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許仙每次從衙門送藥回來，臉上的顏色都不太好看。

    白素貞每天都守在“濟仁堂”門外，吧兒吧兒的等著許仙來，也每次都追在他屁股後麵問：“怎麽樣啊？陳夫人好點兒沒啊？”

    許仙一籌莫展：“許是一直送藥去，所以陳夫人但凡有些不爽，便會讓我把脈，可這症狀實在輕微，不好判斷，我也不敢輕易做決定……”

    白素貞著急，也怪許仙說的不清不楚，隻能再問：“那她到底是啥症狀啊？就算輕微也有個兆頭不是？”

    許仙淡淡瞧了她一眼，心思躊躇也不知該不該說，可眼看著白素貞苦等，也不好太三緘其口：“……前幾日陳夫人不思飲食，我本以為是暑熱，可蘇州進來天氣涼爽，雨水也多，中暑怕是不可能的。要說神思倦怠，若是食宿不好倒也可能，但陳大人又說，她最近吃的都是尋常常吃的，睡倒是比原先睡的更多……”

    白素貞蹙眉，碎碎念著：“不思飲食，神思倦怠，睡的更多……”

    這幾項症狀加起來……

    “我操！”白素貞恍然大悟：“陳夫人是不是懷孕了？”

    許仙一驚，忙看過四周，幸好沒人聽著，趕緊拉過白素貞道一邊兒咬耳朵：“你可別妄下定論，我把過陳夫人的脈了，成胎的脈象還未有，過早下定論實在不妥！”

    白素貞擺擺手道：“哎呀你就是想太多，望聞問切，你一個望，一個聞，再加一個問，都說明她懷孕了呀！那個‘切’，隻是確診而已，若讓你大膽猜測，你敢不敢說她懷孕？”

    許仙想了想，但還是不敢說。

    也對，一個在別人店裏剛坐診沒多久的小大夫，他還真不是啥話都敢說，也隻對著白素貞，他才會多言兩句：“若是猜測，自然是有這種可能，但陳夫人十年未孕，到我這裏就……”

    “說你傻你利馬就流鼻涕！”白素貞插言道：“他倆到底為啥沒孩子，你心裏還沒數嗎？陳夫人自己沒毛病，到處求醫都是治的自己！你可是知道那陳大人……”

    “你小點兒聲兒！”

    白素貞斜眼看看旁邊兒，再湊過許仙耳邊道：“你是知道這荒野不長菜，不是地的問題，而是耕地的不爭氣啊！你可是給陳倫下了藥的！陳夫人現在懷孕有啥不可能的？”

    “可是……那脈象……”

    “沒什麽可是的！”白素貞再次打斷許仙，也實在看不得他過分小心的樣子：“你謹言慎行是好，但是膽大心細你卻沒有！有時候就得敢想！敢做！才能讓問題乖乖浮出水麵！”

    許仙想想，倒也是這麽個理兒。

    白素貞把許仙的藥箱放好，轉回頭再問：“以你的醫術，孕婦得懷多久，你才能把出脈象啊？”

    許仙不敢妄言，隻說：“兩月可查，三月可定。”

    白素貞點點頭：“行，那你告訴我，懷孕的婦人脈象啥樣啊？”

    理論隻是許仙最在行，問題一出利馬回答：“婦人有孕，陰搏陽別。脈以寸為陽，尺為陰，尺脈搏指而動，與寸脈迥然分別者，此孕成之候也……”

    “你好好說話！”

    許仙嘴角一抽，改口道：“按而不散者為有力，故斷之為胎。簡單說，就是滑脈。”

    白素貞點點頭：“那胎兒是男是女，又怎麽分？”

    許仙也不掉書袋了，幹脆直說：“脈沉為男，屬真陽。虛浮為女，虛浮屬真陰。左手沉實為男，右手虛浮為女。兩手沉實為雙男，兩手虛浮為雙女。一手沉實，一手虛浮，不拘左右，為一男一女。”

    白素貞默默記下，隨後巧然一笑，再看許仙時竟說：“你要是真摸不準呢，就先別說了吧！不過陳夫人若真懷孕，那你之前給開的藥，還能繼續喝嗎？”

    許仙淡言：“之前開的藥方，你自己看完都說是美容養顏了……溫補的方子，自然可用。”

    白素貞回想當初的藥方，卻說：“其中幾味藥倒是沒多大關係，不過有一味決明子……潤大腸啊！還是不要給她喝了，你給去掉。”

    許仙微愣，再看她一眼，唇邊竟多了一抹甜笑：“你看醫書了？”

    白素貞突然被看透，臉上掛不住，便一瞪眼對上許仙：“咋了？隻有你能看，我不能嗎？！”

    許仙輕輕搖頭，又說：“你記性真好。”

    那麽早之前的藥方，她居然每一味藥都記得。

    白素貞這回可得意了，一昂小臉拍著胸脯：“不是本姑娘自誇！自從來到這裏，老娘的記性可是杠杠的好！比起之前上學的時候啊，那可是……”

    “上學？”

    這詞兒新鮮，許仙在她所過的所有話中搜索，也沒明白上學的意思。

    白素貞渾身一顫，隻怨自己咋總是改不了亂說話的毛病！當即一笑掩飾尷尬，隻說：“笨！上學就是上學堂！念書！讀書！懂嗎？”

    “哦！”許仙恍然大悟，但又覺得可惜：“我知道你識字，想來是兒時上過學堂啊？不過可惜了，女子家，終究是念不了多少書。”

    “你咋知道我念的少啊？！我……額，反正我讀了很多書！很厲害！”

    唉，九年義務教育，高中，大學……雖然大學還沒畢業，但至少也是新時代女性！到了這兒竟不能拿出來得瑟！還真是憋屈的一逼！

    許仙笑了，他倒是真喜歡白素貞這要強的性子，可愛，又不失天真，索性順著她說：“是，是，你很厲害！……不過你那麽厲害，又念了那多書，為啥你這個字兒寫的……”

    許仙手裏，多了那張借條，其上鬼畫符一般的字體，正如毛毛蟲沾了墨，在紙上爬過一樣……

    白素貞咬緊了牙，她實在想隨手一揮，在空中抓出支鋼筆！再瞄準許仙那張瞧不起人的俊臉，寫上一句：“老娘的字！真特麽好看！”

    毛筆！我恨你！

    此乃白素貞內心活動。

    白素貞憋屈，許仙就爽了，抬手撫了把她氣皺的小臉，道一句：“知道了，你會讀書寫字，也會看醫書，記性好，心性好，可以嗎？”

    突然的溫柔，讓白素貞本是瞪著的雙眼，瞬間在倒影了許仙那張甜笑的臉時，慢慢柔了下來。

    半晌，許仙依舊掛著那抹迷人微笑，再道：“我屋中還有許多醫書，你想看隨時去拿……還有，陳夫人之事你就不必擔憂了，我會換了她的藥方，謹慎而行，知道了嗎？”

    白素貞沒點頭，也沒搖頭，就這樣看著許仙的黛月之麵，花癡一樣的流下一串晶瑩的哈喇子……

    許仙憋笑，伸手替她抹了一把小嘴兒，隨後如煙仙一般的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等許仙一走，白素貞冷笑一聲，低聲道：“知道了嗎？……我知道你奶奶個嘴兒！陳夫人懷孕這麽好的事兒，不拿來利用？你傻我傻啊？！”

    陳夫人，既然是許仙讓你懷的孕……哦不，是許仙醫治了陳倫才讓你二人老來得子，那就別怪白素貞稍加利用，為許仙做點事了。

    ……

    開藥鋪的事情進行的很順利，店鋪有了，陳倫也特別好心，將當初查封“微靈堂”時留下的帳台，藥櫃，吃穿用度一並贈與白素貞。

    小青說：“這些破爛玩意兒要它幹啥？”

    白素貞瞪她一眼：“你咋這麽不會過日子呢！這帳台還是新的，藥櫃子也是新的，能用就用！吃穿用度……”

    算了，這些還是丟了吧。白素貞嫌棄的一揮手，將那些不能用的化為灰燼。等整理好了便與小青喝茶，順道問著：“這幾天讓你打探陳夫人的動向，你查到啥沒？”

    小青忙點頭，示意查到的消息不少，然後對白素貞一攤手……

    白素貞眉宇一皺：“你咋幹啥都要錢！”

    小青冷哼，心裏極度不平衡：“就二百兩！這些日子咱倆省吃儉用也花了不下三十兩！你倒好，一下就借給許仙一百五十兩，估計剩下的錢都不夠咱倆過日子的！你還好意思說我不會過？”

    白素貞無言以對，拿出三兩銀子狠狠扔上桌：“拿去！等你死了買破席！”

    小青輕哼一聲，抓了銀子就往袖子裏塞，這才說：“陳夫人每天早上起來就吐啊吐的，然後就吃東西，吃完再吐！然後再吃，然後再吐！”

    “你特麽說重點！”

    小青撇撇嘴：“吐完了就睡回籠覺，午時起身反複吃，反複吐！完了就出門去三皇祖師廟，許是新廟，她樂意拜，所以每天都去，添香油錢的時候給的可多了！我都看著呢！特虔誠！完了就去衙門，接陳倫一起回府，晚上吃飯，然後吐，再吃再吐！之後就跟陳倫就寢……有時候男上女下！有時候女上男下！陳倫最近身體好，功夫見長！每次都把陳夫人……”

    “啪！”白素貞猛拍一把桌子，瞪上小青便嚴加嗬斥：“我讓你打探消息！誰讓你偷窺房事了？！”

    小青利馬低頭，不敢再說。

    這下白素貞更來氣了，打手一指小青鼻子：“既然都看了！為啥不具體匯報！說！給我細細的說！”

    之後，這倆姐們兒就把腦袋湊在一起，嗑著瓜子喝著茶，一會兒一淫笑，聊的不亦樂乎。

    人至賤則無敵。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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