你打算下回再來嗎？！耽誤幾天就少了幾天銀錢，你別讓我妹子等急了！趕緊按！”

    許仙昂頭，無語問蒼天，終於在陳倫的脅迫之下，那鮮紅的指印又按上了租契。

    一泡尿的時間，他欠了白素貞一百五十兩，和陳倫一年的租金……

    不是許仙不明白，是這個世界變化快！他看不清楚未來，至少能守住現在！可現在……銀子欠了一屁股，事情還得辦！可憐的許仙，就這樣翻身農奴把歌唱，還唱的極其不痛快！

    吳人傑看著兩眼呆滯的許仙，等白素貞離開後才敢湊上前去，問道：“白姑娘……又欺負你了？”

    許仙幽幽抬頭，委屈的將借條給吳人傑看，吳人傑閱過後倆眼兒一瞪：“好哇！你要自立門戶了！這可是大喜事兒啊！”

    許仙“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這還喜啊？一百五十兩啊！”

    “誒！這當然是喜事，這上麵不是寫的很清楚嘛！你有兩年的時間還，不過兩年後……哎呀，一家人嘛！還不還的又能怎樣！”

    許仙這會兒腦子不太好使，不然他肯定明白吳人傑說的是什麽，這下等了半晌，他才抖著嘴角看了一眼吳人傑。

    吳人傑點點頭，語重心長的拍了拍許仙肩膀，示意“肉償”也行，辦大事者不拘小節。

    但讓吳人傑不明白的是，那衙門裏的衙役也都是能文能武的人，這借條也不知道是誰幫著寫的，那字兒……真難看！

    ……

    白素貞來到內堂，抓了一小哥問：“秦三寶呢？”

    小哥抬著藥筐，撇了一眼三寶房間：“聽說你今兒來了，就躲著沒見人。”

    哼！他還知道躲？！

    白素貞冷哼一聲，道過謝就來到三寶房門前，踢腳就要踹！可眼珠一轉，又放下了，她將窗戶紙捅開個小口兒，探了腦袋往裏觀瞧。

    屋中很亮，三寶開了窗子，可這人卻在屋裏轉悠，也不知道慌什麽，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來，倒了杯水又不喝，端起來又放下，整個人不得安生。

    “哼！讓你小子騙我！”白素貞輕言一聲，隨即上了屋簷，提了輕功走動，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她找到三寶屋子的位置，掀開一塊瓦片，趁他砸手在屋裏亂轉，又背對白素貞時，她大眼一動，化作一縷白煙，幽幽飄進了三寶房間。

    “誰！”三寶感覺屋中有異動，警惕的轉過身來，一雙大眼在屋裏巡視，卻不見人影。

    白素貞咬了咬牙，心說這家夥果然能感覺出來異動，看來不是凡人無疑。

    三寶皺起了眉頭，大眼睛依舊提溜轉，要說這人好看，什麽表情都是美的，正如三寶，即便眉心窘起，嘴角下拉，可那小臉兒還是那樣紅潤白皙，就像熟透的水蜜桃，一掐一兜水兒，鮮嫩多汁！

    白素貞忍不住再冷哼，心說這樣的家夥，她定要看看他是個什麽玩意兒！

    禁不住，白素貞摸了把小葫蘆，小葫蘆好久沒被召喚了，忙傳音一句：“寒冰洞，千年京白。”

    “我操……”

    “誰！”

    白素貞實在沒忍住，聽到這等名頭，也虧了她還能站得住腳！當即驚呼出聲！不料秦三寶耳音敏銳，在問話同時灑出一片粉末狀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白素貞隻覺眼前升起一片霧氣，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她睜大雙眼，趕忙聚氣化作人身，反手一掌拍出，直奔三寶麵門！

    三寶大驚，向後一步躲開攻擊，再出一掌，與白素貞過起招來。

    三招過後，霧氣散去，三寶眼眸一怔，大喝：“白姐姐！”

    白素貞手下不停，一掌接一掌的攻擊：“你特麽還知道我是你姐啊！你這個沒良心的小騙子！我今兒非打死你不可！”

    “哎呀好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三寶收手，在屋裏見縫兒就躲！白素貞也收了內力，打空中抓出一木棍，三寶藏哪兒她打哪兒！打三寶毫無招架之力，一溜煙兒竄到桌下，抬著小胳膊擋那棍棒：“好姐姐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白素貞一棒棒的打著桌子，做足了嚇唬他的戲，卻一下都沒打到三寶身上，直喊：“你出來！你給我出來！你有本事騙我，你有本事別躲啊！”

    三寶一咬牙，幹脆跳出桌子，一閉眼對上白素貞：“你打！你打吧！你打死我算了！”

    緊閉的眼，緊抿的唇，白皙小鼻頭上還掛著粉，長睫毛一抖一抖，小臉兒紅撲撲的……真的很……可愛……

    “媽的！”白素貞咒罵一聲便扔了棍棒，任由誰看到這張臉，怕是都下不去手。

    世人皆顏控，隻是程度重不重，白素貞也不能免俗！誰讓秦三寶長的實在……

    美人啊！就是天生開掛的命啊！

    秦三寶小心翼翼的睜開一隻眼睛，那凝黑的眸子閃爍著耀眼之光，看白素貞丟了棍棒又坐去桌邊，雖然生氣但也不打算打他了！忙竄過白素貞身邊，拿手給人扇風：“嘿嘿，好姐姐，您別生氣了，我給您賠不是。”

    一碗涼茶，還是他自己喝過的……

    真特麽沒誠意！

    有恃無恐，秦三寶做的最好，也就是仗著自己長的好看！

    白素貞撇他一眼：“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麽？”

    秦三寶一撅嘴，陪著白素貞坐下，三言兩語道明真相：“我在洞中修煉啊，修煉好了就過童子關，童子關過完了就來人世關，我從洞裏出來就遇上了我爹！我爹看我年紀小，就帶回去見我娘，他倆正好無兒無女，就把我養了起來！後來說我就到這裏啦！中間的事情你都知道的，就是……就是小書屋的人，把我買了去……”

    “你！”白素貞氣急，抬手就要打秦三寶，但瞧他抬手去擋，又不忍心，索性伸出一隻，推了把他的小腦袋：“你傻的是吧？！他們這樣對你，你打他啊！你跑啊！你特麽白修煉了是吧？”

    秦三寶嘟嘟嘴，那小臉兒美的，看的白素貞一愣一愣的。

    “我怎麽跑啊……人世關若被人識破，就會來抓我的呀！他們要是請道士怎麽辦？去找法力高深的大和尚怎麽辦？到時候我被抓了，那我爹……我娘……”

    一席話畢，白素貞倒是愣了，她沒想到這孩子還有這樣的心思。

    “算了。”白素貞終於鬆了口，再看秦三寶時問一聲：“讓我原諒你也不是不行……”

    三寶一看有門兒，忙睜大了漂亮眼睛對她唰唰！

    白素貞寵溺的看了他一眼：“我和許仙要開藥鋪，你來幫忙。”

    “不去！”三寶一口便否決了！氣呼呼的看著白素貞：“你跟我開！我也能看病！不比師哥差！他不喜歡我，他還打過我的！”

    “你不來就留在這兒繼續當學徒吧！”白素貞扔下這話就走，三寶忙攔她一把，小嘴兒還噘著，就算生氣也噘著：“那你不管我了？”

    白素貞不說話，就這麽看著他。

    半晌……

    “好吧……好吧！我去！”

    白素貞拍拍他的小腦袋：“孺子可教。”

    可等白素貞轉身要走時，三寶卻喊了她一聲：“喂！”

    白素貞回過頭來：“還幹啥？”

    “你……你咋不問，我是什麽修煉的……”

    白素貞莞爾一笑，比清蓮更美：“寒冰洞，千年京白玉，你長的好看，想必過童子關的小童子，也看得出來，你是塊上好的美玉……”

    “……”

    璞玉美哉，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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