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話 混亂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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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哦,讓你來幫我的忙。」
「不用客氣啦。」
在紅色夕陽的照射下,準和夏洛特正並肩走在放學後的走廊上,兩個人的手上都拿著記載了本月學校活動·臨海學校(注:臨海學校為日本小學至高中學程中,校方在夏季時固定舉辦的活動,通常為期三天兩夜,最長一周;活動內容包含了海水浴、切西瓜、救難訓練、海濱工作體驗、水族館見習、煙火等等。)相關事項的影印數據。
「可是……這樣好嗎?你今天原本預定要跟一夏他們去逛街吧?」
「沒關係啦。基本上夏洛特不在的話,我去也沒什麽意思啊。」
「咦?」
「嗯,該怎麽說呢……就算隻是幫忙影印,還是要跟喜歡的對象在一起比較好啊。」
這麽說著的準,臉稍微紅了起來,那看起來似乎不隻是夕陽的顏色而已。
「準……」
「夏洛特……」
在僅有他們兩個人的走廊上,彼此的眼眸中都隻映照出對方。
此時無聲勝有聲。
在這幅橘色光景之中,兩道影子緩緩地重疊在一起——
「——奇……怪?」
她以放空的腦袋確認狀況。
場所是自己在IS學園一年級學生宿舍的房間,時間是早上六點半。
「………………」
夏洛特在意識不太清醒的狀態下眨了兩次眼睛,總算把握住現狀。
「是夢……」
唉唉唉唉……她深深、深深地歎了一口幾乎深達海底兩萬裏的氣。
(啊啊,至少再讓我夢個十秒鍾左右……)
她讓思緒馳騁在夢的殘影之上,顯得很依依不舍。
就連醒過來後就會迅速忘掉的夢境內容,都因為她的執著而久久無法消散,留存在腦海裏——就像是在看自己愛看的錄像帶一樣,再次在腦中按下回放鈕。
「………………」
夏洛特的臉蛋一下子羞紅了起來。
隨著意識悠悠轉醒,她逐漸對夢境內容感到害羞。
(在學、學校的走廊上,我們居然……)
不過正如字麵所示,那全都是夢境。她把手放到胸口,發覺自己的心髒正狂跳個不停。
(我、我到底在想什麽啊……)
自上個月的各年級個人錦標賽後,便從查理斯·德諾阿恢複成原本性別的夏洛特·德諾阿,現在已經跟準睡在不同的房間了。
但她一個星期當中總會夢到兩次像剛才那樣的夢;明明知道彼此房間不同間,她卻還是會把視線投往旁邊的床上,尋找準的身影。
「奇怪?」
旁邊的床鋪上並沒有室友的身影。
而且那並不代表對方起床後去了別的地方,那張床鋪從沒有被使用過的痕跡。
「……算了,無所謂。」
眼前更重要的是夢境的延續——現在立刻倒頭回去睡的話,或許能夠夢到後續發展也說不定。
抱著這種淡淡的期待,打算再度入睡的夏洛特閉上了眼睛。
(既然難得作夢,就算給我**一點的內容也無所謂——)
…………
「我、我在說什麽啊!」
像是要遮住瞬間漲紅的臉般,夏洛特將棉被拉到蓋住了頭頂,好不容易才讓狂跳的心髒平複下來。
鏡頭來到準的宿舍內,準正躺在床上熟睡著,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是誰啊,這麽早,難得的休息日連睡個大頭覺都不行。”雖然嘴裏在不停地抱怨,但準還是起床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隨後....“啊~!”一聲驚叫。隨後“啪”,響起了巴掌扇在臉上的聲音。
宿舍內,準的臉上有著一個紅色的手印,看上去就很痛的樣子。一邊念叨著一邊換著衣服。“真是的,大清早起來就打我一巴掌,你到底在搞什麽啊!”
“少、少囉嗦,準哥你這個變態!”門外,微紅著臉的箒站在一旁。
“我不是變態!再說現在是早上,我有什麽辦法啊?”順帶一提,昨天晚上由於勞累,致使準洗完澡後隻穿了一條內褲就上床睡覺了。所以才發生了剛才的尷尬事件。
“不可以因為是休息日就對自己放鬆,早上的練習不可以缺少!”
“真麻煩.......我知道了,我已經準備好了!”準不禁冒著冷汗,在剛才的一瞬間,箒的眼睛裏發出了危險的信號。
“很好,接下來我們去找一夏!”說完箒便拉著準前往一夏的宿舍。
◇
啾啾……
「嗯………」
急著想進入屋內的朝陽自窗外射入,麻雀則同樣像是在催人起床似地鳴叫著。
(再一下下……再一下下……)
這一段賴床的時光是最幸福的時刻,大概不會有人不懂得享受這種安詳的時刻吧?嗯,一定是這樣的。
好軟。
「嗯………」
——等等!剛才自己的確聽到不屬於自己的聲音,而且那大概也不是男生的聲音(話說回來,如果那是男生的聲音的話也太過恐怖了)。
某種預感掠過一夏的腦海,發出了咻——鏘的音效。
啪!一夏掀開了棉被,出現的是——
「勞、勞、勞拉!」
德國的代表候補生,勞拉·布迪威伊。自從上個月轉學進來後,她便突如其來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在那之後還碰上了很多事——發生了很多事。
不過問題並不在這裏,而是在於「她為什麽身上沒穿衣服」;也就是說……那個……她是身上穿的東西隻有左眼眼罩,以及待機型態中的IS——右大腿上的黑色腿環而已。飄逸的銀色長發順著她的腰部曲線披散。
「嗯……什麽……?天亮了……?」勞拉一邊說一邊從床上坐了起來。
「笨、笨蛋!快遮起來!」一夏連忙遮住了雙眼......話說你留著那一條縫隙是幾個意思?!
「你說的話真奇怪,我聽說做夫妻的要坦誠相見哦。」
「或許是你說的那樣沒錯……不對啦!快給我穿上衣服,穿衣服!」
無視於一夏的混亂,勞拉僅僅揉了一次眼睛,便回複到與平時相同的表情
……好厲害,她竟然能放棄賴床的時間,真是個恐怖的家夥。——不對,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吧!正當一夏忙著胡思亂想時,勞拉倒是先開口說話了:
「我聽說這種叫人起床的方式在日本是很平常的啊?據說是未來要結婚的伴侶們一定要進行的行為。」
「……灌輸你錯誤知識的家夥到底是誰啊?」
「不過似乎立即見效了呢……」
「?」
「你醒過來了吧?」
「廢話……」
碰上這種事還沒醒來的家夥,不是腦袋壞掉就是身體腐爛了吧?無論是哪一種,沒活著便是他們的特色——毫無響應,似乎隻是具普通的屍體——然而從旁人的角度來看,會對死者說話的人隻是個心理異常的人吧?死者需要墳墓,而那家夥則需要醫生。
「不過距離吃早餐還有一段時間呢。」
勞拉的身上裹著被單,腦後一度束起的頭發披散開來……雖然令人很不甘心,但那頭經早晨陽光照耀而閃閃發亮的銀發真是美麗至極。
(盡管如此,這家夥自從經曆過上個月的比賽之後就老是在做這種事情,真的很傷腦筋耶……)
吃飯時同桌仿佛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之前她還在自己洗澡時出現,再之前則是穿IS裝的當下……不行!繼續放著不管的話,她一定會變本加厲。
「………………」
唔——有沒有什麽方法能稍微讓這家夥不再那麽積極呢?
「怎麽了……你、你不要一直看著我啦!人家可是很害羞的。」
(我眼前有個騙子。不過這個騙子臉紅而別開視線的模樣,有點……不對,是非常可愛。嗚、呃……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哦,有個好方法!
「勞拉。」
「幹麽?」
「我喜歡典雅端莊的女生哦。」
「哦——」
似乎有點驚訝的勞拉稍微睜大了眼睛,接著像是在咀嚼一夏的語意般點了兩次頭。
「可是那是你的喜好吧?」
「咦?」
「師父教過我,我就是我。」
那雙蘊含堅定意誌的眼睛筆直地凝視著我。
仿佛要指出心之所在而放在胸前的手,使一切看起來格外像是一幅畫。
「……………………」
………呃——
眼前這個充滿信念的生物是怎樣?如果自己是女生的話,應該會愛上她,然後跟她上床吧?對不起,亂講的。
「基、基本上,話不是你說的嗎……」
(咦?我說了什麽——糟糕,完全想不起來。)
「明明是你叫我隨心所欲去做的,現在卻……太卑鄙了……」
(唔,我好像是有那麽說過;不過該怎麽說呢……被一個人喜歡到這種程度,應該說是感到困擾還是什麽呢……)
話說回來,勞拉從先前光明正大的態度,轉為用上仰視線朝一夏說話的模樣,看上去真是異常地有魅力——這大概就是人家說的那種情況吧?因為反差而造成臉紅心跳之類的……不,其實一夏自己也不太清楚啦。
一旦產生了這種想法,就連勞拉堂堂正正地放在胸前的手,現在看起來也像是在遮蔽一夏的視線一樣,真是不可思議。
「說、說是叫我遮起來,不過你好像還滿沉迷於其中的?」
「什麽……?笨、笨蛋!不是!我才沒有!」
「那、那麽,你想看嗎?你這個人啊,從一大早就是個大膽的家夥呢……」
「嗚哇!等等!」
看到勞拉鬆開被單的動作,一夏慌了起來;雖然打算替她再度遮起來,卻被輕鬆地一閃而過,害一夏在狹窄的床上乒乒乓乓地演了一場武打戲。
現在是早上六點多……旁邊房間、樓上房間、樓下房間的住戶們,對不起。
「你……!」
一夏設法抓住被單一角,壓製住勞拉的行動……盡管本來是這麽打算的,但她反而利用一夏轉到上方的姿勢掃了她一腳——完蛋了,這是軍隊訓練中的體術,某隻炸蝦可贏不了。
於是整個人翻倒過去的一夏,頭部很丟臉地直接滑到地板上,脖子彎成了九十度,看著就痛死了!
「你應該要多做些扭打技巧的訓練才對。」
呃……勞拉的口氣就像是千冬姐一樣,真不愧是她過去的學生,連視線的冰冷程度都如出一轍。
「不、不過,那個嘛……如果你想做寢、寢技訓練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奉陪啦……」
為什麽這家夥臉紅了?基本上,所謂的寢技不就是——啊!
「笨、笨蛋!女生不要把這種話掛在嘴邊啦!」
「哦?你想自己親口說嗎?也、也是可以……」
「才不是咧!話說回來,你上個月都已經對我做出那種事了,居然沒有任何反省!」
「那種事是指什麽?」
「呃、呃,就是、那個……」
唉——啊——唔——
「接……接吻啦……」
唔唔……邊說邊回想起當時情況的一夏,不單單隻有臉變紅,而是全身都熱了起來;不過因為一夏已經不願再去回想那之後的地獄情景,所以在此先割愛。總之,一夏的吻上個月被這位勞拉奪走了,而且——
「我、我可是第一次耶……」
雖然說出來感覺很遜,但這仍是事實——那次的突發事件是一夏的初吻。因為太具衝擊性了,誰會注意到那是什麽味道啊?說什麽初吻帶著檸檬味的家夥,立刻站出來!
「原來如此。」
「你的『原來如此』是怎樣啊……」
滿不在乎的回應使一夏不禁火大了起來;但在他發飆之前,勞拉便繼續說了下去:
「我、我也是……第一次哦!唔嗯……真是令人高興耶……」
因為她突然紅著臉說出這種話,反而害一夏說不出話來了。請各位仔細想想,當眼前麵對的是個正在臉紅的可愛(起碼外表是出類拔萃地可愛)女生時,有誰還抱怨得出來啊?講得出抱怨的家夥根本不是男人——應該吧。
「………………」
「………………」
呃——這股沉默究竟是?與其說是彼此都感到尷尬,還不如說是彌漫著一股特別在意對方感覺的氣氛。
不行,來換換氣吧。
「嗚哇?」
打算站起來的一夏再次被勞拉壓到了床上,那是令人不禁懷疑「那細瘦的手臂究竟是從哪裏生出那麽大的力量」的,既華麗又迅速的技巧。
「你……真是個讓、讓人傷腦筋的家夥耶……真想好好問問你,為什麽這麽擅長煽動女生的心情。」
(她、她、她在說什麽啊,我聽不懂!)
不過現在的狀況分秒必爭,隻見紅著臉且被晨光包圍的勞拉,正緩緩地朝一夏壓了下來。
◆
就在這時,箒和準來到了一夏的房間前。“叩叩”。
「一、一夏,你在嗎?要開始早上的訓練了!」
一片靜默,沒有任何回應。
「一夏?你還在睡嗎?」
不過即使喊了第二次,她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有點不開心的箒用力地將手放到門把上。
喀鏘。
(唔?沒有上鎖……真是個粗心的家夥耶,受不了!)
「我進去囉,一夏。就算是休息日也不可以過分鬆懈,所以趕快起來準備——」
「呃……」
「唔?」
啪當——箒的表情、動作、全身都僵住了。
當她推開門走入室內,隻見勞拉正壓在一夏身上,準備吻他;不知為何,一夏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有做出任何抵抗。
理解到此後,箒忍無可忍。
「一夏!你、你、你這個軟弱的家夥在做什麽啊!」
唰!她一氣嗬成地做出真正的拔刀——這是每日鍛煉的成果,不過對被刀指著的一夏而言,可不是鬧著玩的。
「什麽?等等,箒!這是個誤會啦!」
「什麽叫誤會?哪裏是誤會了!哼,你就乖乖的讓我斬殺吧!」
「啊啊啊!別亂來,我叫你別亂來啦,笨蛋!」
「誰是笨蛋啊?你這個大蠢蛋!」
毫不講理的箒把刀高舉在頭上,擺出一刀兩斷的構姿;毫無疑問的,反射出鈍光的那把刀是無比認真的,要是被它擊中的話,想也知道可不隻是受傷就能了事。
「你、你、你給我接受懲罰吧!」
「咻——」隨著揮舞刀刃的風聲響起,一夏淌下了預感到死亡的汗水。
——不過那把刀卻在千鈞一發之際停了下來;正確來說是被擋了下來。
「我的新娘要是被你擅自殺掉的話,我可就傷腦筋了呢。」
「嘖,你這家夥……」
勞拉的右手臂展開了IS裝甲,看來是從該處施放的慣性停止結界擋下了箒的刀。
被那股無形力量所拘束,導致動作進退不得的箒感到愈發不耐。
順便補充一下,勞拉的新娘=一夏。雖然一般應該會說新郎才對,不過不曉得是從誰那裏聽來的,勞拉深信著「在日本,大家都會把喜歡的對象『娶為新娘』」這句話,所以結論就是一夏=勞拉的新娘。(總有一天,我非得把教她這種嚴重錯誤知識的對象給揪出來掐死不可——一夏在心中如此發誓。)
「呼,得救了……嗯?勞拉,你拿掉眼罩了嗎?」
注意到勞拉露出了閃耀的金色左眼,一夏感到非常吃驚。由於某次事故而改變了顏色的這隻眼睛中,藏有讓勞拉覺得相當自卑的過去,因此在上個月的比賽裏,她也是在封印左眼的狀態下進行比賽,結果卻敗北了。
因為那隻左眼中嵌入了用來補助IS超高等偵測器的奈米機械,一旦使用便可提高視覺能力;就算是在未展開IS的狀態下,最遠也能讓她瞄準位於兩公裏外的目標。
「過去的我的確很討厭這隻眼睛,但現在不會了。」
「哦,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一夏一邊補充「討厭自己的身體也沒什麽好處嘛……」一邊點著頭;看著這樣的他,勞拉的臉再度浮現紅暈。
「因、因為你說它很漂亮……」
見勞拉害羞地轉移視線,一夏的心髒莫名地怦怦跳了起來;不過箒一點都不覺得有趣。
“喂,怎麽這麽慢,你們到底在......那個,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準因為兩人一直不出來,便走進了宿舍,隨後便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喂,箒,你,你沒事吧?”此時的箒整個人都燃起了熊熊的烈火,這是怒氣值滿了,要放大招嗎?
「天……」
「天?」
「天誅——————!」
全力一喝,硬是靠蠻力解除了勞拉的AIC的箒,瞬間揮刀而下。
「嗚哇啊啊!」
卡唰一聲,棉被跟床鋪被從中砍成兩半。才十五歲就有這種使刀的天分,如果有哪位劍術師傅在場的話,一定會想將她挖角進自己的流派裏。
「一夏!給我乖乖受死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啊!」
「居然向別人的新娘出手,你真是沒禮貌耶。」
“喂,你們幾個,給我差不多一點!”
四人四種不同的反應,猶如毫無交集的線與線……旱晨的鬧劇騷動就這樣一直持續到舍監山田老師慌張地衝進來才結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