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父子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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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剛回到養心殿,就有小太監來報說太上皇讓他過去一趟,談談早朝上的事情。皇帝嗯了一聲,換了身常服便坐著禦輦去了太上皇那裏。

    戴權看著皇帝的神色道:“奴才才讓人清掃一遍養心殿。”皇帝道:“不妨事的,留著一兩個。”父皇才能安心,皇帝並不在意太上皇安插釘子,他隻是有些疑惑,太上皇自從甄家的事情之後,就不在插手前朝的事情了,怎麽這個時候突然又管起來,難道是因為鹽政牽扯多方利益?

    皇帝到的時候,太上皇正在太監的服侍下喂鳥,皇帝趕忙上前接過了太監手裏的鳥食碟子,雖然隔三差五都要見到太上皇,可是皇帝心裏還是有些驚訝太上皇老去的速度。

    太上皇淨了手才道:“折子呢,讓朕瞧瞧。”皇帝趕忙奉上了兩封奏折。

    太上皇先翻開了林暘的折子,林暘的字剛勁有力,力透紙背,一股氣勢撲麵而來。太上皇忍不住讚道:“好字。”又細細的看著,周圍的人都一動不動不敢發出聲響來,太上皇的之間摩挲了一下林暘名字長歎一聲道:“少年出英才。”

    太上皇又接著翻開了林海的折子,林海的字倒是靈秀清麗,風度超逸,墨采飛動。太上皇隨口道:“看著一筆字,還真想不出林海這麽一個溫潤內斂的人養出這麽一個鋒芒畢露的兒子出來。”林暘雖然看起來溫文爾雅可是一筆字卻透露出了內裏的鋒芒,林海雖然嚴苛謹慎,可是一筆字卻透出內心的灑脫。

    皇帝在一邊卻聽得心驚肉跳,太上皇不會無的放矢說一句林暘不像是林海的兒子的,可是看著太上皇的神色又像是真的在調侃,太上皇目光依舊停留在林海的折子上道:“林海是能臣又是忠臣,心懷天下。”若不是心懷百姓,按著林海的性子早就會致仕醉心於山野之間了。既然是能臣,那麽又何必在乎他到底忠誠於誰呢,隻要忠誠於朝廷百姓就行了。

    太上皇合上折子問道:“你覺得誰的法子更好些?”皇帝恭聲答道:“兒臣覺得各有千秋。”將兩人的利弊俱都說出來。

    太上皇輕笑道:“你還是咱讚同林暘的法子?”皇帝稱是並沒有反駁太上皇,林暘的法子主要解決了開中之法的弊端,有利於為九邊籌集糧草,這些年韃子一直騷擾著邊關,皇帝早就準備著和韃子大打一仗,因此才大力提拔有將才的薑璟。太上皇早年也曾禦駕親征過,可是年紀越大就越想著安逸了,並不曾整治過邊防,皇帝不想這樣窩囊,他也不怕太上皇知道他的心思。

    太上皇並沒有糾結這個問題,又問道:“福建那邊怎麽樣了?”皇帝答道:“錦衣衛傳來消息,穆玢已經死了,穆崢已經接手了他的勢力。”太上皇哦了一聲道:“竟然那麽順利?”皇上道:“穆玢的身邊的謀士早已經投靠了穆崢,因此才會那麽順利。”

    “謀士,是誰?”

    皇帝有些驚訝太上皇追根尋底,不過還是老實說了:“是為老者,花甲之年。”太上皇接了一句:“舉人出身,麵上有疤。”皇帝愕然,太上皇冷笑一聲:“果真是他。”忽然將桌上杯盞狠狠的掃到地上。

    皇上嚇了一跳,太上皇很少有這麽暴怒的時候。皇上突然想起來濮陽公主的話來,難道這個謀士是穆衍留下來的,就為了輔佐穆崢這一代的人歸順朝廷。皇帝瞬時明白過來太上皇的怒氣了。

    太上皇和穆衍兩個人鬥了一輩子,生前沒有分出勝負來,可是在穆衍死後,太上皇也沒有鬥過穆衍,反而一切都照著穆衍的安排,唯一有例外的就是皇兄之死了。可是依著穆衍的才華,不會想不到太上皇會猜忌皇兄的,為什麽沒有安排呢,皇帝想起來自己登基之前,投靠自己的人,想起來了林暘、林家和楊家,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可能,穆衍已經算到了,而且放任了皇兄之死,隻不過又留下來皇兄的血脈,扶持和皇兄交好的自己登基。

    太上皇平息自己的怒氣道:“既然如此,東南也就無憂了。”還是不得不承認穆衍的計謀和安排。可是還是意難平,隻能將氣撒到了穆崢身上:“想不到他是個狠心的,竟然能夠弑父。”皇帝冷眼看了一眼四周,幸好都是心腹之人,否則的話還得想法子處理幹淨,他替穆崢辯駁了一句:“穆玢耽於美色,內裏早就被掏空,所以就撐不住了,阿崢他延請了名醫貼心照料也沒能救回穆玢的命。”

    太上皇沒有說話,穆崢多半是按著皇上的意思弑父了,或者是推波助瀾了,可是皇上護著他,就不能有一絲一毫不利於穆崢名聲的流言蜚語傳出去,太上皇並不想因著這一點和皇帝有分歧,就讓皇帝走了。

    皇帝正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聽見太上皇道:“有時間,讓朕見見那個林暘。”皇帝抬頭看了太上皇的臉色,卻見他雲淡風氣仿佛是真的好奇林暘一般,皇帝心中一沉卻恭敬的答應了。

    林海回到了家裏,就領著林暘直奔了祠堂,二話沒說就讓林暘跪下,林暘乖乖聽從了林海的命令,可是還是一臉的倔強,林海見狀心中的怒氣不翼而飛,心中酸澀道:“你何必要攙和進來,有為父一人足矣了。”

    林暘梗著脖子不肯說話,有些話大家心知肚明,不需要挑破,林海是因著有他才會涉於鹽政之中,他是仗著自己真實的身份才會涉於其中的。

    林海頹然的坐在林暘身邊的墊子上道:“你這樣,為父該如何護著你,如何護著這個家呢?”林暘答道:“我自會無事的。”林海忍不住拔高聲音道:“你在朝中毫無根基,怎麽可能會無事!”林暘避開林海的目光。

    林海想到什麽低語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林暘心中一顫,可是麵上不顯道:“知道什麽?我不過是覺得我隻是個小卒子,皇帝也算是看重我,而且我思來想去我的法子並沒有得罪大多人,相較之下,還是父親得罪的人多,到時候還得是父親護著我。”

    林海卻沒有聽林暘的話重複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林暘扭頭迎著林海的目光,一臉疑惑語氣卻咄咄逼人問道:“父親想說什麽?”林海泄了氣,他不敢挑破事實,他舍不得林暘,舍不得這個一手養大的孩子,雖然曾經設想過甚至都已經為林暘身世曝光做好了準備,可是他還是逃避了,他不想讓林暘是從他的口中知道真相。

    林海狼狽的避開林暘的目光道:“沒什麽,你好好跪在這裏反省吧。”說完便落荒而逃。

    顧淨見著林暘沒有回到院子裏,叫來了林暘的身邊人一問才知道被林海提溜到了祠堂,而且被罰跪,她心中焦急,林暘性子一向沉穩孝順,怎麽會做出讓林海生氣的事情呢。她看了時辰便抱著掌珠去了賈敏的院子裏。

    賈敏已經從林海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見著顧淨來了,也知道顧淨的來意,不過因著顧淨年紀還小,怕她遇事驚慌,就不想告訴她。

    賈敏隻是抱過了掌珠邊都她邊道:“掌珠是個聽話的孩子,別人一抱她一逗她就高興的不得了,那裏像她父親一樣是個討債鬼。”顧淨湊趣的做到了賈敏身邊道:“兒媳自從嫁了過來,就見到大爺恭敬孝順,倒是真沒想過他磨人的樣子。”

    賈敏嗔道:“那是他年紀大了,下麵又有弟妹,才收斂了許多,可是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看著雖然穩重,可是小時候還是被我和他父親慣壞了,有時候任性的很。”賈敏看了一眼顧淨又道:“不過年紀大了,也不會像小時候那麽倔強了,嘴也甜了幾分,說幾句好話,我們也就不生他的氣了。”

    顧淨明白了賈敏的意思,林暘是惹了林海生氣,可是也不是什麽大事情,服個軟說幾句好話,林海就不生氣了,也就不會繼續處罰林暘了。

    賈敏懷裏掌珠嗷嗷了幾聲,賈敏忙握住她的手道:“掌珠乖,祖母光顧著說你父親了,倒是忘了祖母的小寶貝了。”又揚聲吩咐道:“去把掌珠的父親叫來,掌珠找他呢。”這是要為林暘說情了,顧淨心中鬆一口氣。

    可是讓賈敏和顧淨驚訝的是,林暘並沒有過來,小丫頭在賈敏耳邊說了幾句,賈敏的神色立時凝重起來道:“這孩子犯倔了,隨他去吧,你好生帶著掌珠就是了。”又怕顧淨因此胡思亂想,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朝堂的事情出現分歧而已,這是常有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們內宅婦人是管不到外麵爺們的事情,我也不敢多問。”

    顧淨隻能收起自己的心事,卻打定了主意要問一問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