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白他一眼，轉身到後廚端水，可每走一步，身後的人也跟她一樣，緩緩邁出一步。

    他踩著她的腳印，再看著自己的腳印覆蓋，張玉堂慧心的笑著，原來小青的腳這樣小。

    站在門邊，小青向後瞄了一眼，轉過身來：“你要沒事做，就去砍些柴來，生火燒水。”

    張玉堂眨眼：“我不會砍柴……”

    小青咋舌：“那你出城到林邊，找些可以燒的來。”

    張玉堂咧嘴笑：“我不認路……”

    小青張大了嘴：“你怎麽活到這麽大的！”

    張玉堂嘿嘿樂：“我家有傭人。”

    小青點頭：“行，你真行。”

    當她欲要轉過身時，張玉堂突然將背過的手繞過她眼前，手中握著一副畫卷，他說：“這個，送你。”

    小青接過畫卷，淺看了他一眼：“是什麽？”

    張玉堂笑而不語，兩人一起將畫卷展開。

    張府後院，伊人紅妝，投食喂魚，十指相握。

    青山綠水，鴛鴦紅歌，他在她身後，聽輕渺曼聲。

    他把最動人的時刻畫了下來，畫中小青的嘴角上揚，他看著她，好似看著世間最閃耀的珍寶。

    不知道是畫中的小青笑了，讓她看到那一襲笑容時潛移默化，還是張玉堂離的太近，那種溫柔與細膩再次包容了她，小青，嘴角與畫一起上揚，嬌羞的看他一眼：“你畫的？”

    張玉堂長指向下，緩緩扶上小青腰際：“嗯，不然這麽多天，你以為我在做什麽？”

    小青將畫卷起，抱在懷裏：“我知道你在做什麽？之前也是好幾天不見人，現在說來就來。”

    張玉堂一勾唇：“那我走吧。”

    假裝要走，小青卻冷哼一笑：“走吧！”隨手把畫放在一邊，卻端了杯茶給他：“喝完，就走。”

    張玉堂一把攬過她的腰際，將人拉在眼前，茶水撒出一些，落在他單薄肩頭，小青猛然一顫，抬手就給擦，他卻抓上小青手腕，道：“沒想到凍頂烏龍，還能拿來給那馬蜂精用，看來你們……也沒多喜歡這茶。”

    小青一怔，眉宇輕皺：“你怎麽知道……”

    張玉堂挑起唇角，道：“除了畫那幅畫，我也想知道你在做什麽，但沒想到你和白姑娘如此馬虎，那蜂鳥飛不快，不代表馬蜂飛不快，它們擅長短距離急速飛行，蜂鳥尚且智取，而你們，居然以為幾個火把就能圍住馬蜂，實在可笑。”

    小青疑惑的看他一眼：“所以我們等馬蜂精現身的時候，你一直都帶著逐星劍，守在哪裏？”

    張玉堂給了個理所當然的表情，再抓下她手裏的茶，一飲而盡：“我知道是我來了，你才烹了這茶，那馬蜂，最好是給清水。”

    小青撇他一眼：“還用你說？”

    離開張玉堂的懷，她抓下空茶碗轉回後廚添清水，隻不過門前的回眸一笑，在張玉堂心中剛剛好雨潤芭蕉。

    他在意她在做什麽，他去打聽她在做什麽，他想著她，他守著她，他帶著逐星劍，默默的保護著她。

    張玉堂，並不是心中沒有她。

    小青這樣想著，一顆心跳的比原來快了幾分。

    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

    馬蜂窩下。

    白素貞摸著下巴，抬眼看著馬蜂窩：“你說，那夾縫裏有化胎的棉蜜？”

    許仙點點頭，十分肯定：“突起的蜂窩與原來的蜂巢銜接處，應該就是夾縫了。”

    白素貞吞了吞口水：“你知不知道，馬蜂真要群起攻擊，會死人的。”

    許仙再點頭：“當然知道，不過它們不攻擊同類。”

    白素貞一砸手：“行！你去！我給你把風！”

    許仙寵溺的看她一眼：“你也不是很怕死。”

    “我千年道行，犯不上的！”白素貞話音一落，舉手勾指，再算計過小青之後，把許仙變成了小小馬蜂，一指蜂窩：“去！”

    許仙死的心都有了，歎口氣飛到白素貞耳邊，大聲喊道：“點火！把馬蜂熏出來！拆了蜂窩！就拿到了！不用進去的！”

    白素貞一愣，揮手把許仙變回原樣：“你不早說！”

    “你也沒問……”

    點燃火把，熏走馬蜂，白素貞剝下夾層，而許仙卻將蜂窩撿起，兩人一起回到白家小院兒。

    許仙說，夾層的綿密結晶，刮下來，分成十三份，給成胎的婦人服下。

    許仙拿著蜂窩，遞給馬蜂精：“這裏還有真正需要你照顧的蜂卵，其他的，隨它去吧。”

    馬蜂精站在他麵前，束起了金發，穿上了長衫，他一笑，迎著暖陽，正如這夏季一般，金光燦燦：“不必了。”

    許仙將蜂窩遞在他手裏：“無論你是不是蜂，責任還是要有的。”

    ……

    夜半，小青看著畫卷發呆，白素貞端了劉全燉的鵪鶉盅來給她喝。

    小青落座，打開燉盅喝湯，但那雙眼，始終沒離開畫卷。

    白素貞問她：“好喝嗎？”

    小青笑的一臉大花花，點頭道：“好喝！”

    “好喝個屁！”白素貞突然大喝。

    小青嚇的嗆上咽喉，抹了把唇道：“好端端的，你嚷嚷什麽……”

    白素貞瞪她一眼：“劉全說，這湯燉的時候不能放鹽，喝的時候再加！我故意沒放，給你端來，你居然說好喝？！”

    小青嘿嘿一笑，再看畫卷：“他手藝好，沒鹽都是好的。”

    白素貞呆呆搖頭，心說瘋了……這丫頭瘋了！

    小青傻樂著喝完一盅湯，舔舔唇托著臉，傻乎乎的看著畫卷，道：“姐，你看那首詩。”

    白素貞百般不願，念到：“一葉清蓮一葉青，二對鴛鴦二心經，三株薔薇三生緣，四季花開四繁星……哼，他還惦記著雄黃換逐星呢？”

    小青看著畫卷發呆：“雄黃換不換逐星不重要，重要是他還惦記著我。”

    白素貞眉心淡鎖，抬手在小青眼前晃蕩，等人家終於看向自己，她才歎口氣，輕撫上小青的手，道：“我之前待的地方，大家都知道在交往之前，先確定喜歡的人是不是單不單身，才會去接觸，去追，去用心感受，再做決定。我想，你和張玉堂，也應該按照這樣的模式，去了解。”

    小青淡笑：“你當初可不是這麽做的。”

    白素貞想了想，苦笑道：“其實，我是的。”

    小青蹙眉：“是嗎？你可是不管許仙願不願意，就三戲許仙，狂追，一心為他，然後終成眷屬的？！”

    白素貞盯緊了小青雙眸，卻暗淡了自己雙眸：“你知道的隻是許仙，但在他之前，我並不是這樣的人。”

    小青這才正式的轉過身子：“之前？”

    白素貞淺笑，點頭道：“我在我們家，並不是出眾的孩子，從小到大，也不是那樣受人重視。”

    小青輕皺眉宇：“是你師傅嗎？”

    白素貞一愣，隨後笑笑：“對，我師傅。盡管我不那麽好，我師傅也很寵我，我受了委屈，被人笑話，她都會跟我說‘讓他們看吧，有些人注定與眾不同。’”

    小青隨著點頭，執起臉慢慢聽她說。

    “我之前，不長這個樣子，我很醜，很難看。”

    小青審視她一眼，卻不以為意。

    白素貞道：“沒有人喜歡我，因為沒有漂亮的外表，也沒有人會在意你的內心。”

    小青撅撅嘴：“我們做妖的，可不在意這個。”

    白素貞點點頭，繼續道：“但在我們那裏，並不這樣……那裏有一種東西，叫做外貌，你想要的品牌沒有大碼，你想要的東西，要非常努力才可以得到，包括……愛情。”

    小青坐在一旁，靜靜的聽。

    白素貞看著她道：“愛情這個東西，不是你看到了那個人，就是一輩子，有時候你覺得就是那個人了，或許過一段時間，或許一件小事，你就會覺得你不認識他了，你懂嗎？”

    小青眨巴眨巴眼，快速搖頭。

    白素貞舒了口氣，想了許久，再道：“我以前不好看，喜歡的人不敢追，因為自己的不自信，也就離喜歡的人越來越遠，直到我遇上一個覺得可以托付的人，那個人卻因為我的牙齒……就離開了我。這很可笑，是嗎？”

    小青道：“你還有這麽檔子事兒呢？”

    白素貞笑了笑：“誰都不是沒有故事的人。”

    “好吧。”小青應一句，繼續聽。

    白素貞說：“就像我跟你說的那樣，我從喜歡上他，到旁敲側擊知道他是單身一人，再到每天去看他，再牽手……這是個需要勇氣的過程，即便我生的很醜，但有了他的回應，我才可以大膽的往前走。”

    小青笑了，簡單的話，也很甜蜜。

    白素貞繼續道：“我對許仙，也是如此，我知道他是單身一人，一心從醫，為人善良，聰明智慧，從杭州到蘇州，我盡心盡力。雖然我受製於人，必須這樣做，但後來才知道，我的非他不可，並不是被人脅迫，而是心甘情願……隻有這樣，對著那個值得的人，才可以放手去愛。不要在愛情裏做個傻姑娘，許多事情拎不清，就是愚蠢……”

    她抓著她的手，那樣緊：“青兒，我希望你不要那麽快就迷戀上誰，我是說任何人，不單單是張玉堂，你要知道，什麽人值得你愛，什麽人，隻是你生命中的過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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