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第兩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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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車駕抵達長安郊外, 6續進入林苑。
早有甲士駐守獵場四周,身披葛麻獸皮的壯士分不同方向進入林中,出各種聲響, 敲擊石塊木棒, 大範圍驅趕野獸。
鳥鳴獸吼越來越近,宦者呈上弓箭,劉徹在車上拉開弓弦。
突然之間, 鹿群從林間驚慌奔出。
為一頭雄鹿,體型壯-碩, 四肢結實。額心一片白班, 頭頂長出枝丫狀的彎角,尖端異常鋒利。蹄子如碗口大, 有力踏在地上,肩高可比戰馬, 隨奔跑跳躍不斷起伏。
獵物出現, 劉徹眼底閃爍興奮, 氣勢卻愈沉穩,開弓的手臂穩如泰山。
呼吸之間, 弓弦拉滿, 如同滿月。
雄鹿越來越近,破風聲驟然而起, 箭矢如流星飛出, 伴著裂帛聲, 深深紮入鹿頸。
雄鹿因痛楚出呦鳴, 卻沒有立即倒下,奔跑度反而更快,帶動鹿群陷入狂亂,徑直朝劉徹的車駕衝了過來。
“陛下!”
“無礙!”
劉徹不慌不忙,再次開弓。
三箭接連飛出,雄鹿頸項染血,終於不甘倒地。後腿蹬動幾下,再無半點氣息。
“武!”甲士齊聲高喝,鼓角齊鳴,聲震雲霄。
秋狩之始,頭鹿必為天子所獵,這是規矩,也是吉兆。
雄鹿被壯士抬到一邊,劉徹步下車駕,諸王和朝臣緊隨其後,各自躍上馬背,手持弓箭,追逐鹿群馳入獵場,不斷開弓射箭,接連有所斬獲。
仰賴高鞍馬鐙,縱然騎術一般,也能牢牢坐定馬背,無需擔心奔馳中跌落。
大長公主劉嫖和陽信公主也換上騎裝,由騎僮在左右保護,沒急著追上眾人,也無意開弓,隻在附近跑了兩圈。
陳嬌一直留在車上,除了觀看天子射鹿,其後再未露麵。直至劉嫖策馬走來,方才從車窗處探頭,笑道:“阿母。”
“難得出宮,打算一直留在車上?”劉嫖心情好,用馬鞭敲擊掌心。看到同在車內的許良人,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怎麽把她也帶來了?”
“先前出了件糟心事,畢竟懷著陛下長子,帶她出宮散散心。”陳嬌不想多言,畢竟獵場裏人多口雜,有些麻煩能免則免,“太皇太後和陛下都知道,也同意了。”
“你有計較便好。”館陶正要再開口,被騎僮提醒,果見陽信策馬走來,神情稍顯不愉,“等秋狩之後,我進宮見你,咱們再說話。”
陳嬌點點頭,館陶策馬離開,順便攔住陽信,不讓她上前給陳嬌添堵。
雖說以陳嬌目前的“功-力”,當麵懟起來,誰給誰添堵還不一定,可難得從宮中出來一趟,劉嫖還是想讓女兒高高興興,能夠鬆快上一日。
陽信心有不甘,無奈身份和輩分都被壓了一頭,隻能硬生生被劉嫖拽走,在獵場的“安全地帶”跑馬。遇見從草叢裏躥出的兔子和狐狸,由騎僮放箭,半日的時間竟也收獲不小。
皇後安車中,想到劉嫖的目光,許良人頗感不安。
“殿下,妾在車中不會亂走,殿下何不同大長公主策馬?”
“沒興致。”陳嬌靠在車廂裏,姿態慵懶,側頭看向車外,笑道,“我自幼不喜動,更喜靜。這次隨陛下秋狩,是在宮中呆得有些悶,想外出散心罷了。我知你祖曾為柏至侯家將,可曾習騎射?”
想起家人和幼-年-事,許良人浮起笑容,緊張之色少去幾分。
“每逢秋熟,田中多小獸雀鳥,會禍害穀子。妾曾隨父兄守田,拉不動捕網,隻能開弋弓。”
“弋弓?”
“專射魚鳥,力道不大,射程也不遠,好在不需太大力氣。”許良人一邊說,一邊比出弋弓的大小和形狀,“妾大父擅製弋弓,妾八歲就能拉開。”
許良人話匣子打開,講鄉間閭裏的趣事,陳嬌聽得津津有味,倒也不覺得無聊。尤其是秋熟時的種種,不時問一兩個問題,更顯得興致勃勃。
直至宦者稟報陳嬌,言劉徹從獵場折返,召皇後同許良人前去,兩人才現時間過去許久。
“走吧。”
陳嬌心情好,有意照顧許良人,加上又是在林苑,也就不講究太多規矩。
兩人下車步行,宮人宦者隨侍左右。
現宮人隊伍中的衛子夫,許良人臉色微變。陳嬌順她視線看去,同樣皺了下眉。
“衛氏,你過來。”
“諾。”
衛子夫走到陳嬌麵前,俯身行禮。
陳嬌任由她彎著腰,轉頭詢問大長秋:“怎麽回事?”
“回殿下,是陛下……”大長秋低聲對陳嬌解釋。
衛子夫使計得寵,許良人就是在她身上吃虧。不是陳嬌壓著,又兼身懷有運,必然成為宮中的笑話。
劉徹的新鮮勁尚未過去,陳嬌暫時沒動她,但不代表會容忍她蹬鼻子上臉。
“陛下許的?”陳嬌挑眉,冷睨在麵前彎腰的少女。
論相貌,衛子夫在家人子中並不出挑,甚至可以說普通。論身段,也比不上擅舞的嬌柔。唯有一頭長濃密如雲,順滑如綢,加上氣質柔弱溫順,天子一時新鮮,倒也不算奇怪。
“你去求陛下?”
“妾萬萬不敢!”衛子夫慌忙跪在地上,解釋道,“妾知宮內規律,絲毫不敢僭越。唯陛下知妾弟為步兵校尉親兵,入宮後再未能見,憐惜於妾,這才許妾入林苑。”
“步兵校尉,親兵?”
陳嬌眸底閃過冷色,輕易看穿衛子夫的心思。
“很好。”
衛子夫伏在地上,像是因為恐懼,身體瑟瑟抖,沒敢繼續出聲,更不敢繼續辯駁。
許良人咬住嘴唇,思及自己就是被這副樣子騙過,心生憐惜,結果吃了大虧,險些成為永巷內的笑話,正想要開口,被陳嬌按住手腕。
“既然是陛下許的,你就跟著吧。”陳嬌恢複笑容,重新打量衛子夫,不見半點怒氣,“你弟身為親兵,估計也立下過戰功。你該知曉分寸,為你弟的前程考量,不該將趙校尉時刻提在嘴上。”
“敬諾。”衛子夫柔聲應答,起身歸入宮人隊伍,跟在陳嬌身後。頭始終低垂,自始至終未同許良人的目光對上。
這一幕早被宦者報至劉徹麵前,天子正觀庖人切割鹿角,取下野豬獠牙,聞言不過隨意一笑,道:“嬌姊就是這個脾氣。說起來,這事確是朕沒提前知會。”
對於衛子夫,劉徹並不怎麽放在心上。
歸根結底,是去看許良人時,碰巧遇見,一時新鮮,才會寵了她。
實事求是的講,以衛子夫的身段相貌,並非劉徹最喜愛的類型。如非衛子夫提起趙嘉衛青,讓他落下印象,估計早被丟在腦後,更不會刻意帶來林苑。
陳嬌和許良人到時,劉徹獵的鹿已經烤好,切片碼放,盛在漆碗中,呈至帝後麵前。
劉徹、陳嬌各挾起一塊,鹿身餘下部分均被賞給諸王臣子。
趙嘉坐在席間,分到一塊鹿脊肉。在他兩側分別是曹時和魏悅,不需要過多應酬他人,隻需飲下幾杯祝酒,倒也十分自在。
開宴不久,樂人鼓瑟吹笙,敲響鍾磬。
十多名身披甲胄,手持長戟的甲士魚貫行至禦前,抱拳行禮,隨即伴著鼓點,仿效戰場搏殺,與敵接戰,開啟一場戰舞。
到長安後,趙嘉現不少稀奇事,再再打破他原有的觀念。
例如天子宴群臣,宴會中的舞者,至少有一半是男人。樂曲要麽古韻悠然,要麽慷慨激昂,所謂的靡靡之音極其罕見。
大概是漢初風氣使然。
如此磅礴的樂音,陽剛的舞蹈,才能代表一個朝氣蓬勃、尚武擊敵的時代,才能盛饗馬踏草原、南擊蠻夷的雄壯氣魄和百戰英魂。
淮南王女劉陵同列席中,位置在陽信公主左側。
這裏本該是漁陽公主的位置,可惜漁陽一直在封邑,為天子看顧鹽場,為國庫輸送鹽利,秋狩也未能歸來。
南宮侯張生同未出現在秋狩。
每歲之中,至少有大半時間,張生是在漁陽的封邑度過,長安的家宅近乎是被閑置。為他管理封國之人,6續揣摩出經驗,有事要找君侯,隻需問明公主在何處,絕對一找一個準。
對於旁人的閑話,張生完全不在意。
正如他早年懟儒生所言,這是他們夫妻間的事,他樂意婦唱夫隨,別人管得著?真心吃飽了撐的。
對漁陽這個妹妹,陽信心情複雜。
想想在宮中的時日,她幾乎樣樣壓對方一頭。隨著兩人先後成婚,先前的日子仿佛顛倒過來。
漁陽公主和南宮侯舉案齊眉,張生敬愛妻子之名傳遍長安,令人歆羨。
她卻是常年獨守空房,想見曹時一麵都難。縱然見到,兩人十次裏有九次會吵架,很少有平心靜氣說話的時候。
之前大軍自北過來,三催四請,才將人請回家中。僅僅一夜,就迫不及待返回軍營,仿佛走慢一步,身後就有東西要咬他!
這就是她的丈夫?
阿母總催她生孩子,有了孩子,曹時三天兩頭不著家也無所謂。可陽信話到嘴邊,硬是出不了口。
正如先帝時的廢後薄氏,丈夫絕情,憑她一個人要怎麽生?!
心中委實憋悶,陽信鬱結難消,一杯接一杯喝著悶酒。身邊的劉陵雙眼微眯,不知打什麽主意,竟開始火上澆油,勸起酒來。
趙嘉察覺不對,暗地用胳膊肘-捅-捅曹時,低聲道:“君侯,情況有異。”
順他目光看去,曹時不由得皺眉。縱然不情願,也不得暫時離席,向陽信走去。
見目的達成,劉陵借案幾遮掩,將一包藥粉遞到陽信手中,同時低聲道:“記得之前的話,我助你達成所願,你也要助我成就目的。”
陽信攥緊手指,知曉自己是在與虎謀皮。可她的處境實在糟糕,為今後考量,明知劉陵的目的不會如表麵上簡單,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與此同時,一名飛騎自南而來,身懷會稽守的奏疏,馬不停蹄飛馳往長安。奏疏中所載,除閩越圍擊東甌,還有南越出現異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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