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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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溫蜜這樣一打斷, 顧見毓又看魏紫吾一眼, 便慢慢收回目光,再也沒有看過對方。

    魏紫吾按下心中起伏, 想來岐王也不敢當著溫蜜做什麽,而且太子就在後麵不遠處, 便也若無其事地打招呼。

    顧見毓依然不讓步, 但魏紫吾想著已行過禮,便繞開對方與溫蜜一同離去。

    因有太後和皇帝的輪番敲打,這一夜倒是平靜無波度過, 隔日便由禁衛軍護送,一大家子浩浩蕩蕩啟程回京。

    欽天監根據各位皇子與皇妃的生辰八字算出吉時,太子大婚在英王大婚的前幾日。業已臨近, 魏紫吾便被直接送回侯府待嫁。

    納彩宴是早在一月前就賜到魏家, 婚禮三日前, 皇家又賜下催妝禮, 含太子妃的九翬四鳳冠、吉服錦帔、流雲飛鸞鎏金鏡、雪娥脂粉、沐洗香膏等。太子派石冬誠親自到侯府守著魏紫吾, 有這老太監在,任何人闖侯府也不擔心。

    淩夫人守著對方試吉服,魏紫吾穿著這身豔紅如火的嫁衣, 愈加顯得肌膚晶瑩白嫩, 滿頭青絲如漆。她一雙靈動的眼睛純黑幹淨,注視著淩夫人, 問:“娘, 我穿這個怎樣?”

    依然是那個自己捧在手心的嬌柔少女, 卻多了幾分陌生。淩夫人看著看著,淚水便流下來。魏紫吾見狀忙安慰道:“娘,你別難過,太後娘娘說了,隻要我想見你和木丁,隨時都可以召你們進宮。”

    淩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流淚,用手帕捂捂眼,轉身先出去了。

    魏紫吾怔怔看著淩夫人的背影,她沒有想到自己嫁人,她母親竟難過成這樣。

    魏紫吾叫人幫自己換下嫁衣。其實,除了以後沒有做姑娘時自由這一點,她對與太子成親是沒有什麽抵觸的。既然她以前能接受嫁給顧見緒,那現在便能接受嫁給顧見邃。更何況……太子是第一個真正與她親密的男子,在魏紫吾心裏多少有些不同。

    離開不雲居的淩夫人卻是找到了魏陵,她擦掉眼淚,道:“魏陵,不如你帶著婼婼走吧。將真相告訴她。做個局嫁禍到那岐王或是英王頭上?”

    魏陵沉默片刻:“夫人,太晚了,太子早就派石冬誠過來守著,這老太監的武功極高,姑娘走不掉的。何況,姑娘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會丟下夫人和公子一走了之。”

    淩夫人緊皺著眉:“可是,侯爺……”

    “姑娘與太子成婚,未必就是壞事。”魏陵慢慢道。

    淩夫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對方,他居然這樣說……他以前明明是最痛恨太子接近魏紫吾。

    魏陵慢慢收緊雙手,道:“我以前那樣反對,是因為不相信太子真的會娶姑娘。但現在太子既是要娶姑娘做正妃,而非納妾,未必沒有真心。”

    淩夫人微微不屑抿唇,男人的真心能管多久。她道:“皇家的男人就算真心也有限,英王是婼婼的親表哥,尚為了那個位置背信棄義。婼婼那點手段,哪裏夠太子看的,若是他以後對婼婼不好……”

    “可是,除非姑娘一輩子不嫁人,否則嫁給太子也並非就是壞事,至少太子能護得住姑娘。姑娘品性引人愛重,太子定然會對她好的。”

    見魏陵這樣說,淩夫人隻好作罷。在大婚的前夜,淩夫人不得不教魏紫吾翻看小冊子,

    魏紫吾的眼睛往左瞟瞟,又往右看看,壓根不敢往那圖上放。

    淩夫人也舍不得逼著魏紫吾看,便收起冊子,命遇瀲一起帶進宮,隻在口頭粗略地教魏紫吾在大婚之夜如何應對太子。

    魏紫吾紅著臉聽母親道:“東宮有司寢,你們圓房時該怎樣做,太子想來是諳熟的。屆時參加喜宴的皇室宗親眾多,雖無人敢灌太子的酒,但太子在大喜之日,應會主動添杯。男子吃了酒,更易由著性子胡來。你……若實在不適,定要告訴他。雖則太子身份尊貴,但你是他的正妻,並非那些個以色侍人的妾室,適時規勸丈夫是可以的。”

    她便點頭:“我知道了,母親。”

    淩夫人這一點想的和魏貴妃一樣,對著這麽個天姿國色又冰清玉潔的少女,均覺得太子會把持不住。又絮絮說了幾句,淩夫人想著魏紫吾明日會格外辛苦,便讓她早早睡下。

    ***

    為了看太子迎娶太子妃,一觀未來帝後的風采,許多百姓天不亮就湧到街頭等候,不過南衙軍出動更早,前一晚便已將太子迎親需途經的街道嚴密把持,將百姓統一攔在交叉的刀戟之後。侯府大門兩旁甚至拉上明黃圍幄。

    魏紫吾也是天不亮便被叫起床,為她梳頭的,是太後特地派來的兩名姑姑,為了戴鳳冠,兩名姑姑將魏紫吾的長發梳作了花冠髻,往她白淨的臉蛋勻著香粉胭脂。

    魏紫吾看著鏡子的自己。真正臨近成親這一刻,她才真正感到緊張。畢竟這樣重要的時刻,她最依賴的父親卻不在身邊。

    當看到盛裝穿戴完畢的魏紫吾,兩名姑姑皆在心裏發出喟歎,論姿儀相貌,太子妃與太子殿下當真是極為般配了。

    一名姑姑便笑道:“吉時快到了,殿下親自來迎親,看到太子妃,心中一定歡喜。”

    魏紫吾聞言,亦笑了笑。

    顧見邃的確是要親自迎親,卻是不會如普通新郎戴花騎馬,而是按照儀製,乘坐皇太子的金輅車,從東和門出皇城,由儀仗與太常寺大樂開道,車後是禮讚官員、東宮親衛、多名世家子弟組成的儐相隊伍隨侍。

    迎親隊伍在吉時準時抵達弘恩侯府,禮讚官跪請太子降輅,至侯府內行了奠雁之禮。

    太子又出府之後,魏紫吾這時亦受過醮戒,被簇擁著從府裏走出。

    宮人考慮到天氣,為魏紫吾製作的吉服麵料主要是絲絹與細紗,因此雖樣式繁複,卻難掩少女窈窕曼妙的身姿與優美的步態。

    鳳穿牡丹的裙幅迤邐漫過紅氈。魏紫吾的發上金鳳生輝,鈿瓔累累,珠滴剔透,即使她的正臉隱在一縷縷金絲流蘇之後,看不真切,卻忍不住叫人從她的身條和驚豔的側臉,去想象掀起流蘇後的麵孔,是何等的殊色。

    顧見邃從未見過魏紫吾做這樣雍容莊重的裝扮,以他的自製力,也盯著看了好一陣才舍得挪開視線。

    而魏紫吾根本不敢去看太子的方向,直到被迎上四周掛著密珠簾的鳳輦車,她才透過金縷流蘇的縫隙,遠遠看向前方金輅車上端坐的男子身影。

    禮讚官先引著顧見邃與魏紫吾去太儀殿殿前行了大禮,禮成之後,便請太子、太子妃入東宮。

    魏紫吾記得她第一次來東宮時,這裏給她的感覺是華貴而清冷。而今日,卻是另一番景象,東宮到處懸掛著團喜緝珊瑚珠的喜牌,床榻鋪陳簇新的日月龍鳳寢被,石榴紅般灼目,敬國公府文老夫人將被枕鋪得整齊,紅綃帳用一對篆鳳金鉤掛在床榻頭尾,帳頭垂掛玉璧。

    魏紫吾坐在喜床上,想起她上回中了媚藥,還在這床上躺過,臉上更紅了一些。

    太子接過宮人放在托盤裏承上的金縷花嵌寶石的如意,在一眾女賓期待的目光下,緩緩勾起垂落在魏紫吾麵龐前的金流蘇,擱在鳳冠羽翅上。

    魏紫吾的額心貼著一枚小巧圓狀紅寶,口脂嫣紅,配上華美的鳳冠,流光溢彩的霞帔吉服,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豔麗,恍若籠罩著一層光暈般,叫周圍的女人也看得屏息片刻。

    章蘊長公主回神後先笑道:“喲,母後到底是最疼太子啊。看到太子妃,怕是我們太子殿下都舍不得去前邊宴賓了。”

    這話引來一眾年紀大的命婦低低的笑。因鬧親之儀本就是為了消除新人的緊張,因此笑一笑是無妨的,否則何人敢取笑太子,這興許是一輩子唯一的機會。

    眾位女眷便也齊齊看向太子。

    太子坦然接受長公主的打趣,麵容帶著淡淡笑意,墨緞似的長發束在玉冠中,吉服以纁紅為主色,腰間束著同色龍首寶帶,佩綬帶玉環,完美的體格將吉服穿得卓然括挺,是一種如玉山般峻立的風度氣勢。

    東宮的綠苒、芽露等宮人也在一旁候命。芽露偷看了太子幾眼,隻覺得對方難得穿如此鮮豔的顏色,太子本就生得俊美無儔,此刻唇角帶笑,實是郎豔灼灼,叫人不可逼視。她頓時心跳如雷,不禁極為羨慕此刻坐在喜床上的太子妃。

    大多數女賓則是感慨這一對新人當真是太得上天的恩寵。

    合巹酒也被呈了上來,兩個玉杯之間纏著紅線,相距極近,魏紫吾當眾與太子喝合巹酒時,實在像是要親吻一般。知道魏紫吾頭冠重,傾過來吃力,太子便伸手扶了扶她的手臂,讓她借把力。

    這對新人生得好,這親密的畫麵實在如詩畫一般,倒是令許多年紀大的女賓也想起了自己成親的時候。

    太子的確是不想去宴賓了,但是可能的,離去前朝她一眨左眼,用口型告訴她:“等我。”

    魏紫吾微微抿唇,也用口型回答:“知道了。”

    大家也沒膽留下太子鬧洞房,見太後身邊的杜嬤嬤又親自在東宮照顧這位太子妃,知道太後急著抱曾孫,都怕耽擱了太子的時間,讓他回東宮太晚,影響洞房。便也都告退。

    太子和眾位女賓離去,杜嬤嬤便關心地問魏紫吾:“太子妃餓麽?”

    魏紫吾的確是有些餓了,便象征性地吃了些杜嬤嬤端來的糕點。

    魏紫吾這一等,等得有些久,雖然杜嬤嬤讓她不用拘謹,身體斜斜靠在床欄,仍是坐得身體都有些僵硬,突然聽到宮人喊話:“太子殿下回宮——”

    魏紫吾一下坐直身體,手緊緊抓著裙幅,目光眨也不眨地看向門口。

    東宮裏到處是十二枝並蒂蓮盞落地銅鎏金燭台,此時紅燭高燒,映得魏紫吾緊張到稱得上“提防”的表情,杜嬤嬤便笑了,安慰她道:“太子妃不必緊張,女子都是這般過來的。”

    太子是被一群人送回來的,不過都隻送到了東宮門口,就都識趣退下了,惟恐擾了殿下的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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