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倫下令，將馬蜂精押送衙門內堂開審，白素貞卻擺擺手說：“他是妖精，進不得衙門。”

    門神，八卦，天庭保守朝廷，平凡小妖，入不得內。

    陳倫思量，看白素貞一眼，見她眼神堅定，便點了點頭，帶著衙役先回知府衙門，

    白素貞再次上下打量了馬蜂精一眼，從他光滑的腳踝，裸露的大長腿，到金發擋住的令人心馳神往的部位，再到粉白的胸膛，修長的脖頸，她說：“我敬你是條漢子，跑的時候來不及穿褲子，現在用捆妖繩鎖住你，你有沒有意見？”

    許仙聽完一搖頭，小青聽完一捂臉，心中充滿了深深的無力感。

    而馬蜂精淡淡然，也不顧左肩傷口，輕輕鬆鬆聳聳肩：“事到如今，我還可以有意見嗎？”

    話音一落，白素貞頓時皺起眉頭，側目對小青道：“去看看王李氏的肚子。”

    “不必了。”馬蜂精淡笑，俊逸的臉上寫滿了傲慢。

    白素貞心下一緊，手握成拳，一摸小葫蘆，放出捆妖繩將人綁起，上前盯上他雙眸：“若不想斷了妖神，最好別跟老娘較勁！”

    馬蜂精淡瞧她一眼：“斷了妖神有怎樣，又不是所有妖都跟你一樣，隻想著成仙……”

    白素貞冷哼一聲，隨後瞪起雙眼：“帶走！”

    ……

    白家小院兒，或許是審問他最好的地方。

    可那家夥就是豁出命去，隻抬著俊臉微微笑，笑的白素貞把他剁成泥兒的心都有了！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然而，不要命的怕傻子，傻子怕瘋子！一天下來，白素貞可算知道了，這馬蜂精不但不要命，還是個瘋子！無論她多少次將捆妖繩收緊，勒的馬蜂精喘不上氣來！可他依舊憋紅著一張臉，笑著，如夜間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而後，白素貞咬了咬牙，冷哼一聲：“不說是吧？”

    馬蜂精幹咳兩聲：“說什麽？”

    “胎卵，何解？！”白素貞再問一次。

    馬蜂精搖頭苦笑：“蠢哪，我好容易才讓她們成胎，你說解就解？”

    “你！”

    白素貞還想說什麽，一旁的許仙卻攔了她一把，淡笑道：“忙了幾天，你都沒好好吃過東西，劉大哥燒好了飯菜，你且去吃些吧。”

    白素貞嘴角一抖，心說劉全那個手藝，不吃還好，吃完更糟心。

    許仙看她表情，加上一句：“他感激你，所以認真學，如今倒是能入口了，你去指點指點。”

    白素貞看他一眼，再看馬蜂精，道：“你看著他，不許他睡，也不許他吃東西，我倒要看看他能撐多久！”

    許仙淺笑：“去吧。”

    白素貞走後，許仙來到馬蜂精麵前，打袖口摸出一隻罐子，罐子裏有幾隻螞蚱，還有幾塊黃糖。

    馬蜂精看一眼，別過臉去，淡笑不語。

    許仙把罐子放上桌：“我不會告訴她的，你若需要，自己來拿。”

    馬蜂精勾唇：“我拿？我能拿嗎？”

    許仙把罐子拿回來，放在他麵前：“我聽說了。”

    “聽說什麽？”馬蜂隨口一問。

    許仙把罐子開個口，讓螞蚱不至於跳出來，又能讓甜香蔓延：“青姑娘去過你的蜂巢，看到你在蜂巢外另建的巢穴。”

    “那又怎樣？”馬蜂不以為意。

    許仙席地而坐，就坐在他身邊：“青姑娘進去看過，裏麵什麽都沒有，所以她來問我，為什麽會這樣。”

    馬蜂笑了：“你懂什麽？”

    許仙接話：“我當然不懂，不過你剛進來的時候，我們這裏的一位白先生說，你好像有事情不順心。”

    嗯，白福說了，他身上有極重的怨氣，但到了許仙嘴裏，怨氣，就成了不順心。

    若說話真是門藝術，那許仙無疑是此門類的藝術家。

    馬蜂瞄一眼罐子，再冷哼一聲：“與你何幹。”

    許仙不急，身子向後靠上床沿，道：“倒是與我無關，隻是我娘子讓我看著你，閑來無事，和你攀談幾句。”

    “你娘子？嗬嗬。”馬蜂精忍不住看他一眼：“你一個凡人，居然敢與妖同眠？”

    許仙微微笑：“可能我和你一樣，頑固，一心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結果什麽都不怕了。”

    馬蜂精冷笑了好久，道：“和我一樣，哈哈！和我一樣？你還真是大言不慚！”

    許仙道：“或許吧，我隻是想與她偕老，後來發現她好像不會老，那讓她陪我老一次，也行。”

    馬蜂精來了興致，艱難的轉過身對著許仙：“哎，我還真想知道，有一天你老了，她還風韻猶存！到處勾搭男人！你什麽滋味兒？！”

    這話故意氣的誰，許仙心裏有數，隨後輕輕一笑：“若真如此，我隻需休妻，在一起時她貌美，所以我並不吃虧。”

    馬蜂精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輕蔑的看他一眼：“你倒想得開，我且等著這一天。”

    許仙點頭：“好。”

    隨後，許仙將罐子往他手邊挪了挪：“我真不會告訴她的……而且我知道，你本不願輕薄婦人，隻是你義憤難平，不能白白讓人搶了你的位置，所以借婦人之身，做你想做的事情……”

    馬蜂精猛然抬頭，盯著許仙黛月之眸：“你說什麽？！”

    許仙一笑，書卷氣甚濃：“你的蜂巢中，什麽都沒有，不是你願意這樣，而是因為……你本身就一無所有，對嗎？”

    “你胡說什麽？！”

    許仙輕笑，回看著他：“一無所有，還不願離開，對嗎？”

    “閉嘴！”

    許仙收斂笑意，隻盯著他說：“蜂後一但淘汰工蜂，工蜂隻有死路一條，而你，是最倔強且頑固的那一隻……”

    “讓你閉嘴聽見沒有？！”

    “但你再倔強，骨子裏卻軟弱無能，所以你怨，怨自己並不年老或孱弱，卻被蜂後無情淘汰。”

    “閉嘴！閉嘴閉嘴！”

    “但你怨也無法離開，因為離開蜂後，你無法存活。”

    “我殺了你！”

    “你忍辱偷生，在蜂窩邊另造巢穴，可你終究一無所有，所以你藏身之處，除了妖氣，空無一物。”

    “啊！！”

    “白先生說，你的怨氣，促使你為了蜂卵，不惜一切……所以你挑選美貌女子，與你苟合，產卵。”

    馬蜂精睜大雙眸，咬牙看著許仙：“是又怎樣？！再過幾天！到處都會是我的蜂！蜂後如何！工蜂又如何？！淘汰又怎樣？！那麽多的蜂！還愁沒有我的存在？！”

    許仙蹲下身子，湊上前看著他起初標致，如今卻扭曲的臉：“存在？你就是因為嫌自己不夠‘存在’，才讓那些無辜的女人成為你的犧牲品，可你得隻要，你馬上連妖神都沒了，一個沒有命的人，提什麽存在……不可笑嗎？”

    馬蜂精微怔，胡閃眼眸瞧著許仙，眼睜睜的看著他將麵前的罐子拿走，倒出其中的兩隻螞蚱，放生：“活著，才談得上存在，死了，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上哪兒存去？”

    馬蜂精蹙眉，咬牙：“你信口雌黃！你終究不懂！”

    “那你呢？”許仙蹲在他麵前，將他在月光下閃亮的金發挽去耳後：“你懂嗎？什麽才是真正的存在……”

    馬蜂精愣了，他始終回答不了這樣的問題。

    許仙抓回笑容，嘴角微微上翹：“你恨蜂後也好，其他工蜂也好，但他們始終是蜂。而你，你既已為妖，就已經不歸種族，作為蜂，你或許不知何為蜂，但現在，你有從新找到存在的機會……可莫要白白丟了才好。”

    許仙說完，隻把罐子裏的黃糖倒出，塞在馬蜂精手心裏：“手裏的東西才是東西……心裏的東西，慢慢去得道，丟掉的東西，你追它做什麽……”

    馬蜂精愣了，似懂非懂的想著什麽，而許仙站起身，留一句：“活著才有機會存在，死了，塵歸塵，土歸土。”

    等他走道門邊，隻聽身後傳來一聲：“且慢！”

    許仙笑了，溫文爾雅，不摻一絲雜質，他轉過身來，笑的眯起了眼睛：“我能為你做點什麽？”

    馬蜂精眼眸一怔，又暗淡了下去：“在我的巢穴中，並非什麽都沒有。”

    許仙聽著，對他點頭。

    他想了想，道：“在連接主蜂巢的夾縫中，有一些閃著金光的棉蜜……”

    “知道了。”許仙打斷他的話，難以出口的句子，就別勉強別人去說了。

    ……

    白素貞在後廚罵罵咧咧的吃完一頓飯，嚇的劉全大氣不敢喘，心說這飯還是沒做好，不然白姑娘怎麽會邊吃邊罵。

    好容易幾隻雞下肚，白素貞把筷子一甩，大喝：“什麽玩意兒！簡直不知所謂！”

    劉全都快哭了，等人離開默默收拾了碗筷，一行熱淚往心裏流，心說為了白姑娘的胃口，他也要好生學燒菜！

    等白素貞來到馬蜂精門前，踢腳就要踹門，趕巧許仙從裏麵把門開啟，對她一笑，道：“他人不錯，很好相處，我們去拿化胎的東西吧！”

    白素貞大嘴一張，看看許仙再看看馬蜂精：“他？好相處？！”

    許仙點頭如搗蒜，笑如三月小花：“是呀！能放下自己解決問題的人，都是聰明的人，是不？”

    白素貞指指許仙，再指指窩在一旁的金發男人：“你……他……”

    許仙拉上她的手：“走吧，人家都這樣了，咱們也不能小氣。”

    白素貞疑惑的看了半晌，迷迷糊糊的被許仙拉走了。

    過前院，小青迎上前來：“姐姐！怎麽樣了？”

    白素貞還沒接話，許仙卻交代一句：“你好好的，笑著，溫和些，給他送點水過去，切記，好好說話。”

    “我啥時候不好好說話了？！”小青順著許仙離開的方西問話，不料眼神轉到門邊，又看到那個一直跟著他的人……

    “你跟著我做什麽？！”

    張玉堂昂著俊臉：“想你了，跟著你，看看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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