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百戰玄甲獅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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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啟稟將軍楚國春申君與魏國信陵君出兵援趙,  我軍應對不及,損失慘重。”

    “嗯,  我知道了。”白起一邊檢查著肖涯昨夜寫的功課,一邊漫不經心地回應道。前來報信的士兵行了一禮,  放下軍報之後便自行退下了。

    內間被通傳的聲音驚醒的肖涯聽到這一番話,原本的困意轉眼間便飛到九霄雲外了,肖涯聽到士兵離去,連忙轉出內間,  扒拉過一支空白的竹簡,  歪歪扭扭地劃拉道:“前線出事了?現在情況怎麽樣?”

    白起看了一眼肖涯的竹簡,  衝擺在案上的軍報抬了抬頭,  道:“你自己看吧。”

    肖涯原本伸向了軍報的爪子不由頓了一秒,隨即不由皺眉問道:“將軍,你最近怎麽了?”

    白起抬眼看了他一眼,隨即一把抽走了肖涯刻字的竹簡,沒好氣地說道:“我好的很!你小子那麽有時間的話不如多做點作業!關心那麽多有的沒的做什麽?我不過問才正常!我說了,  我不會現在去領兵攻打趙國的。你那麽喜歡操心要不要我讓人把你送過去?反正現在領兵的是王齕,  你過去跟著他也一樣。”

    不不不,肖涯連忙搖頭,連連後退,開什麽玩笑,跟著白起是因為他是他的飼主,  跟著王齕過去是什麽鬼?除了白起他可不覺得那個主帥願意聽取他的意見,  即使他和王齕打過配合,  但那也是因為上麵有白起壓著,真要他跟著別人去出戰,他就絕對不幹的。白起又不是嬴政,一聲令下,就算其他人再怎麽不願意也要聽他的命令,讓他去輔助不情不願的人,說不定還要受別人的氣,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才不會去做呢!

    白起嗤笑了一聲,這才低下頭繼續批閱起肖涯的作業來。被白起那麽一打岔他也忘了要追問白起的反常的事情了,肖涯翻了個白眼,轉身打著哈欠回了內間,不鬧了不鬧了,講道理,白起大魔王布置起作業來越來越狠了,他覺得他昨晚刻竹簡的手都快要斷了!orz沒有紙還要寫作業的日子實在是太痛苦了!他寧願拿毛筆都不想用刀筆啊!

    不過,這樣看起來白起應該是打定主意不打算去打趙國了,可是……上次他看秦昭襄王的臉色可不好看啊!白起這段時間這麽作,真的好嗎?總覺得不太好啊……他一再拒絕昭襄王的命令真的沒有問題嗎?

    肖涯憂心忡忡地沉入了夢鄉,但他不知道,有些時候,你越害怕生什麽,他就越會生什麽事情。本來肖涯都不清楚這件事情的,畢竟一旦回了鹹陽,為了學習他的作息一般都是日夜顛倒的,但是,就算他睡得再死,也不可能聽到有人通報範雎相國來訪都不醒!

    範雎?!肖涯聽到這個名字立刻驚醒,畢竟這段時間白起的反常再加上他前段時間生得那場病令他總是心神不安,而且雖然他不記得白起是因為什麽而被昭襄王賜死的了,但是,他總是知道這其中與範雎是脫不了幹係的,因此,肖涯一聽到範雎的名字一下子就被驚醒了。

    “武安君可還一切安好?”肖涯躲在內間便聽到範雎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

    對此,肖涯並不感到奇怪,即使他們兩個人一向不對付,但是範雎畢竟不是白起那麽直白的人,他雖然也不待見白起但是應有的禮數與客套一向還是做得很到位的。

    肖涯剛剛躡手躡腳地把耳朵貼到門邊,便聽到,白起毫不客氣地應道:“不好,老夫還病著呢!病的很重!我知道你是來做什麽的,你不必再說了,我是不會出兵的。王上當初不聽從我的意見,現在呢?難道這還不足以讓你們認識到你們自己的錯誤嗎?”

    範雎還沒來得及開第二句口,便被白起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雖然口才不錯,但是說到軍事,就算是十個他也不一定說得過白起,因此範雎索性也不再勸說了,反正他恨不得白起跟昭襄王鬧翻了呢!有什麽比看到自己的老對頭倒黴更讓人開心的呢?對於範雎而言,白起與昭襄王關係越差對他來說就越有利,畢竟對於他而言,白起可是分薄了他在昭襄王心目中的地位與身份的最大敵人。

    反正今天他不過是替昭襄王來勸白起領兵出征的,既然他好言好語的來相請,白起卻毫不領情,那他又何必湊上去求著人家來跟他搶威望呢?將相和可不是隨便哪個國家都能上演的,反正他和白起就是八字不合!今天他來也來了,勸也勸了,白起死性不改,那昭襄王就算再怎麽不高興那也怪不到他頭上來,他隻用將白起的話回去之後據實相告就夠了。

    隨即,範雎也就不再自討沒趣,當即起身告辭。而躲在後麵偷聽的也不由暗自扶額,天啊,白起這是怎麽了?想也知道範雎是代表秦王來的啊!……雖然他已經見識過白起當麵懟秦王都絲毫不慫的膽量了,可是,他這樣簡直就是在打昭襄王的臉啊!而且……他見範雎,也不偽裝一下就說自己有病……這也騙的太不敬業了點吧!他至少真的裝裝病,讓昭襄王麵子上過得去啊!您說您老現在這滿麵紅光,聲若洪鍾的樣子,哪裏像是生了病的樣子啊!

    肖涯雖然無力吐槽,但是,他也知道一如往常,他是絕對改變不了白起的決定的,既然他現在沒有辦法勸白起出兵,索性這件事情他還是別管了的好。唉,至於裝病,打臉昭襄王,硬懟範雎什麽的……他早就習慣了……習慣個鬼啊!一聽到範雎離開的聲音,肖涯就開始忍不住磨爪子了,嗨呀!好氣哦!以前怎麽沒有現他這麽不讓人省心?白起這段時間,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啊?

    正當肖涯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隻聽到白起的聲音幽幽地從隔壁傳來:“別磨了,門板都快要被你撓透了。”

    摔!現在是關心門板的問題的時候嗎???你怎麽就不操心一下範雎呢?你就不在乎他回去會怎麽跟昭襄王說嗎?他要是跟昭襄王詆毀你,昭襄王要是信了呢?你現在不是應該趕緊進宮向昭襄王陳明情況、表表忠心什麽的嗎?

    “別瞎操心了,範雎不會說什麽的,安心睡你的覺去。”還不等肖涯衝出去狂搖白起,白起的聲音便再次傳來。

    肖涯微微一愣,隨即放下了心,好吧,既然白起都這麽說,那麽範雎應該是不會背後捅刀了吧。……不對!就算範雎照實說,就白起剛剛說的那些話也是妥妥的要把昭襄王得罪死了啊!!!不過,就這樣吧,這麽看估計就算白起進了宮當著昭襄王的麵他也敢這麽說,現在也隻能祈禱昭襄王心胸寬廣一點,別和白起一般計較了。

    不過……白起現在說話的方式,連他都想打他,就算昭襄王生氣恐怕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吧?肖涯心有戚戚然地趴在榻上想到。不過話說回來,白起被昭襄王賜死,別是被自己作死的吧?肖涯暗戳戳地想著他自認為的笑話,卻不知道,有些時候,有些笑話,實際上,很可能就是真正的事實。

    肖涯本來認為,以白起現在這麽堅決的態度,他們是絕對沒有可能在短期內離開鹹陽城的,畢竟,白起既然不願意帶兵去打趙國,那麽現在正在集中兵力攻打趙國的昭襄王是絕對不會再派他去做其他的事情的。但是肖涯卻忘了,這裏從來不是人權平等的現代,更不是那個每個人都能擁有著很大的自主權的二十一世紀,他現在在的,是戰國,是君為臣綱的古代!

    肖涯披著玄甲,抬頭望向坐在戰車上麵無表情的白起,一時心裏也有些慌,白起這種臉色……真的沒有問題嗎?這昭襄王到底是什麽毛病?白起都說了多少遍他不會領兵去趙國了,甚至還天天窩在家裏稱病不朝!可是就算是這樣,範雎來過整整三個月之後,昭襄王竟然直接一紙詔書命令白起立刻領兵前往趙國!即使有病也要帶病出征!

    肖涯簡直看不明白昭襄王腦子裏到底是想的什麽的了,到底是什麽讓他認為不願意出征的白起被他命令著強行出征之後就能給秦軍帶回來勝利的?一個從一開始就不認為自己能夠勝利的主帥,怎麽可能帶領自己的軍隊取得最後的勝利?!所以說……昭襄王的腦子真的沒有問題吧?範雎也是,他難道認為這樣就能毀了白起?他莫不是想坑秦國吧?他們是不是傻?

    雖然肖涯現在恨不得指著昭襄王和範雎的鼻子罵,但是現在他們已經離開鹹陽了,旨意已下,說什麽都已經晚了。肖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轉身追上白起的戰車,一躍而上,趴在了白起腳邊,罷了,他這次算是明白白起為什麽討厭範雎了,要說這後麵沒有範雎推波助瀾,他是一百個不相信,不過事情既然都已經這樣了,那麽他們也隻能先打完這場仗再說了,至於說範雎,回來之後再去找他算賬也不遲。

    肖涯暗戳戳地想著要怎麽報複範雎,卻不知道,此時他們踏著初升的朝陽而去,可是這隻軍隊裏卻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夠回來,而這一次,歸來的隊伍中,也再也沒有了那道平凡卻又不平凡的身影,以及,那隻跟在那道身影身邊的異獸……

    肖涯煩躁地在帳外打著轉,昭襄王的傳令使已經進去大半個時辰了!白起特地連他都給支出來了,他可不覺得白起還有什麽重要的命令重要到連他都不能知道!而且,那位傳令使來的時候,他是端著一個盤子進去的!雖然盤子上蓋著一塊布看不清裏麵有什麽,但是就算看不到他也可以猜啊!想想那些電視劇裏賜死xxx的場景,怎麽看怎麽像啊!

    肖涯心裏的不安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明顯,雖然他現在並聽不到帳裏的動靜,但是正因為沒有動靜他才更加不安啊!如果不是他還沒有嗅到血腥味,他早就忍不住衝進去了!肖涯甩了甩尾巴,再次繞著帳子轉了個圈,啊啊啊啊,好著急啊!

    肖涯知道無論那位傳令使是為什麽而來的,那麽他所帶來的消息絕對都不怎麽好,畢竟他們已經離開鹹陽很久了,可是白起卻才剛剛帶軍趕到杜郵,如果這是其他的人帶軍那倒也是隻能算是有點慢,但是這如果是白起帶的軍隊,那麽這種度絕對是不正常的,甚至連肖涯每天看到白起不慌不忙的趕著路,如果不是白起那副認真的表情,他都要有些開始認為白起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了。

    這樣一想,昭襄王會對白起的度感到不滿而專門派人來催也就不那麽奇怪了。可是……肖涯還是不由撓了撓土,磨牙不已,可是那個托盤還是很讓人在意啊!!!他們到底在裏麵談些什麽?!都快一個時辰了!就算有再多的命令他們現在也該說完了吧?為什麽那位見鬼的傳令使還不出來?

    就在肖涯等得萬分不耐煩,恨不得直接衝進去的時候,帳簾突然就被掀了起來,那位傳令使當先走了出來,肖涯急忙跑上前去,隻見那位傳令使對白起行了一禮,道:“那在下便在此等候了,還請武安君盡快處理好事情,不要讓在下為難。”

    “自然。”白起冷聲應道。聽到他們的對話,肖涯的腳步不由一頓,他們這話是什麽意思?他難道不是來傳令的嗎?他怎麽傳完令了還不走?一個可怕的猜測在肖涯的心底翻湧著,肖涯隻覺一股涼氣從他的腳底直衝天靈蓋,整個人仿佛都被凍住了呆愣在原地。

    隻聽到白起轉過頭來,喊道:“甲,過來。”

    肖涯機械地邁動步子,僵硬地聽從白起的命令走進了營帳裏。而進入營帳,迎麵,白起的桌案上的托盤裏所擺放的一把精美的短劍,仿佛也是在應證著肖涯的猜測。他背後,白起放下帳簾之後並沒有走回位置,而是背對著肖涯站在帳口,輕聲道:“你已經猜到了吧。”

    肖涯猛地回過頭來,死死地盯著白起的背影。白起自然能夠感受到肖涯的目光,他怡然不懼地轉過頭來與肖涯對視,卻因肖涯眼中盈著的淚花而恍惚了一秒。但是白起雖然失神了一秒,可是他恢複平靜的度卻更快。隻見他緩步走到肖涯麵前,緩緩地蹲下身,輕聲問道:“王上賜我死罪,甲,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繼續守護秦國。”

    現在是白日,肖涯不好化回人形,隻能默默地含著淚連連搖頭,可是白起顯然並不是來詢問肖涯的意見的,隻見白起一下子毫無形象地坐在了地上,自嘲地笑道:“起戎馬一生,承蒙王上看起,為秦國開疆擴土,我雖生於魏國,可是對於我而言我早已將自己視作秦人。我也為了秦國奮戰了一輩子了。我想過無數次我會在那一場戰役裏死去,但是,在今年之前,我從沒想過我會死在王上的命令下。”

    肖涯默默地流著淚,看著白起目光飄忽地說著,他說:“我可以不死的,可是為了秦國,我必須死。”

    肖涯不明白,為什麽白起會那麽說,他可是殺神白起,他可是人屠白起,他可是秦國的武安君!有什麽能讓他必須去死的呢?

    白起並沒有讓肖涯疑惑太久,便聽到他接著說道:“我是武安君,可是同樣,我的威名是用其他國家的人的死亡換來的,如今的六國,或許有不恨秦國的,卻少有不恨我白起的。我的身體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我遲早會離去,甚至這個時間很可能會已經十分接近了,畢竟我的身體這些年來積累下來的暗傷數不勝數,我的身體早已是千瘡百孔了。”

    肖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不可能!他明明是給白起把過脈的,白起的身體明明沒有問題的啊!果然一看到肖涯不敢置信的表情,白起一下子就笑了起來:“你當然不可能知道,我可是專門調理過身體把脈象掩飾起來的。”

    肖涯一下子就怒了,他說什麽?!故意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這樣是在對自己的生命的不負責任!哪有人看病都要隱藏脈象的?他就不怕大夫把錯了脈開錯了藥,他的身體還沒垮他自己就先吃錯藥而把自己藥死了嗎???

    雖然感受到肖涯身上升騰而起的怒氣,但是白起卻絲毫也不在意,反正它已經是將死之人了,也不怕肖涯會想要找他算賬,反正,肖涯又不可能把他拉出來鞭屍,他知道,他舍不得的。

    因此白起依舊淡定地講述道:“我知道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為秦國征戰多久了,可是我也不能因為我而害了秦國,我是秦國最出色最有威望的將領,一旦我的實力下降、或者因為某些原因而做出錯誤的判斷,那麽害得就是整個秦國,而且,現在的秦國,太依靠我了,即使國中有幾個將才,可是因為有我在他們都心存僥幸,因為無論什麽樣的局麵,總有我能為他們收拾殘局,甚至就連王上都這麽想,這樣的將領是永遠成不了國之柱石的!而我也支撐不了多久了,所以,秦國必須認識到這一點!”

    白起微微一頓,隨即說道:“我的死亡,是一個契機。”

    肖涯覺得他都快要不能呼吸了,白起他真是,真是,啊啊啊啊!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能連自己的死亡都要利用啊!他想的都是秦國,難道他就沒有想過他自己嗎?他這個意思就是在說他自己的死亡完全都是他自己策劃的!他是故意激怒昭襄王的!他是故意給範雎把柄的!怪不得他前段時間都覺得他不太對勁,原來都是因為這些!他恐怕是在那場病之後現自己的身體要不行了的吧。怪不得……怪不得他的行事變得那麽反常。

    肖涯恍然大悟,但是他還是無法理解,無法理解為什麽白起非要去死!就算他的身體狀態開始下滑,對於六國而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威懾啊!為什麽要去死?!

    白起似乎看透了肖涯的疑惑,苦笑道:“是威懾沒錯,可是對於六國而言,我的存在是一種威懾,更是一種仇恨啊!我殺了太多人了!我本來就是該死的啊!長平之戰,趙軍降卒幾十萬人,我用欺騙的手段把他們全部活埋了,這就足夠死罪了!一旦他們現我的能力下滑,他們必然為了報仇而瘋狂的圍攻秦國,隻有我死去,才能稍微平息天下的怒火。”

    白起的話令肖涯不由微愣,是啊,秦國人敬如神明,可是其他國家的人卻恨不得生食他的血肉,他殺了太多人,留下了太多的仇恨了!就連在完全被秦軍控製了的城市裏也有人不時會想要刺殺白起,那樣的仇恨,令人鋌而走險,令人不顧一切,令人見過一次之後,就再也難以忘記。

    肖涯突然沉默了,他不知道白起到底是怎麽背負著那麽多的仇恨活下去,活了那麽久的,但是,他知道,白起所背負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秦國,他為了秦國背負了太多,承受了太多,現在他甚至可以為了秦國把自己的性命當成棋子來利用,他覺得自己可能無法理解白起的感情,但是麵對這樣的白起,他同樣沒有任何的立場勸他活下去。

    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選擇的路啊,他自己選擇的,義無反顧投身深淵的路啊!即使孑然獨行,即使無人理解,即使千夫所指,但是,雖千萬人吾獨往已。麵對這樣決絕的白起,肖涯甚至沒有勇氣勸他為了他而多停留一秒。因為,那樣,是對白起的信仰的褻瀆,是對白起的不尊重。

    正在肖涯默默難過,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即將慨然赴死的白起時,忽然聽到白起笑道:“我要走了秦國可就要交給你了哦甲,如果不是因為你隻有夜間才能變成人王上也不夠重視你的話我真想向王上推薦你接替我的位置呢!甲,你到底是什麽人?”

    白起似乎因為馬上就要永遠的離開了,所以說起話來完全沒有顧忌,一個勁說個不停:“甲,你應該不是這個世上的人吧,你的甲胄絕對不是現在世上的任何一個工匠可以鑄造出來的,你第一次化作人形的時候我就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濃厚的血氣,那是屬於百戰老兵的氣息,那是孤獨的氣息,雖然你心軟,但是你的軍事素養,你的能力都絕對不是一個沒有接觸過戰事的野獸可以做到的。”

    白起根本沒有去看肖涯越來越糾結的表情,接著說道:“甲,你太心軟了,你的心軟不是這個世界可以培養的出來的,所以,甲,你絕對不是這個世上的人……這個殘忍的世界養不出你這樣久經戰場卻心存善念的將領。”

    白起說罷,微微一頓,隨即釋然一笑道:“我也不在乎你的身份了,甲,你的一切都在告訴我你對秦國的忠心,所以,我就把秦國托付給你了,我也不知道你能做些什麽,但我想請你幫我看著它,看著它越來越好……”說著白起突然起身,不等肖涯回神,猛地執起案上的短劍,反手一劍刺進了自己的心口!

    刺目的鮮血奔湧而出,白起扶著桌案緩緩地跪坐而下,他的嘴角、心口,鮮血不斷溢出,他艱難地勾起了一抹微笑,燦然道:“甲,拜托了。”

    肖涯被他這一連串的動作都給嚇呆了!他根本不可能答應他的請求!他是他的飼主,一旦他死去他肯定也是要被立刻遣返係統空間的!他都甚至都還沒能完成任務!白起他都還沒有看到秦國一統的那一天!他怎麽可以死!

    肖涯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樣,如潮水一般的悲傷仿佛想要把他整個人都要淹沒了一樣,那可是白起!待他如親子的白起!於他如師如父的白起!可是,他現在卻在他麵前緩緩逝去,而他卻什麽也做不了!肖涯此時也顧不得什麽積分了,直接變回了人形,撲到了白起身邊,泣不成聲:“將,將軍……師父!你不要走……不要走啊!”

    肖涯淚如雨下,他隻恨他現在不是一個可以治療的職業,即使複活技能所需的積分令人瑟瑟抖,但是隻要能救回白起,他根本就不在乎啊!積分不就是用來花的嗎?如果他連自己在乎的人都保不下那他要積分又有什麽意義!即使最後積累的積分能讓他回家,可是連眼前的人都珍惜不了,回去他又能有什麽作為?有什麽意義?

    肖涯泣不成聲的樣子連白起都不由為之紅了眼眶,他知道,如果他的逝去有誰最悲傷的話,那麽除了肖涯不做他想,可是,為了秦國,他不得不去做啊!白起紅著眼眶,艱難地抬起手放在肖涯頂,輕歎道:“癡兒,癡兒啊!我為秦國而死,死而無憾,隻恨,不知道秦國什麽時候才能一統天下啊!可惜,我永遠看不到那一天了!”

    聽到白起的歎息,肖涯突然眼前一亮,是了!他知道白起的遺憾是什麽!白起一生為國爭戰,甚至最後為了秦國算計了自己的死亡,那麽對於他來說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辦法看到他為之開疆擴土了一輩子的秦國一統天下,他甚至不知道他死後他一心所向的秦國能不能一統天下,這才是白起最大的遺憾!他死的無怨無悔可是他還有所掛念啊!他還掛念著秦國啊!

    肖涯連忙執起白起的手,脫口而出道:“我知道!我來自後世!我知道秦國統一了天下!就在幾十年後,秦滅六國,秦王號始皇帝,車同軌,書同文,天下皆為秦之郡縣!秦之功績千載流傳!”

    聽到肖涯的話,白起的眼中陡然綻放出攝人的光彩,白起不顧胸前的傷口放聲大笑道:“好!好!好!”三聲好喝罷,他的氣息戛然而止,就連肖涯手中的手也陡然垂落,曾經昂揚的頭顱,也瞬間垂落下來。

    肖涯頓時哭倒在白起膝頭,泣不成聲地低低喃語著:“師父。師父!”不等肖涯宣泄完自己心中的悲傷,便眼前猛的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帳外的傳令使久等不見人出,這才徑直入內,隻見,白起靜坐在案前,胸口插著一把短劍,身上的體溫已經散盡。而他的膝上伏著一隻已經斷氣了的獅子,獅子的眼角是已經幹涸了的淚痕。

    秦昭襄王五十年,秦之武安君白起,與世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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