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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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後的日子裏,謝安雖每天被師父變著法子的修理,這輕身功夫卻是越發飄逸靈動。按著師父要求,睡眠時養成冥想吐納的習慣,內力與日俱增。雖然還是個不入流的江湖菜鳥,至少眼光高了不少,不再羨慕那胸口碎大石了。

    身披鐵鏈,足足花去十天,才基本使得步法暢通。而後再練習時,徐寅做了些手腳,徒弟在食器上步走紛飛,他則拽著鐵鏈子左拉右甩。瞅到破綻,立馬一腳飛起……驚得水下魚兒四處逃命。

    徐寅更是喪心病狂的在漳江南麵密林,設下無數陷阱,每天交給謝安去林中抓麻雀的修行任務。想起當年掌教師父對自己的種種非人行徑,如今變本加厲的還給了他徒孫、自己徒弟。原本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一人,在體會到虐待的快感後一發不可收拾,每日瞧著謝安衣衫襤褸地回家,變態般的高興,喝酒都要比往日多了一壺。

    小謝同學如今每晚除了照例泡藥、修行,蠟燭都是懶得去點,上茅房的時間都恨不得擠出大半來睡覺。隻覺得是度日如年,頭頂烏雲密布暗無天日。

    今日師父估計是沒掌握好分寸,一腳踹飛他,連拴在身上的鐵鏈都繃得筆直,一震之下老腰都快閃斷了。好在這一個月下來,修行刻苦不說,挨打也挨多了,身體結實了不少。換做一個月前的謝大少爺,這一腳還不得要去了半條小命!

    徐寅雖然每日把徒弟折騰的不成人樣,連衣服都是糟蹋的不敢再穿綢緞的了。可是這武功卻是日益精進,成效不錯。

    不說謝安資質、體魄如何不堪,這悟性還是頗高的,尤其性子堅忍肯吃苦。加上這華山一脈傳承的“地獄式訓練大法”,根基之紮實尋常人難以想象。

    如今雖然徐寅口中滔滔不絕地罵著,心裏卻是知道,這徒弟大半個月修來的內力,較之尋常習武一年的人,也是不逞多讓了。

    華山自古變態多,如今又多了謝安這一位。

    ……

    平安縣小的可憐,雖然當今朝廷也不頒布什麽計劃生育令,可大多都是抱著“生兒不用多,了事一個足”的心態,所以人口也確實是少。地方小人口少,大家天天見麵也沒那麽多話好說,自然藏不住什麽秘密,有什麽事便抖摟出來,一轉眼的功夫滿縣城的人都知道了。

    謝家大公子這些日子的哀嚎聲自然早就傳開了去。街坊議論紛紛,說什麽那縣衙裏先生模樣的徐待詔可是個武林才俊,謝家少爺學了大本事,真是走了狗屎運了雲雲。

    這些事縣令大人自然早就知道了,謝宇心疼兒子那是這片地兒出了名的,不過那徐先生雖然名義上是自己下屬,可功夫真不是一般的高,又是兒子的師父,自然也不敢去勸說。天天眼巴巴盼著兒子回來,噓寒問暖一番。可憐天下父母心!

    謝安習武後,不說沒精力出去瞎混,在師父的影響下也沉穩了許多。幾次錢多多來約喝花酒,都是拒絕了。謝宇瞧在眼裏喜憂參半,喜的是兒子不再大手揮霍,性情跟以前可是雲泥之別,罵自己老不死也是沒有的事了。憂的是兒子在家上茅廁都要翻牆而過,施展下腳上功夫,可別是練功練得走火入魔了。

    謝母關氏倒是淡定了許多,也不去管兒子死活。該澆花澆花,該抄經抄經,得空還去坊間巡查一番。比較之下,這關氏身為女子,卻當家做主,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

    之所以徐寅這麽督促徒弟修行,也不是說他多盼著培養個後生新秀出來,好漲自己名聲。隻因突然師父有事交代來,不得不去完成,能待在徒弟身邊的時日不多了。

    這還要說到徐寅在林外碰到禦前侍衛的那日,那中年男子便是夏統領手下,十暗衛之一的白書。白書也是個苦命人,好似人間悲劇全落在了他一個人身上。幼年喪父、成年喪母、中年喪妻。空有一身武學,也違逆不了天意。後來與夏大人結下善緣,反正是無牽無掛,就投身於朝廷了。

    白書帶著聖上密旨,有著便宜行事的權利,跟徐寅做了個交易。徐寅答應幫朝廷調查《天機圖》,得的好處卻是讓謝安出任渝州州同一職,這調查《天機圖》一事自然由徒弟去做了,官府掩護暗中調查,一向是最為隱蔽妥善的法子。好徒弟就這麽賣了,當然也不是沒有讓徒弟出門遊曆一番的心思。

    《天機圖》,沒人見過,隻是聽說,甚至於沒人知道它是個什麽東西。傳了好幾十年,還是水中花鏡中月。

    不論是否真實,總之傳言中提到了到了能影響天下格局。任何能夠威脅廟堂之上的不確定因素,都是各國朝廷要滅殺的對象。何況現在格局明朗,早年征戰下,如今隻剩下了幾方強國,各有虎狼之心,藉這個借口另有圖謀的也不是沒有。天機圖消息出在趙國,這不免有些尷尬了。

    趙國國力自然是當之無愧的強盛,何況又靠山麵海,經濟,軍事條件優越。可是麵對著諸國聯合的咄咄氣勢,也不好再有獨吞《天機圖》的想法。各國約法三章,誰先得手,其他國家不得在付諸行動。外交大臣都是些牙齒縫裏也要摳出半兩肉的角色,個個錙銖必較,一本公約也是拖了又拖才算是簽好。

    公約上白紙黑字寫著“不得動用各戰鬥型軍種!”各國高層也不是飯桶,知道這其中大有漏洞可鑽,各自施展手段,也算是諸國暗中力量的一次交鋒。

    趙國皇帝也雄才大略,在這件事上更是默許了朝廷與江湖聯手,藉由神仙樓之口,許下重諾來駕馭這些武夫。

    神仙樓其實並不神秘,雖然是武林人的組織,卻有朝廷在旁扶持。做事紀律嚴明,各門各派自然是難望其項背。江湖入了上品境的高手,或多或少也知曉些內情。不然以朝廷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作風,哪裏會讓這民間組織一家坐大。

    ……

    謝安還不知道被師父賣給了朝廷,今天被師父叫到了縣衙書房內,正納悶為何沒有去那小土坡了,看見師父身後站著位中年男子。腰間配短劍,身材挺拔,表情像別人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一樣。謝大少爺現在性情已是收斂了許多,要是以往,瞧見這種不順眼的人,肯定又要口水大噴,明嘲暗諷一番。不過也沒給個好臉色,自顧自倒了杯茶咕嚕咕嚕漱了漱口,一屁股坐在書桌前,等著師父發話。

    徐寅單刀直入,對謝安道:“這位是白書大人,奉旨辦事,找為師幫個忙。不過我這幾日另有要緊的事,時間上是不夠的,我便替你答應了下來。”

    白書點頭算是示意自己的存在,繼續一臉死人樣。

    謝安在師父淫威之下,不知被修理了多少頓。即便不滿,也不敢大呼小叫,不情不願的答應了下來。

    “你這次是暗中調查,朝廷給了你這個州同也不是讓你顯擺去的,該做什麽自己要有分寸。”徐寅語氣嚴肅“依著你跳脫的性子,少不得要惹些麻煩。不過也別畏首畏尾,該動手時就別客氣,打不過跑,打得過報上為師名號,也叫他人知道知道。”

    白書沒發覺這徐大高手也有這滑稽一麵,再看著這徒弟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

    “師父,打之前報你名號,不就管用了麽?”謝安問道。自從後來知道師父就是那武榜第七後,謝安可是激動了好幾晚沒睡著覺,時常夢中都是師父那溫文爾雅的笑容,瀟灑的身影。

    徐寅一板臉:“你不和人交手,怎麽磨練武技?武道一途,越是在生死搏鬥中,越能激發潛力提升修為。你一味的埋頭苦練,也是紙上談兵,怎麽能成的了大氣候!”心想:兔崽子學了幾招半調子手上功夫,報了我名號被人打趴下那不是丟人現眼麽,叫徐某何以麵對曆代祖師!當然這想法是不會讓謝安知道的了,徐寅書讀的多,大道理一套一套,傻徒弟聽的雲裏霧裏。

    徐寅難得嗦了這麽久,覺得差不多都交代完了,就先讓謝安去偏廳候著。

    轉而麵對白書一輯,道:“劣徒拜入徐某名下不過月餘,武功低下。這一路西去邊疆之地,不大太平,還望白大人能照拂一二。徐某抽身不得,也請白大人替徐某多指點指點劣徒修行,這份請徐某自然記下。”這番話,真真切切的道出了心意,可見徐寅對這傻徒弟是真的上心了的。

    白書急忙避過,生受知心境大宗師一拜,可是萬萬不敢當的。一個大宗師的人情,價值不言而喻。說道:“這個是自然,謝小兄弟怎麽說也算是替我辦事,自然不會怠慢的。”兩人又定下了聯絡方式,白書告辭去了。

    徐寅叫過謝安,道:“先前和你說的,也算不得多麽重要。為師這些天這麽對你,你也別有怨言,將來的好處,你自能慢慢體會得到。”謝安這些天和師父朝夕相處,漸漸有了感情,乍一聽要分開還是有些不舍,默默地點點頭,掩飾住心中酸澀。

    “為師知道,你看似木訥,其實內秀的很,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天資聰慧。”頓了頓又道:“本門的正統武功,其實隻有《野碑決》這一門,招式上全靠多思多變,自行領悟。你隻需記住這一句話:慧則通,通則無所不達。專則精,精則無所不妙。”徐寅這句話講得十分認真。謝安也聽的前所未有的認真。

    是夜,師徒兩人,在不同的地方,同一個姿勢仰望著當空皓月。

    明日,便是出任渝州之行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