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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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姨娘當然不知這其中原因, 隻是看琉璃依稀透出幾分憔悴之色, 便溫聲勸說道:“不要硬撐,一次半回的不去也不打緊。”

    琉璃因為方才教訓了三房太太, 精神也略有些倦怠。何況她的腰腿都跟被折斷了然後又給硬按上似的,很是痛苦, 勉強走到這裏, 本想歇會兒, 誰知道看了這場好戲。

    於是隻得先又打道回了四房。

    許姨娘一路陪著她回到四房,看丫鬟伺候她躺下睡了,才悄然退了出來。

    琉璃本還惦記著許姨娘在這裏, 不想冷落了她, 誰知實在困倦交加,一躺下後,便睡到了過午,中飯都沒有吃。

    下午的時候, 突然馮夫人那邊派人來請琉璃過去。

    正琉璃睡醒了,於是稍微收拾了一番, 便帶了小桃前往上房。

    恰東城也在馮夫人跟前廝混, 不知在求些什麽,琉璃進門的時候,隻聽馮夫人帶笑說道:“這個不跟你相幹,你不許管。何況將來你的事兒也要緊著料理呢, 還有心管別的。”

    琉璃正不明白, 小丫頭說道:“四奶奶來了。”裏頭就住了聲。

    裏頭東城見了琉璃, 早已經站了起來,向著她行禮道:“給四奶奶請安。”笑吟吟地,大有玩笑之意。

    琉璃見他頑皮,禁不住也向他一笑。

    東城問道:“聽說你今兒身上不大好?現在可如何了?”

    琉璃說道:“都好了。不用記掛。”

    馮夫人見他兩人寒暄,便對東城道:“你來了半天了,不要總在這裏膩歪,還回房裏用功去。”

    東城吐了吐舌,不敢違拗,隻對琉璃道:“改天再去找你說話。”又向馮夫人行了禮,自去了。

    東城去後,馮夫人便招琉璃上前落座,打量了一會兒,說道:“果然臉色有些不大好。我先前叫二太太吩咐廚房,每日給你燉些官燕,補一補身子倒好。你要記得吃。”

    琉璃忙道:“夫人雖然疼我,隻是這樣厚待,叫人看在眼裏,隻說夫人偏心呢,很不用勞煩了。”

    “我就是偏心了,”馮夫人握著琉璃的手,笑說道:“你是我的親甥女,如今又到了我身邊來,不疼你疼誰去?也沒什麽可麻煩的。”

    於是兩人又閑話了兩句,馮夫人才似不經意般問道:“我怎麽聽說,你這兩天跟許姨娘很是親近?”

    琉璃原本便覺著馮夫人似乎有事,如今聽了這個,心頭咯噔一聲。

    琉璃便道:“夫人聽誰說的?不過先前我出來的時候,還遇見過許姨娘呢。”

    馮夫人笑了笑道:“可說了什麽?”

    琉璃道:“我那會兒本是要來給夫人請安的,隻是走到半道,又覺著身上不好,就原路折回了。許姨娘看我不舒服,便也陪著送了我回去。”

    “她倒是很會做人。”馮夫人冷笑了聲,“也遇見的及時,撿了個好巧宗兒。”

    琉璃知道馮夫人既然提起此事,必然是又多心了,也許是誰暗中跟她嚼舌過什麽。

    此刻也隻能見招拆招。

    果然馮夫人咬牙道:“你不要見她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就給她騙了,我當初豈不是也看著她可憐見兒的,結果這賤婢卻來捅了我一刀……”

    馮夫人說到這裏,又哼道:“如今她看你成了四房的人,自然要盡心來巴結。純兒,你聽姨母的話,千萬不要給她蒙騙了!以後少跟她那麽親近最好。”

    琉璃本要替許姨娘說兩句好話,聽馮夫人斬釘截鐵地如此說,這當口上若自己還辯解,馮夫人自然以為自己已經給“蒙騙”了,隻怕更要遷怒。

    於是便道:“我知道了。”

    馮夫人端詳著她:“你要真明白我的意思,我也就放心了,就怕你畢竟年紀小,心又軟。”

    琉璃笑道:“姨母雖然全心疼愛我,隻是我早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馮夫人望著她的笑臉,感慨道:“說的是,你當然不是小孩子了,如今也都嫁了人了。唉。”說著一聲長歎。

    琉璃本疑心是羅氏透了出去,隻是馮夫人並沒有提起羅氏如何,倒讓琉璃有些狐疑。

    其實想想,羅氏雖然吃了大虧,但她見識了琉璃的厲害,又礙著範垣的緣故,隻怕不敢這麽快就想著報仇之類。

    這件事,琉璃並沒有跟範垣說過,免得他知道後又要生氣。

    既然自己在這府裏頭,內宅的事情,能替他擋了的,琉璃也不想讓他再操半點心。

    雖然兩人成親,範垣得了幾天休假,但他畢竟是內閣元輔,一應要緊的事情都缺他不行,所以很快便回了朝中理事了。

    這夜回來,已經近子時。琉璃白天雖睡過,但等了大半宿,到底支撐不住,便睡了過去。

    範垣先入內看望過她,見她靠坐在床內,竟是那樣睡著了,心中又愛又憐。

    當即草草地用了些飲食,漱了口,又盥漱了一番,才回到裏屋。

    望著床內琉璃微微歪頭恬睡之態,範垣輕輕過去,先在櫻唇上親了一下,又忙寬衣解帶,將床帳放下。

    等琉璃有所察覺的時候,衣飾早給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除了大半,琉璃心有餘悸,忙打開他的手,卻又給範垣不屈不撓地握了回來。

    兩個人拉扯掙紮中,一時又弄得床搖帳亂。

    琉璃隻見識過端王那種輕憐密愛,溫存款款,自來沒見過範垣這樣的,雖是新婚燕爾,但這幅無休無止的架勢,卻實在叫人悚懼。

    躲避之中,琉璃無奈叫道:“師兄,你累不累?”

    範垣握住她的手腕,俯身下去亂親:“本來累的,這會兒突然不累了。”

    琉璃想笑,又忙打住,暗影中那清冷的鳳眸這會兒卻閃爍有光似的。

    琉璃壓低了聲音道:“你昨兒鬧了半宿,今天又在外頭奔忙,怎麽也沒個節製?你是不是想……”

    “想怎麽樣?”

    琉璃卻抿嘴一笑,原來她想的那四個字十分荒唐不堪,不好提起。

    範垣卻早會意:“你是在咒我,還是在擔心?”

    琉璃想將手腕抽回來,一邊問:“擔心什麽?”

    範垣正色道:“擔心魚水不諧,雨露不調。”

    “呸!”琉璃聽了這話,知道他是猜到了,忍不住笑出聲:“這也是堂堂首輔能說出來的話?”

    雖在帳中,他竟仍是一臉正色,淡然道:“古人雲:閨房之樂,有甚於此者,我如今隻是說說又怎麽了。”

    琉璃笑道:“快不要糟蹋張子高,人家隻是畫眉而已,不像是你這樣。”

    原來範垣那句,出自《漢書·張敞傳》,傳說京兆尹張敞和妻子情深,張敞常為妻子畫眉,事情傳了出去,人人笑他,連漢宣帝也知道了,便特召了張敞問起來,大家都以為張大人要倒黴了。

    麵對皇帝,張敞卻從容應對道: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意思是說閨房之樂乃是私事,任憑如何皇帝跟眾人也管不著,橫豎跟公事無關,我也沒有辜負公務罷了。

    漢宣帝聽了這般答複,便未曾詰難張敞。且“張敞畫眉”,從此也成了夫妻恩愛的典故之一。

    範垣的眼前,卻浮現陳琉璃秋水似的明眸,以及那春山似的兩道黛眉。

    手指輕輕地在琉璃的眉端撫過,範垣道:“明日我也給你畫眉,好不好?”

    琉璃一怔,然後笑道:“不好。”

    “為什麽不好,你怕我畫不好?我的畫工你總該知道的。”

    “自然知道師兄畫的很好,但張敞隻是京兆尹,並不算很高的職位,才會給傳為美談,你呢?平日裏言官們看見你,沒事還要找出點緣由來彈劾呢,你留心別去沾染這些風流的名頭還來不及,反要自己傳出去,是怎麽樣。”

    範垣不以為然道:“我疼愛夫人,鶼鰈情深,怕什麽?”

    琉璃聽他綿綿密密地說了這句,臉上越發熱:“好了,我可不想聽這些歪話,你若真疼愛人,那就饒了我,早點規矩的睡了。”

    範垣聽到這裏,突然說道:“唉,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去太醫院拿藥回來吃。”

    琉璃吃了一驚:“你說什麽?你怎麽了,竟要吃藥?”她本來已經好端端地躺下了,此刻便翻身起來,低頭打量範垣。

    範垣道:“昨兒我在宮裏的時候,太醫院張大人見了我,說我氣色晦暗,眼紅帶赤,乃是內鬱火結的緣故,硬是開了兩副藥要塞給我。”

    琉璃眨眨眼:“原來如此,那吃兩劑倒是好的。”

    “呸。”範垣見她一點兒也沒醒悟,便耐著性子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內鬱火結?”

    琉璃即刻道:“一定是因為國事操勞。”

    範垣一瞬窒息,卻又道:“那麽我在朝中這麽多年,是不是早就火冒三丈的給煎熬死了,怎麽偏偏這陣子就火了起來?”

    琉璃突然有些領悟他的意思,於是又往後離他遠了些,半信半疑地問:“師兄,你……該不會又是編出來哄人的話?”

    範垣恨得牙癢癢道:“我哄你幹什麽?你要是不信,改日進宮你隻管去打聽,張太醫給我診的時候,鄭侍郎也在旁邊,你沒看見他的臉色,笑的那樣浮誇。”

    範垣說到這裏,突然懷疑:“當時還隻覺著他笑的礙眼,這會兒想起來,怎麽總覺著他好像知道點什麽。”

    琉璃問道:“知道什麽?”

    範垣眨眨眼,又搖頭:“該不會。除非他成了精了。”

    琉璃正在發呆,範垣翻身起來:“我要吃藥了。”

    琉璃忙問:“你的藥不是沒拿回來麽?又吃什麽?”

    “好啊,”範垣俯身,一寸寸靠近:“放著現成的良藥不吃,反叫我去吃那些苦藥?”

    琉璃忍著笑,舉手捶他,卻早給他握著拳頭,不由分說摁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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