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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關關雎鳩 !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自己十年來交往的“網友”,他的心意原來一直這樣明明白白剖開來擺在她的麵前,隻是她從沒有看到而已。
    舒窈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從緩慢的砰、砰、砰,逐漸轉變為不間歇的砰砰砰。
    這不是她第一次體會到心跳這樣奇怪的變化。
    十年前關行洲第一次向她表白時,她曾經這樣莫名的心跳過。
    不久之前在咖啡廳,關行洲衝口而出的第二次說喜歡她時,她的心也這樣莫名的加速過。
    甚至於她剛回國的那天,在人山人海的體育館裏,與關行洲隔著人潮遠遠的相對,她目光一直注視他,那刻也意識到他同樣一眼認出了她,那刻驟然變亂的心,直到此時才後知後覺找到熟悉的感覺。
    從前是不懂,所以毫不在意。
    但一次又一次,當次數逐漸累積以後,她也忍不住一點點開始在意自己的失常。
    她記憶力總是好的。
    洛瑋總是大段大段的四字成語裏,她記得有一個成語叫怦然心動。
    詞意淺顯,一聽就懂。
    從前她可不認為這個詞跟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關聯。
    但這時候她數著自己總是慢不下來的砰砰的心跳,以及又想去仔細瞧瞧關行洲的表情,又奇異的想垂下頭不去看他,她猜想,也許、可能……隻是有一絲絲的可能,她現在的心情大概就正應對著這一個成語吧。
    而最初的怦然要追溯到什麽時候呢?真的是他第一次對她表白的那一天嗎?
    不是的。
    她恍然想起,她的心在更早的時候就怦然亂過,隻是那個時候她更加的不懂,更加的沒有放在心上,而已。
    那是關行洲跟在她身後送她回家的第不知道多少個夜晚。
    她後來雖然默許了他的跟隨,但他們其實很少聊天,總是她在前麵看自己的書,他在後麵一手推著自行車,另一隻手拍球。
    砰砰砰。
    這個一開始讓她總忍不住皺眉頭的聲音,慢慢的她卻已經習以為常的在這聲音裏專注於自己所做的事。
    那一天其實一直到她推開柵欄的門走進自己家,關行洲騎上自行車轉身離開,與平時都沒有什麽不同。但當她換上家居服如常坐到窗邊的書桌前看書時,卻愕然發現關行洲去而複返。
    他手裏拿著什麽東西,隔著一道紗窗,她看不清。
    但他似乎很躊躇的樣子。自行車停在一旁,他拿著手裏的東西在柵欄旁走來走去。
    舒窈情不自禁的,看幾分鍾書總忍不住要抬頭看他一眼。
    那晚她學習的效率不好。
    她這樣說服自己,然後比平常提早了關燈上床的時間。
    當中到底有沒有希望他看見燈關了以後就早點回家去的意思呢,那時候的她並沒有想過。
    她關燈以後在窗邊又站了幾分鍾,果然看見他又一次離開了。
    離開以前,他把手裏的東西別在了柵欄上。
    她沒有出去,轉身就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比平常提早三分鍾出門。
    然後看見別在柵欄上的、帶著清新露水的紅色的月季花——舒媽媽景瀾愛花,以至於她竟然也能在第一眼就分辨這是一朵月季。
    在舒窈的想象中,她應當在推門的時候順勢看一眼欄上的東西,然後再像尋常一樣離開。
    可事實上,她的心在看見花朵上露水的那刻,忽然就在她胸腔裏格外明晰地撞擊了一下。
    她有些被嚇到,花了半分鍾思考自己難不成心髒也出了問題?腦瘤會引起心髒疾病?舒行之此前並沒有跟她說過呀。然後她又花了兩分半鍾,認真思考該怎麽處置這朵花。
    三分鍾後,她從門前離開,並且稍微將花別在柵欄更顯眼的位置。
    離開的時候,她心跳已經恢複了正常,所以她沒有再花功夫去思考心髒病的問題。
    晚上舒窈放學回來的時候,柵欄上的月季花已經不見了。
    她走進客廳,沒有看見花的影子,又走進自己的房間,看見那朵紅色的花被插在透明的玻璃花瓶裏,好好放置在她的書桌上。
    舒窈覺得有點滿意。
    畢竟這不關她的事。
    然後這一天稍晚的時候,關行洲又掉轉頭來在柵欄與昨天同樣的位置別了一朵一模一樣的花。
    一天好幾天,舒窈書桌上每天都會換一朵新鮮盛放的花。
    某一天吃早餐的時候,景瀾不經意問她:“有男孩子在追求你嗎?”
    舒窈頗覺莫名其妙。
    然後那天晚上,她在自家柵欄最近頗為熟悉的那個位置上發現一張小紙條:謝謝你的花,小朋友。隻是花也有生命的,讓它們長在自己的枝頭開得更久一些吧。
    她飛快的一眼掃過去,認出那是景瀾的字跡。
    而很快關行洲也會看到這一張紙條。
    舒窈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分辨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但很久以後的現在她回想,發現自己在某一個時刻,其實是有衝動將那張紙條收起來的。
    隻是她終究沒有那樣做。
    她以為從那天開始她就不會再看見花了。
    第二天早上,果然熟悉的位置上已經空無一物。
    隻是她即將要走出去的時候,卻發現緊貼著柵欄的花壇裏多了一株新的花苗。
    月季的花苗。
    而這一次她一點也不知道,那人是什麽時候過來,又什麽時候偷偷摸摸將花苗種進來。
    這是他路邊挖來的?買的?還是……別人家花園裏偷的?
    她什麽都不知道,所以又一次亂了心跳。
    隻是那個時候,她其實還有另一點的不解:這人為什麽要孜孜不倦的送給她月季花?被勸阻了也還要來偷偷為她種一株月季花苗呢?
    她現在看著關行洲的臉。
    那時不解的問題,這時答案卻自自然然的由心而生。
    她問關行洲:“你那個時候,是想要送玫瑰給我嗎?”
    關行洲愕然,不知怎麽難得借著一群人為他創造的好時機浪漫表白一句,沒聽到回答卻莫名扯上什麽玫瑰。
    “紅色的,別在柵欄上,小紙條。”舒窈提示他。
    隨著他的提示,關行洲臉色從不解到通紅,從通紅到紅到爆炸。
    舒窈以往是沒什麽感覺的。
    這時卻覺得他臉紅的模樣莫名可愛。
    “是、是呀,玫……玫瑰。”關行洲結結巴巴道,“有一天我突然看見有一家花園裏的玫瑰開得很漂亮,我、我覺得很適合你……也不是,我就是想送給你,然後我就……”
    果然是別人花園裏的。舒窈靜默片刻,又問:“後來那株花苗?”
    莫名聽懂了她在問什麽,關行洲有些緊張道:“我也是在那家花園裏偷偷挖的,但是我留了小紙條和零花錢,這不算偷東西吧?”
    “我離開以後,那株花苗……”舒窈罕見的話說到一半,竟然停頓下來。
    關行洲神色有些黯然。
    後來舒窈舉家離開後,他又去舒窈家的小別墅,別的花草都還長在原地,但那株由他栽種的、此前分明長勢很好的玫瑰,卻不見了蹤影。
    他後來就再也不願去想那株花的下場了,但他心裏是覺得,舒窈拒絕了他,於是也扔掉了他種的花。
    然而這時舒窈淡淡說:“離開前家裏請了人定期來照看房屋和花園,但我擔心那棵花會死掉,我媽媽就送給了她的朋友,讓她的朋友養在自己的花園裏。”
    關行洲驀地抬頭,滿目震驚。
    “還有一件事……”舒窈神色有些複雜,猶豫片刻終究問道,“你這些年沒再買過玫瑰?”
    關行洲呆呆答道:“你都不在身邊,我買玫瑰做什麽?”
    心裏有一瞬的遲疑,但最終還是實事求是占了上風,舒窈於是道:“你以前采的花,還有種的花苗,不是玫瑰,是月季。”
    關行洲隔了三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
    簡直……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