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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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你們就給六阿哥吃這些東西?”

    今天上午康熙帶了幾個大點的阿哥去豐澤園的禦田裏巡視農務, 憶苦思甜。無逸殿就停了一天的課。胤禛好容易得了半日假,提了那老鼠爬梯來永和宮, 正好趕上午膳。

    宮女們端給自己的是紅粳米飯,一品酒釀鴨子, 白瓷小碟盛的十幾道小菜。再看著胤祚桌上那可憐巴巴的香菇蔬菜粥, 屈指可數的幾道小炒青菜, 連點油星兒都不見, 胤禛不由詫異。六弟住在額娘眼皮子底下, 這些奴才怎麽敢這樣怠慢他。

    一旁的蘇嬤嬤等人都笑了:“阿哥有所不知,六阿哥前兒病了,娘娘不讓給他油膩的東西吃。”

    原來胤祚上次中毒生病,病了足有十幾日,圓滾滾的小臉瘦成了瓜子臉。繡瑜看著心疼, 換著法兒地給他做東西吃。許是催吐之法傷了腸胃, 這孩子又素來貪嘴, 前兒晚上積了食嘔吐不已。

    嬤嬤們嚇得魂飛魄散, 還以為又有人下毒, 忙慌慌地把何太醫請了來,才知道他隻是吃多了不消化。繡瑜哭笑不得地下令, 取消六阿哥的點心宵夜, 拿清淡養胃的東西給他吃。

    胤禛聽了也是一臉無奈, 一根手指戳到弟弟額角:“你啊, 連自己吃撐了都沒察覺嗎?”

    胤祚笑嘻嘻地吐吐舌頭, 對清粥小菜也沒什麽抱怨地全吃了。兄弟兩個分開用膳, 漱口擦手之後,就擠到桌前看白老鼠爬樓。

    前麵說過,四爺打小就是個品味不俗的孩子。能得他喜歡的玩具,征服一個四歲的小六那是綽綽有餘。

    胤祚看得有趣,拿了那老鼠籠子在手裏左右搖晃,提出了相同的疑問:“四哥,你說他們是怎麽把老鼠裝進去的呢?”

    胤禛就跟他展示了自己的研究結果:“這兒有個暗扣,你看。”

    他伸手掰著那暗扣,清脆的“哢嚓”一聲之後,球形的籠子分成兩半,胤祚拍手笑起來:“四哥真厲害,連這都知道!”

    胤禛輕咳了一聲,麵不改色地接受了弟弟的讚美,轉頭卻見他伸手去拿桌上的玫瑰糕。“啪——”胤禛拍掉他的手:“剛玩過老鼠,又用這手吃東西?”他說著朝門外喊道:“謹兒。”

    蘇培勝立馬拿小銅盆端了水上來,謹兒刷刷刷掏出四五個青瓷小瓶,往水盆裏加了藿香、薄荷和白苓,然後用一張裁得整整齊齊的幹淨白絹,浸濕了水給他擦手。

    胤祚看呆了,原來四哥這麽講究的……

    胤禛拿了塊玫瑰糕吃了,看到弟弟這副呆愣愣的樣子,不由好笑,順手摸了塊糕塞他嘴裏:“謹兒,服侍六爺淨手。”

    胤祚嚼著香甜的玫瑰膏,聞著手上傳來的香味,終於記起來:“四哥,你是不是跟大姐姐學的法子啊?她用玫瑰花瓣、蜂蜜和牛乳泡手!你比女孩兒們還講究呢!”

    大格格是恭親王常寧的女兒,被康熙要來養在太皇太後膝下,胤祚常去慈寧宮,跟她還算熟悉。

    胤禛刷地一下黑了臉。算了,他還有事要求額娘,不能跟小六一般見識。

    今天是榮妃的生日,繡瑜應邀去漱芳齋聽了一日的小戲。這些年她一直窩在永和宮,關起門來過日子,很少應這種聚會。但是榮妃難得過一次壽,皇貴妃和溫僖都去了,繡瑜也不能不給麵子。

    隻是她依然有些困惑:“長春宮素來低調,聚會人多手雜容易惹事上身,榮妃很少湊這種熱鬧,怎麽今年改了性子?”

    白嬤嬤笑著提醒她:“娘娘,大阿哥前兒大出風頭,三阿哥今年也八歲了。”

    哦!繡瑜這才恍然大悟,惠妃榮妃這對曾經寵冠後宮的老對手這些年低頭過日子,無非是因為自己失了寵兒子又還小。如今大阿哥狠狠地給惠妃掙了一回臉麵,三阿哥卻還輕易見不上康熙的麵,榮妃當然著急了。

    這樣也好,宮裏這幾年沒有新人出頭,皇貴妃的身子又差了,敬事房的記檔上就變成了她和宜妃並駕齊驅。既然有人搶著要出風頭,她也樂得退下來過幾天安生日子。

    繡瑜心情不錯地回了永和宮,更衣坐定,不等她喝上口茶,乳母就抱了啼哭不已的九格格上來找她。

    可能是孕期多思的緣故,九格格生下來的時候,才四斤多重。即使養到現在,身子骨也比她兩個哥哥差遠了。康熙雖然對女兒不錯,但是打心眼裏還是更喜歡兒子,對九格格賞賜不少,卻不像胤祚小時候那樣,又是摸又是抱的親熱。繡瑜讓他給女兒起名字,結果到現在也還是九兒九兒地喊著。

    繡瑜看在眼裏,難免更心疼女兒幾分,一哭就抱在懷裏哄。結果養得九兒有些粘人,一離了她就哭。今天榮妃生日,繡瑜去了大半日,九格格也就哭了小半日。

    繡瑜一邊哄著女兒一邊吩咐竹月:“去叫何太醫來,想些安神定驚的法子,這樣下去不是長處之法。”

    好容易哄睡了九兒,兩個不知在哪裏皮了半日的臭小子,躥進來給她請安。胤祚沒等她叫起,就迫不及待地跳上炕,滾在她懷裏,興奮地大聲說:“額娘,四哥畫了畫要獻給額娘!”

    胤禛頓時臉紅,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磨磨蹭蹭地靠過來挨著繡瑜站了:“兒子每年過節都得額娘的禮物,卻從來沒送過您什麽。這回跟著顧八代學了幾日水墨工筆,就想……獻給額娘。”

    蘇培勝識趣地捧上張雪浪紙來。那是一幅很普通的竹石墨梅圖,筆法一般,構圖神韻方麵也欠缺了一些,倒是邊上的草書題詞筆法高明,筆力不俗。正是胤禛的字跡。

    胤禛也知道自己在繪畫方麵天賦一般,見她看得仔細,不由稍微有些窘迫:“畫得不好,叫額娘見笑了。”

    繡瑜摟了他在懷裏,摸摸他紅得透亮的耳朵尖兒,笑道:“這墨梅圖雖然技巧有些不足,但是用色清新素雅,意境含義都是上佳,額娘很喜歡。你才這個年紀,能有如此水準,已經很難得了。”

    繡瑜沒有敷衍地安慰,而是仔細地尋找閃光點,很認真地誇了他一番。誇得胤禛眼睛亮晶晶的,臉龐帶笑,身後好像豎起條尾巴一個勁兒地搖啊搖。

    繡瑜承受不住,又把兒子按在懷裏揉搓了一番。

    胤禛不好意思了,就給一直在旁邊跟著樂嗬的弟弟使眼色。

    胤祚恍然想起自己被四哥用玩具收買,答應的使命來:“額娘,四哥有件事求你!”

    “哦?什麽事?”

    胤禛從她懷裏坐起來,理理自己的衣裳,從懷裏摸出隻白玉簪子,隻說他不小心踩斷了佟七娘的簪子,想賠她一支,請繡瑜幫忙使人送出宮去。

    繡瑜摸著他的腦袋疑惑道:“既是佟佳氏的格格,何不叫你皇額娘幫忙?”

    胤禛一下子卡了殼。胤祚卻在一旁深有同感地點頭:“我知道!四哥淘氣了,怕皇額娘打他屁股!”

    伺候的宮女們都發出善意的笑聲。胤禛登時臉紅,惡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不知該罵他還是該謝他。

    繡瑜哭笑不得地擰了小兒子的臉:“說到淘氣,咱們六阿哥倒是經驗豐富啊!”

    半月前進宮那位佟姑娘似乎是承恩公府準備送進宮,給皇貴妃做幫手的。頭一日進宮就籠絡了胤禛去,這姑娘似乎野心不小?

    繡瑜微笑著收下了簪子,吩咐竹月:“下回夫人進宮,別忘了提醒本宮,叫她帶出宮去。”

    胤祚似乎是玩累了,晚膳時分就有些懨懨的沒精神。繡瑜吩咐小廚房給他溫著粥,就放了他回去休息。

    結果宮門落鎖前,康熙差人來吩咐說,下月初十是裕親王的生辰,他準備帶了老五老六去王府賀壽。

    裕親王夫妻多年膝下空虛,一向疼愛這幾個侄兒。往年都是老四和老六去,今年胤禛進學了,康熙就捎上了五阿哥,都是平常之事,繡瑜隻回知道了。

    四阿哥一張嘴,差點害他小舅舅跑斷了腿。

    烏雅太太年紀大了,又對朝廷官製不熟悉,回去隻對晉安說是戶部某司主事之女佟佳氏,別的一問三不知。

    戶部幾十個主事,佟佳氏更有十幾房上百人。可憐晉安請家裏長輩在戶部做官的同窗吃了好幾頓飯,卻被告知戶部沒有姓佟佳的主事。

    晉安傻了眼,拖了好幾日都不知該怎麽查下去。

    幸好那位同窗還算是負責之人,盡心盡力地幫他查了:“戶部現任的主事裏沒有姓佟佳的,但是月前廣州司剛有一位佟主事被調到雲南做知縣了。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位。”

    晉安接了紙條過來,一看姓名住址,正是法海掛念的那位堂姐家裏,不由好笑。

    第二日他在學裏見了許久不見的好友,就趁午休的時候拖了他去僻靜的地方,說明緣故把簪子塞給了法海:“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害我跑了這些日子,早知道我就上你家尋你了。對了,你這姐姐怎麽會認識四阿哥?她選秀的事情怎麽樣了?”

    法海剛病了十幾日,好像精神頭兒還沒養回來。他眼神發直,啞著嗓子說:“她死了。”

    “什麽?”晉安愣住了:“開玩笑的吧?”

    法海低了頭,找了個麵牆靠著,半晌才說:“是真的,那日她跟我嫡母進……”

    “晉安!”學舍那邊突然衝出個人來,卻是晉安大嫂的娘家弟弟西林覺羅德穆。

    晉安在學裏人緣挺好,但是法海性格冷淡一向不愛理人。德穆看著晉安的麵上對他還算不錯。他慌慌忙忙地衝到兩人跟前,衝法海喊:“我就知道你倆肯定在一塊!快走,你大哥來上學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