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再度回到了包房，等著見見這抱月樓的幕後老板。

    小二腿腳還算快，早早通報了進去。掌櫃的是個辦事沉穩的老人，知道這州同大人不會好相與，匆匆趕去知會一聲當家的。

    一人掀開簾子進來，眉目清秀、唇紅齒白，書生氣十足。謝安斜眼覷著，忍不住又是低罵了句：“我擦，神仙樓這麽大的生意交給這麽個小白臉打理？沒天理了。”

    小白臉禮貌有加，開口道：“這位大人你好，鄙人何秀蓮，是這抱月樓的老板。今日之事，本店自然會做出足夠的補償，還望大人見諒。”

    謝安聽得這話“花容失色”，不說這人名字娘氣，態度更是卑微到家，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要補償了，太過詭異了吧。不過也隻一瞬間就鎮定下來，淡淡說道：“何小姐……咳咳，何老板倒是會做人呐。我也不好斤斤計較，今天的事，賠償個十萬兩白銀，也就既往不咎了。”

    小白臉嘴角露笑：“哦？這位大人麵生的很，胃口倒是不小，不知貴姓？”

    謝安心中默念師祖保佑，底氣也是足了幾分，半步不肯退讓：“隨便來個阿貓阿狗，我就告訴他我姓甚名甚，那我不要被煩死？”

    那人一進來便試探了謝安氣機，其實也奇怪為何一位朝廷官員有著一品之上的內力，怕是沒那麽簡單，所以才做出了讓步。可哪知道謝安沒皮沒臉的獅子大開口，被十萬兩銀子打了個措手不及。

    聽到謝安這番極具挑釁的話也不惱怒，合上手中折扇，隻是笑容斂去，道：“何某自認為奉公守法，往日裏這渝州城內，大大小小的官員也都給我幾分薄麵。這位大人初來乍到就找我們抱月樓麻煩，想必是新官上任，急著做出點政績？”

    謝安賤賤一笑，心想這借口不錯，讚同道：“正是。”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持續了半晌，何秀蓮反而是神色平淡，說道：“十萬兩銀子稍後自然奉上，恕我不送。”

    謝安說著多謝，半點不客氣地走出了酒樓，臉色並不輕鬆。

    ……

    回到燕王府，進房看了看，小小還沒醒。屋裏有些悶，謝安豁開了點窗子透透氣，老於站在了門外，謝安又輕聲關上了門出去。

    兩人到了小小原來所住的那片三不管地區，老於麵帶猶豫，輕聲道：“謝大人，真的有必要麽？”

    謝安麵無表情，往往他麵無表情，反而是他憤怒到了極點的時候。老於知道他脾氣強，說多了也是沒用，隻好歎了口氣。

    這次是大陣仗，老於動用禦林衛腰牌，在渝州軍營清點了一千騎兵，為的不過是守住這片街區，不讓一個人跑出去。

    老於查得很仔細，自小小和她娘住到這裏，由於她娘親容貌上佳，不知被調戲欺壓了多少次，也從沒有官府的人來管過。

    這片地兒藏匿著不知多少戴罪之人人，混亂不堪。除卻些實在窮困的人，住的大多都是些無惡不作之徒，死不足惜。……謝安殺心大起。

    謝安從懷中摸出那張紙，上麵寫滿了人名和相應的罪行，開口對老於說道：“您就別跟著了，我走一趟就回來。小小快醒了，我可得早點回去。”

    這時候了，謝安還有心思想著小小，老於哭笑不得。

    ……

    謝安捏著那張紙，左手提著那把師祖送來的破刀，邁進了東頭第一家的門。

    “你叫什麽？”語氣一如既往的淡然。

    “大人，我……”那人顯然是知道了謝安來的目的，跪在地上涕泗橫流。

    “我問你叫什麽。”謝安不耐煩地打斷。

    “小……小人，王有財。”

    人頭隨著話音一同落下，謝安跨過他的屍體，出門轉身進了另一家，地上的那顆人頭還在滴溜溜打轉……

    就這樣，一條條街道，一家家房屋，一個個角落走過去。名單上有記錄的，謝安懶得聽第二句話，問清名字就手起刀落……

    這兒的江洋大盜武林人士不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物，聽著前邊傳來的一聲聲慘叫，漸漸聚攏在了一起。

    謝安提著刀，站到了最後一排街道的路口，麵前剩下了大約五十幾人。心中默默點著人數，對了。打著招呼道：“都在這兒了？那也好，省點時間。”

    對麵的人群看他渾身血跡，眼神冰冷，沒來由的退縮了幾步。不過也聽出了謝安話中含義，求饒是別想了，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其中一人輕功了得，偷偷摸摸潛到了謝安右手邊的大柱後，等待著時機……

    謝安沒說半句廢話，一腳點在牆上，整個人彈射到五六丈之高，雙手握刀，不遺餘力地劈下。眾人目瞪口呆中，躲在牆後的那人連人帶石柱被劈成了兩半，鮮血濺滿了一麵牆壁。

    謝安說了最後一句話：“先前或者都隻是些人渣敗類，反省的我還了條生路。你們，可是非死不可了！”

    ……

    老於正站在樹下躲太陽，眯眼望去，謝安來了。忙走上前去，看見謝大人原本一身月白長衫早已被鮮血染紅，麵露不忍之色。謝安知道老於在想什麽，拍了拍他肩膀，說道：“你不狠下心來，他們不會怕，受苦的人還是那麽多，這你要理解。”

    老於點點頭，叫過身後一人，讓他領一百士兵進去清理。那片街區活著的人，親眼目睹了修羅地獄般的場景，甚至有一人已經是發了瘋，胡亂叫道：“鬼啊……那不是人！……是鬼啊！”

    一百士兵足足來回搬了三趟，才算清理完屍體。

    謝安上了老於備著的馬車，換了一身幹淨的白衫，才獨自離開。走到燕王府門口，碰到了一位和尚。

    ……

    和尚皮膚很白，而且慈眉善目，看起來很有得道高僧的風範，年紀倒也不大，差不多是二十五六。

    見到謝安走近，僧人眉頭微皺，合十行了一禮，道：“這位施主，小僧請問，為何您身上有如此重的血腥氣？”

    謝安雙目通紅，身上殺氣似乎要凝成實質。顯然是方才殺人太多，自己道行又淺，被戾氣攻心了。

    謝安抬頭看著眼前光頭，恍惚間覺得身上戾氣似乎是消去不少，這才麵色緩和了下來，也是行了一禮道：“大師你好。”

    那和尚微微一笑：“施主還未回答小僧的問題呢。”

    謝安沉思了很久，突然想到了那日在破廟中看到的佛陀銅像，想到了死去的那位女子，嗤笑了一聲，道：“我不信佛，你縱有千萬問題，我可有必要回答？”

    年輕和尚依然和顏悅色，點點頭道：“施主大智慧。”而後側過身來，給謝安讓開了一條路。

    謝安一步踏出，眼睛一閉，整個人眼看就要直挺挺地栽倒。

    小和尚後撤一步，伸出一隻手扶住了他。

    看著昏迷過去的謝安，低誦一聲：“阿彌陀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