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縣，所有武林中人都知道這個城鎮的重要性，雖然並沒有認真統計過，究竟每年會有多少人來這裏參加采蓮比武，但不可否認的是，無論是怎樣的一種結果，瀘縣在武林中的地位都是不一樣的。

    這不僅僅是因為采蓮比武在這裏舉辦，更重要的原因，其實是因為，這是連接了各國與忘情山莊的必經的城鎮。

    無論是誰，但凡他需要去忘情山莊，就必須要經過這個城鎮，這基本上是不需要多說什麽的。

    忘情山莊在武林中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幾乎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誠然，這個地方並沒有落羽苑或是落櫻堂那麽讓人駭人聽聞，也沒有各個國家的暗衛那麽本事高強。

    但，忘情山莊所連接的經濟命脈卻是不可否認的。於是乎，無論是門派，還是國家，對忘情山莊多少都是要給幾分薄麵的。

    當然，造成這樣的結果的絕大部分原因，還是因為落羽苑並沒有公開自己究竟有什麽成員，不然，這世上的經濟命脈究竟在誰手中，還是不好說的。

    此刻，采蓮比武已經開始了，於是先前那些成夜成夜不睡覺，守著采蓮亭的人也都回了自己的旅店。

    畢竟，采蓮比武已經開始，而且，今年子的采蓮比武還讓他們知道了，幕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傳聞中的空空門。既然已經得到了這樣的消息，也就沒有必要日夜守著那毫無作用的采蓮亭了。

    加之今日傍晚的那場大雪，街道上就更不要說有什麽行人了。

    空蕩蕩的路線，讓人一瞬間感到了冬日的寒冷。隻有那城鎮外的林子中，卻是的確感覺不到季節的。

    這不僅僅是因為林中能聽見鳥鳴，湖水未曾結冰，更是因為，這林中的到了夜晚並不曾是冰霜覆蓋，而是霧氣繚繞，著實讓人覺著有些人。

    當然，即使是這樣的一種情況，也不曾有多少人真的看到了。沒有人去城外，也就沒有人看到。

    “哎，每次進這林子，都覺得回到了雲煙山。”剛剛從君墨淺那出來的女子在林子的入口頓了頓腳步，微微搖了搖頭，才緩步而入。

    她本事在雲煙山隱世而活的，雖然加入了落羽苑，也不過是因為她對於星相占卜有著卓越的天資。

    加入之後，君墨淺倒是未曾真的找她做過什麽，甚至有的時候，她自個兒也在懷疑，自己真的已經是聞名天下的落羽苑的一員了麽？

    也不知道是不是君墨淺的吩咐，即使是百裏聆空和周芷茗，也是很少找自己的。不僅僅是很少找自己做事，而是連商談或是安排事情都很少找到她。

    當然，這對於她而言，倒也是樂得清閑的事情。不過，有的時候也多少會在想，自己究竟是不是落羽苑的一員。

    而這瀘縣外的林子，就和自己所居住的雲煙山有著異曲同工的地方。兩者最為相似的地方，便是兩者都是雲霧繚繞，不分季節。

    雖然君墨淺說是地勢使然，不過這瀘縣的地勢總不至於和雲煙山的一模一樣吧。女子搖了搖頭，倒也沒有過多的想什麽。

    林中的夜晚顯得格外的黑，雖然也有月光的照耀。但透過竹林的月光，分明就被削減了明亮，生生讓人覺著是黯淡了幾分。湖水邊，一個男子倚竹而立。雖然看上去是靠著竹子，但卻有分明沒有幾分力量是在竹子之上的。

    陳際天隻是輕輕靠著身後的竹子，並沒有用什麽力氣，眼睛微微閉著。他並不是在休息，先前他進這個林子的時候就覺著，這林中似乎並不隻有他一個人，但後來這種感覺就淡了，他便也沒有過多的在意。

    隻是現在，這種感覺又出現了，他微微蹙著眉頭，似乎是想要找出另一個在林中的人究竟是誰。

    他細細的聽著這林中的每一寸變動，似乎但凡是一點兒聲響，都能讓他了解，這林中的不同。

    他忽然朝著一個方向看過去，手已經緩緩放在了背後背著的劍的劍柄之上，全神戒備著。

    女子看到陳際天的表情一瞬間有些愣神，緩緩歎了口氣，“所以一起霧就麻煩。”她並沒有打算多做逗留，甚至沒有打算解釋什麽，便轉身預計離開。

    陳際天自然是不會就這麽讓女子離開，他眯了眯眼睛，看著對方的背影，緩緩開口，“你是什麽人？”

    “我？”似乎是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麽開口詢問自己，女子微微歎了口氣，就轉身麵向陳際天，伸出一隻指頭指著自己。“問我？”

    “這林中難不成還有第三人？”陳際天挑了挑眉，雖然看身形就知道對方是個女子，不過真的聽到對方的聲音之後，還是有些驚訝。這大晚上的，一個女子到林中來作甚？

    此女，非善類。

    “沒有。”女子擺了擺手，那麵上冷凝的表情，讓人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你究竟是誰？”陳際天微微皺了皺眉，他可沒什麽閑情逸致陪著對麵那女子慢慢的聊。這時候，他隻想快點解決這個問題，免得夜長夢多。

    “沐。”出乎陳際天意料的，女子並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反而是直接告訴了陳際天自己的名字。

    “沐？”雖然得知了對方的稱呼，但仍是一大堆疑問。什麽沐？沐什麽？怎麽可能有人的名字就隻有一個字？所以這個沐隻是個代號？還是就是個稱呼？或者是這個女人隨意說出來敷衍自己的？

    最後一種應該不是，畢竟，對方其實可以什麽也不說，然而，對方既然說出了沐，就說明，這個字至少是她的一種稱呼。

    “對，就是沐。”自稱沐的女子點點頭，倒是尋了一處幹淨的地方，直接坐了下來。許是先前找君墨淺的時候累著了，此刻她隻想趕緊解決完這個問題好好休息休息。

    “你當我是傻的麽？”陳際天隻是稍稍愣了愣神就瞪了對方一眼，“這世上怎麽會有人的名字就隻有一個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沐也是微微有些動怒了，她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在名字上糾結。隻是，她就算動怒，也隻是語氣上有些不悅而已，神情的表現也不過是微微皺了皺眉，擺了擺手，“我就叫沐，沒有別的字了。”

    “你來這林子做什麽？”陳際天愣了一下，也就恢複了原本的樣子，他還是有些疑惑，一個姑娘家，這大半夜的到這林子之中究竟是要做什麽？

    “怎麽？”沐挑了挑眉，語氣中的不滿更加的明顯了，“莫不是這林子是你的家？”

    “自然不是。”陳際天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大抵是知道對方有意見了，便也沒多說什麽，隻是仍是時刻保持著警惕的樣子。

    “我對你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沐看到陳際天的樣子，多少覺得有些好笑，搖了搖頭便輕聲開口，“所以你也不用做出一副警惕的表情來給我看。”

    林中，一男一女，男子一臉警惕，女子倒是放鬆無比，本身就是個十分奇怪的景致。

    月色透過林子，灑在地上，形成了一地的斑駁，不遠處的湖水也是清澈無比，泛著粼粼的波光，在這夜色之中顯得煞是好看。

    陳際天不確定這個叫沐的女子是不是武林中人，雖然他行走武林很長一段時間，但並不會可以去注意誰。再加上，武林中有名的女人其實不多，他也沒有聽過眼前這個女人的名字。

    至少他可以確定，若是這個女人真的叫沐，那就不是什麽他所知道的武林中人。

    “你是武林中人麽？”陳際天並沒有多少心思，直接開口問了一句。他知道，直接問對方這種做法很蠢，但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個叫沐的女子會同樣直接的回答自己。

    “我？”沐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麽警惕的樣子，反而一臉笑意的看著陳際天，“是，也不是。”

    沐的這個回答還真是個良心回答了，說是，是因為她畢竟是落羽苑的一員，落羽苑身處武林，所以她倒也可以算的上是武林中人。說不是，自然是因為，她常年隱居雲煙山，不要說武林中人了，就是普通的人，她一年也見不到幾個。

    可，這樣的回答，饒是沐已經十分誠懇了，陳際天仍是覺得對方在敷衍自己。什麽叫是也不是？他覺得這個叫沐的女人分明是在逗自己玩。

    “此話怎講？”雖然有些不悅，但陳際天並沒有直接動手，反而是耐下性子，詢問了一句原因。這對他來說，倒也是個不容易的事了。

    “你認為，什麽是武林？”看了眼陳際天的表情，沐就知道，對方定是覺得自己在耍他，搖了搖頭，緩緩開口。問出口的話，卻似乎並不是什麽簡單的問題。

    “什麽是武林？”陳際天大抵是沒有想到對方會問自己這麽一個問題，撓了撓頭，愣是沒有回答上一句所以然來。

    在陳際天眼中，武林就是武林，武林中人就是身處武林之中的人，這本事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怎麽被對方這麽一問，反而沒了主意？

    似乎是看到了陳際天眼中的疑惑，沐倒是笑出了聲。

    “姑娘又作何解？”陳際天聽聞對方笑出了聲，倒也沒有惱，然而是有些好奇的看向對方，似乎是真的想要知道，這武林在對方眼中究竟是什麽。

    “有習武之人的地方，就有武林。”沐看了看林子入口的方向，似乎是在回想什麽事情，又似乎隻是在輕聲回答陳際天的疑問。

    “有習武之人的地方？”陳際天皺了皺眉，他能感受到對方並不算是個練家子，雖然不能說一點兒也不會，但也就是個名門小姐的水準，有些傍身的本領罷了。

    可，這樣的女子說出的對武林的解釋，卻又並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那，先前那句，是又不是怎麽解釋呢？

    “姑娘會武？”陳際天挑了挑眉，難不成是自己沒有參透對方的本事？其實對方根本就很厲害？這世上本就也不缺一些古怪的內功心法。

    “我的本事，你還看不出？”沐笑了笑，這個陳際天還真是有點兒意思，傳聞他很看不起女子，可這麽一看，傳聞倒也並不算完全正確。至少，對方並不會因為自己是女子就看輕了的人。

    “姑娘隻會些許。”聽到沐這麽說，陳際天便知道，自己所感受到的對方的武力應當就是真實的。可既然是這樣，對方怎麽又說，自己算是武林中人呢？

    陳際天隻覺得今日自己有些反常，實際上，自己是不會與女子攀談這麽久的，但對方所說的話又著實有些意思，他才決定多聊幾句，而這麽聊下來，果不其然，對方的確算的上是個有趣的人。

    “是了。”沐倒也不藏著掖著，點了點頭，“我隻會些許。”

    “那，姑娘說，自己是武林中人。”陳際天看了眼沐，語氣倒是柔和了些許。或許，對於麵前這個女子，他並沒有像平常女子一般討厭。

    “身處武林之中，當屬武林之人。”沐微微仰了仰頭，看了眼天空，不知是因為剛剛落過雪，還是因為明日是個好天氣，夜幕中的繁星此刻倒是閃亮了起來，比之她剛剛從林中出去的時候，要亮堂了許多。

    “如此說來，姑娘身邊有高手。”陳際天點點頭，如果照對方的說法，那就是說，這個叫沐的女人身邊定然是有高手的，不然也不會說身處武林之中了。

    “我身邊麽？”沐想了想，自己身邊現在還剩下了誰？自然是那些組織裏的人。有高手麽？自然是有的。且不論閣主與兩個副閣主，單單是塵桐他們，也能算是高手的行列的。

    “不對麽？”陳際天見對方似乎在思索，還以為自己猜測錯了。

    “不。”沐搖了搖頭，“我身邊的確是有高手。”說著，她倒是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就知道陳際天對女子不待見，對方話越是多，沐就越覺得今日的陳際天很不尋常。

    但，饒是如此，她仍是不會多說什麽。畢竟，此刻陳際天並沒有挑明自己的身份。

    “你就不好奇我是誰？”陳際天看著對方，直到現在，這女子也沒有問過自己的身份。難不成……陳際天微微蹙了蹙眉，實在是有些懷疑對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不好奇。”沐仍是搖頭，都已經知道對方是誰，為何要好奇身份。不過這種話自然是不會與陳際天說的，他能說的也不過是些旁的話。

    “緣何？”陳際天倒是進一步對這個叫做沐的女子起了興致。一個說明了自己名字卻對對方不好奇的女子，一個在這半夜會到這林中來的女子，一個說自己是又不是武林中人的女子，一個身邊有高手的女子，這樣一個女子，充分的勾起了陳際天的興趣。

    “不過萍水相逢，何必問的清楚。”沐笑了笑，表情中倒是多了幾分灑脫，讓人生生移不開眸子。

    “那為何告訴在下姑娘的名字？”既然萍水相逢不問出處，那又告訴了自己名字？

    “你不是問了？”沐倒是有些無奈，這名字的事情陳際天究竟要糾結多久？她倒是並不希望陳際天報上自己的姓名，不然這段對話持續下去有點麻煩。

    “姑娘，武林中人心不古，還是不要問了就答的好。”陳際天倒是愣了神，他想過很多種原因，卻沒成想，女子給了自己最為簡單的一個答案，因為自己問了，對方便答了。

    的確，若是非要說的話，的確是自己問了之後，女子才回答的自己。可這世上哪裏有這麽簡單的因果關係？

    陳際天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所處的世界複雜了，竟然會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的這個回答是美好的。

    “倒也是。”沐笑了笑，沒想到陳際天居然會提醒自己當心。這倒是讓沐覺得有趣極了，她想了想，既然對方給了自己個善意的提醒，那麽自己也就給對方一個回報的提示吧。“武林中人形形色，倒也的確不能全信。哪怕看上去無害，到也要留意了的。”

    這話也就算沐提醒了陳際天了，自己也算是個看上去無害的人了吧，不過也是不能不留意的。

    既然已經提醒過對方了，到時候再相遇發現自己是落羽苑的人，陳際天也就沒什麽怨言了吧。

    “恩。”陳際天果然是不作他想，隻是覺得沐是在順著自己話往下說而已。“所以，姑娘還是莫要隨意報上名字的好。”

    “實在是我的名字也沒有什麽，就算知道了我的名字，也不能得知什麽，所以我才會這麽不在意的。”沐想了想，莫要說自己隻是報上了沐一個字，就算是報上自己那多年未用的全名，怕也是甚少有人知道的。所以出門在外，無論誰問起自己的名字，自己都不太會隱瞞，畢竟，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陳際天笑了笑，這女人說的倒也是實話。自己聽到對方的名字到現在，都一直在考慮，究竟這武林之中有什麽人是叫沐的。想來想去，竟也沒有想到有什麽人是叫這個名字的。

    “況且……”還未等陳際天再說些什麽，沐又輕聲開口，“對你不利的人向來對你不利，不會因為你多說了什麽或是少說了什麽就改變。”

    陳際天一愣，似乎是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天真的女子實際上是考慮的如此的透徹。

    “若我是你素未謀麵的仇家呢？”陳際天笑了笑，這世上畢竟不是隻有單一的關係的。

    “既然素未謀麵，為何會是仇家？”沐自然是知道陳際天的意思的，比如他和落櫻主上就是素未謀麵，但落櫻堂接了滅他陳家的單子，於是就是他的仇家。再比如，雖然是鳳鳴國國主對他陳家出手，但他與溫孤翊柒卻是素未謀麵的，卻也是生生歸到了仇家的行列。

    “饒是未曾謀麵，也可能是家世之仇。”陳際天沒有多做解釋，卻是眼神暗了暗。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對眼前這個女子說這麽多的話，但不可否認，今日的他，話的確是多了點。

    “恩怨皆有起源，若是真若你所講，沐也認了。”沐仍是沒有說過多的話。她所有的回答都是真心實意的，但同時，也是有所保留的。

    雖然她說了自己叫沐，卻未曾說自己的全名叫什麽。雖然她說了自己是也不是武林中人，卻未曾說自己是落羽苑的一員。雖然她說了自己不好奇對方叫什麽，卻未曾說那是因為她早就知曉站在對麵的人叫做陳際天。雖然她說了無害的人也是要留意的，卻未曾說自己也是那個需要被留意的人。

    就如同剛剛，雖然她說了若是真的她也認了，卻未曾說她就是知曉陳際天定然是和自己沒有恩怨的，才會如此幹脆的報上自己的名字。

    “姑娘這樣的人，倒是少見。”陳際天也不知道是該誇對方灑脫還是該說對方天真，總之這些年行走江湖，倒是少遇到這樣的女子。

    沐的目光輕輕的落在陳際天身上，她其實不太明白，陳際天今日為何會對自己說這麽多話。

    她微微抿了抿唇，摘選了一下措辭，才緩緩開口，“既然你覺著這世上人心不古的人太多，又何必在今夜和素昧平生的我說這麽些許話呢？”

    陳際天愣了神，並沒有回答沐的問題。不是忽然間不想和沐聊下去了，而是真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這樣一個問題。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今晚是為什麽會和眼前這個叫沐的女子聊上這麽長的時間。

    “你認為，武林中人最為重要的是什麽？”沐笑了笑，忽然開口。

    這個問題總覺著有些沒頭沒尾，卻生生讓陳際天愣了愣神，挑了挑眉開口，“自然是武。”頓了頓，見對方笑的更加明媚了，他才繼續解釋，“武林，武林，無武何以為武林？”

    沐隻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讚同。

    “那，姑娘以為是？”陳際天並沒有想過自己的這個回答會被對方所否定，卻也是好脾氣的笑了笑，反問了對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