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宮政和殿內，官員們照例上早朝。

    朝上眾臣個個噤若寒蟬，站得筆直，也不敢在底下竊竊私語。左傳忠依舊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看似睡意朦朧地坐在躺椅上。他年事已高，又承蒙父輩餘蔭，地位超然，隻他一人有此賜座殊榮。

    左右下首兩人，分別便是王宇、田歸農。兩人互視一眼，田歸農眼神飄忽心事重重，王宇則是點頭微笑，笑得看不出任何含義。

    太監總管宣完，趙成樓坐上了龍椅，臉色平靜。下麵文武百官偷偷瞄著他的表情，卻看不出什麽端倪。

    陳路路身死，消息傳得飛快，與他有關聯的幾位官員當然第一時間便知道了，此時更是麵色惶惶。

    趙成樓掃視一眼下方，冷笑了一聲。

    太監會意，語調又長又尖，衝著下首喊道：“傳……！薛懷、陳儒林、蔣勸學、楊亭建入殿！”

    話音落下，門口走進來書生打扮的四人，看起來文質彬彬。幾人走到太監身前五步處，躬身對著皇上行禮。百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這是要鬧哪樣了。

    左傳忠聽到了動靜，終於睜開了雙眼，瞥了幾人一眼，又閉目靠著椅背睡去了。

    四人全是年輕人，舉止文雅，也不知是什麽身份。

    太監低眉順眼地從趙成樓手中接過文案，翻開後扯著嗓子念道：“賜薛懷禦史大夫一職，蔣勸學吏部尚書，楊庭堅為丞相侍中……”

    這四人倒是也有人認識，都是些低階官員，年紀輕輕且資曆不足。王宇認識其中的陳儒林，知道他能力倒還是不錯的，此時還是一臉微笑。

    但是這四人被封的官職，最次也是從三品，完全不可理喻了。一路念下去，太監也是嚇得沒了臉色。左傳忠也坐直了身體，麵露不解。

    禦史大夫負責監察百官，代表皇帝接受百官奏事，更是能代朝廷起草詔命文書等。

    這等重要的官職，權利堪比幾位正二品的大員了，交給薛懷這位毛沒長齊的年輕人？這又是唱的哪出戲？

    吏部尚書掌管全國官吏的任免、考課、升降、調動、封勳等事務，是吏部的最高長官，為六部尚書之首。蔣勸學年紀輕輕，他又何德何能擔此重任？

    尋常沒有家底的官員，要想爬上三品這個門檻，少說也要在官場摸爬滾打個二三十年了。聖旨一宣完，下麵炸開了鍋，鬧得沸沸揚揚。

    左傳忠也是老眼閃過一絲精光，輕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他不在意其他，反正已經世襲家父載元公的爵位，地位是貨真價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在意的，是這丞相侍中一職。

    大趙曆代王朝往前幾百年，都是廢了丞相一職，文官皆以三閣首席大學士為首。又何來的丞相侍中之說？

    地下官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臣懇請……”“皇上，微臣以為……”眾人紛紛出言勸諫。開始一個個的全都半死不活，現在來了四個年輕人要在自己頭頂上拉屎撒尿了，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

    “反了！”啪地一聲，趙成樓站起身拍著桌麵，勃然變色道：“成何體統！一個個的當這裏是菜場不成？哪個再說一句試試？”

    他本就儀態威嚴，此時怒喝一聲，氣場更是霸道。底下眾人麵色驚懼，全都低下了頭，屏住了呼吸。

    此時緩緩開口道：“薦賢舉能，向來是任官首要標準。你們一個個吃著皇糧，舒舒坦坦地過日子，哪個敢說對得起自己的職位俸祿？”底下文武百官低頭不語，隻有王宇笑嗬嗬地點著頭。

    趙成樓接著說道：“這四人是我親自考評過的，能力才學比你們是綽綽有餘，現在我開口定下來了，誰有意見？”說完掃視下方，虎目圓瞪，再也無人敢聒噪半句。

    突然一聲咳嗽，卻是左傳忠慢悠悠地出聲道：“稟皇上，老臣有一事不解，還請皇上給個答案。”

    趙成樓臉色不再那麽難看，卻也依舊板著張臉，道：“左學士請說。”

    “這丞相侍中一職，作何解釋？老臣記得，太上皇帝之前，我朝便已廢棄丞相一職了，現在多了個丞相侍中，老臣不解。”左傳忠年紀雖大，腦子是不糊塗的，也沒有倚老賣老的一直坐在椅子上，本本分分地站著回話。

    趙成樓輕笑一聲，輕描淡寫道：“這個啊？倒不是無中生有，朕今日便是打算設立丞相一職了。方才還忘了補充一句，從今日起，王宇為趙丞相，主要替朕負責些軍機大事。”他瞥了眼左傳忠，繼續道：“朕畢竟也不是鐵打之軀，多個人分擔些，朕也好放鬆放鬆。”

    王宇依舊不悲不喜，也不知他是早就知道會有此事，還是渾然不把這天大的賞賜放在心上。

    左傳忠眉頭一皺，轉而老臉擠出了笑容，對著身旁拱手道：“那老夫就恭喜王大人高升了，王大人才學冠世，定能助我大趙再展宏圖！”

    底下眾人哪個不是溜須拍馬的高手，也都見縫插針地道賀。

    王宇眼波流轉，也是和和氣氣地拱手道謝，瞧不出半點情緒。

    趙成樓難得笑了一笑，轉身走回去坐下，忽然喝到：“陳路路通敵賣國，現已畏罪自殺，同黨也如實盡數招出，你們可有話說？”氣勢又是一攝。

    一片寂靜無聲……嗬嗬，這些人！趙成樓心中又是一聲冷哼。

    王宇他五十多的年紀，倒還不見疲態，精神永遠似那般飽滿充足，此時恰到好處地開口道：“你們自己站出來便可，換做我請，那就是要勞煩夏統領了。”

    夏玄一身功夫在這些人眼裏猶如天神，加上他苦心研究而出的十大酷刑，被他請去小房間，不死也要丟了半條命，心中有鬼的幾人已然不鎮定了。

    田歸農一直沉默不語，聽到這話開口道：“王大人即便被任命為丞相，但也不能屈打成招吧，於情於理，都該拿證據說話。”話音擲地有聲。

    王宇笑嗬嗬道：“言之有理！那不如，我和田大人好好辯上一辯！如何？”

    兩大學士爭鋒相對，自然也少不了另一位了，左傳忠也是點頭道：“老夫也正想見識見識王大人的高見。”胡須隨著嘴巴抖動著，顯得他尤為老態龍鍾。

    王宇開口，趙成樓反倒不說話了，隻是麵帶笑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