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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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下)
很快到了目的地,西山的這家私立貴族醫院本來就是秦佑的產業,他特地讓人把超聲波檢查放在了前邊。
而負責檢查的那位大夫,對著屏幕看了半天,握著鼠標的手開始瑟瑟發抖,轉頭一臉不知是驚駭還是喜悅的表情看向秦佑。
嘴張了幾下,才把話完整地說出來:“秦先生,這不是病,他是懷孕,看胚胎大小都已經三個月了。”
秦佑站在原地半天沒動,隻覺得世界玄幻,果然一切皆有可能。
而楚繹躺在那,烏黑的眼珠在他和大夫間來回掃視,好半天,才一臉愕然地說:“懷孕?”
男人懷孕這事就別提多不可思議,也是在叫來院長本人,做了一係列檢查後,秦佑才勉強相信了這個事實。
他在心裏邊認真算了下,今天楚繹的檢查到底有多少個人經手,大夫裏頭算上院長知情者四五個。
這家醫院本來就是麵對不方便在公立醫院就醫的公眾人物開設的,醫院從上到下都簽過保密協定,但秦佑依然不放心。
一個男人自然懷孕這事一旦傳出去,楚繹會被人當成研究對象、試驗品,他們家孩子怎麽也不能跟小白鼠一個待遇。
把楚繹安置在一間會客室等著,秦佑單獨去見了院長。
他打量院長片刻,說:“你坦白說,他從懷孕到生產需要承受什麽樣的風險。”
院長似乎還沉醉在發現奇跡的興奮中,兩眼放光。
但聽到這話愣了下,“我們沒有見過這樣的先例,孕期可能遇到的情況和其中的風險都需要一段時間認真研究評估。但不管怎麽樣,秦先生,先恭喜您。”
秦佑立刻冷聲打斷他,“你是說讓我們等著?”
興奮,一個旁人有什麽可興奮,沒見他這個正牌親爹還在犯愁?
又有什麽可恭喜,男人懷孕這事兒本來就逆天,前途莫測的事,一個大夫連可能遇到的風險都說不出來,哪來的恭喜。
院長又是一愣,秦佑覺得他就是把楚繹當成了小白鼠,心裏頭一陣煩躁,“不管國內國外的,把長期研究這個課題的專家的名字都給我寫出來,給你兩個小時。”
秦佑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一直大步走到楚繹所在的那間會客室。
楚繹見他出現在門口立刻站起來,笑容別提多燦爛,兩隻眼睛明亮得熠熠生輝,“秦叔,我們有孩子了。”
秦佑艱難地擠出一個笑,“是,我們有孩子了。”
但看見楚繹半絲陰霾也沒有的笑容,秦佑突然覺得一股獨大的悲愴感重重地朝他砸過來,讓他幾乎站不穩。
楚繹就像是隻在草原上肆意撒歡的小鹿,對背後即將到來的危險渾然不覺,多麽可憐,多麽無辜。
秦佑帶楚繹回家,從國外請來的教授很快也到了醫院,而楚繹的病案被放到他麵前的時候,孩子已經四個月,楚繹肚皮已經以吹氣球似的速度漲了起來。
秦佑看一眼教授遞到他手上的東西,翻譯成中文看起來一目了然,但秦佑被那滿滿一頁“羊水栓塞”“術後可能腹腔粘黏”震住了。
好半天,才抬眼去看對邊的教授,問:“您能告訴我這些情況發生的概率嗎?”
旁邊配了專業翻譯,但秦佑自己是用英語問的,教授似乎有片刻怔愣,隨後說:“先生,這些都無法預知,沒有人能在一個個體上談百分比。”
秦佑緊抿住嘴唇,徹底不想跟他說話了,做研究就是跟數據打交道,可是居然連一個百分比都不敢估算,他覺得這個人應該對他恩師的方向九十度鞠躬以示慚愧。
於是專家又換了一個,這次秦佑問了同樣的問題,而對方居然給了他和前一位同樣的回答,秦佑覺得這個世界都不可理喻。
最後他問,“如果我現在不要這個孩子,是不是就可以避開這些風險。”
專家說:“一樣需要剖腹手術,您確定這樣可行嗎?懷孕者本人現在身體狀況很好,而且,他是相當期待這個孩子的。”
秦佑回家的時候,楚繹正躺在客廳專門為他準備的躺椅上聽音樂。
看見他,楚繹立刻扶腰艱難地坐起來,大喜過望地說,“秦叔,剛才博士打給我電話,他說他確認我一切正常,除了一定要剖腹產,其他方麵危險係數跟女人妊娠差不多。”
秦佑大步上前找了個枕頭給他塞到身後,安置他坐穩,然後自己也在他邊上坐下。
楚繹認真端詳他片刻,握住他的手,關切地說,“你不高興嗎?”
楚繹看向他的眼光還帶著期待,秦佑隻能搖頭,“沒有。”
手立刻被楚繹拖到他肚皮上,“你摸摸,他都會動了。”
果然,話音剛落,秦佑感到手心底下隔著一層肚皮似乎有什麽躍動一下。
楚繹笑容愈加明亮,整個人都會發光似的,十分驕傲地說,“是吧?”
秦佑想勸他放棄孩子的話頓時咽進喉頭,平生第一次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神神經病。
正好秦時鉞從外頭跑進來,楚繹對他招招手,小孩一溜煙跑到楚繹旁邊,楚繹手伸到他背後衣服裏頭摸了一把,又拍一下他的屁股,“去玩兒吧,出汗要說。”
秦佑不忍心再看,把目光轉開了,楚繹對不是他親生的秦時鉞都喜歡成這樣,怎麽會舍得弄掉自己的親骨肉。
前一陣楚繹去山裏,明明是沒什麽東西可帶給秦時鉞的,但因為明白小孩對他有期盼,回到省城專程抽時間給買了禮物。
還有過繼秦時鉞之後的許多個細節,全都是一個指向,楚繹本身,就非常喜歡孩子。
可能是他沉默得太久,楚繹眼光再次落到他身上的時候,一臉委屈地問:“秦叔,你好像一直不喜歡我肚子裏這個。”
秦佑握住他的手,“怎麽會。”
怎麽會,一個他和楚繹共同的孩子,秦佑說不期待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要用楚繹用生命和健康作為代價去換,他寧可沒有。
楚繹立刻揚唇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就是嘛,我很好,你別擔心,好嗎?”
自己這樣還在擔心他,秦佑費了老大的勁兒才讓自己洶湧如潮的情緒平靜些,反握住楚繹的手,可還沒等他把寬慰的話說出來,楚繹突然捂著嘴把頭扭到一邊嘔吐起來。
秦佑:“……”
嘔吐症狀一直持續到懷孕二十多周,這時候楚繹已經大腹便便,為了安全,秦佑讓他搬進了醫院。
但病房裏頭陪床在外間,秦佑最後讓人重新在裏邊安置一張床。
想著擔驚受怕也就是最後幾天了,但這一天他在雜誌上看到一句話:人體一個器官的畸形大多伴隨著其他器官的畸形。
秦佑看完一直清醒到天亮,而在房間裏的另外一張床上,楚繹睡得很安詳。
清早,他走進專家的辦公室,問:“楚繹的身體沒有女性的性征,對男人來說他這種情況就算是畸形,一個器官的畸形大多伴隨其他器官的畸形,你告訴我,他是不是這樣。”
專家愣了半天,支吾著說:“通常來說是這樣,但現在胚胎擠壓了腹腔其他器官,影像上……我們一時看不出來……得等到生產過後……”
這麽重要的事居然沒有一早告訴他,秦佑極力抑製著內心的火氣,問:“所以,你們也不肯定?”
專家眼神閃爍,目光立刻瞟向別處,“這個嘛,就算有……過後手術可以治療。”
秦佑徹底不想聽了,立刻轉身就走,專家在身後叫住他,“秦先生,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想問你。”
秦佑心裏頭不耐煩到了頂點,“保大的。”
傻了吧?用得著問?
專家張著嘴怔愣半天,點點頭,“我們知道了。”
回到病房,助理景程和黑五都過來了,楚繹半坐半躺在病床上,而他們倆站在病床兩邊。
雖然他們都算是可靠的知情人,但秦佑完全不明白他們這個時候出現在醫院是為什麽。
看到秦佑,景程先開口:“帝都的會議今天就得出發了,機票已經訂好,我特地來通知你。”
而病床上,楚繹巴巴望著他依依不舍的樣子別提多可憐,秦佑已經完全記不得還有這麽個會,仔細想想似乎還真的有。
但眼前楚繹這情況,人命關天的事,就別跟他提什麽會議了。
他在床邊坐下,根本就不想說話,眼前的景程、黑五以及他每天在馬路上看到的素不相識的甲乙丙丁,甚至他自己,所有人都健康安樂。
偏偏是楚繹要承受他們這些人無法想象的痛苦。
自小命運多舛且不提,到如今能不能順利生產尚未可知,往後說不定還有更多的病痛等著他……
而眼前很健康的景程還在跟楚繹說笑,秦佑忍不住開口:“我不去了,你走吧。”
趕快走!看著辣眼睛!
景程和黑五和往常一樣沒敢跟他多做辯駁,很快離開,而秦佑一雙眼睛也辣得生疼,隻好橫著手掌用力抹了一把。
轉眼看向窗外,天空密布的陰雲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像是轉眼就能把人卷進去似的。
好像從肯定楚繹懷孕那天開始,天色就一直是這樣,從來不曾放晴過。
楚繹的驚呼很快傳到耳邊:“……秦叔。”
秦佑很快轉回頭,湊過去握住他的手,放柔聲音問:“怎麽?”
楚繹瞪大眼睛愕然地望著他的雙眼,過了好久才開口,“秦叔,我在這待著無聊,你叫個認識的人來看看我吧。”
“好,你想見誰?”隻要他肯提要求,秦佑都願意滿足他。
楚繹黑白分明的雙眼眨巴兩下,“就燕導演吧。”
楚繹懷孕的事,他們的朋友親戚其實全都不知情,秦佑仔細想想,燕秋鴻也算是靠得住的人,隔天就把他給叫來了。
在燕秋鴻進門前,在楚繹麵前該說不該說的,秦佑全跟他交代了個遍。
燕秋鴻進門,眼看楚繹像是想單獨跟他說話的樣子,秦佑招呼幾句,就走出病房,還替他們關上了門。
但他也沒放心走遠,在門口,聽見燕秋鴻笑嗬嗬地調侃楚繹,“你這樣了還點名要見我,說吧,什麽事?”
接著是楚繹驚慌失措的聲音,“我什麽事都沒有,表哥,你幫幫秦佑吧,他情緒不對好幾個月了,前幾天我還看他哭,他現在就像是產前憂鬱症。”
產前憂鬱症,這五個字就像是一道炸雷劈到頭頂,秦佑肩膀重重顫動一下。
然後,他醒了。
房間裏光線晦暗,透過一層薄薄的窗簾,窗外天色微明。
而楚繹睡在他旁邊,呼吸清淺勻緩,秦佑滿頭的汗,伸手輕輕掀開被子眼睛往下朝楚繹的肚子望過去,腹部的位置一片平坦。
終於艱難地歎出一口氣,眼光落在床邊的椅子,楚繹昨天晚上用來充“肚子”的衛衣,還搭在椅背上。
沒有人知道原因,這天楚繹起床像往常一樣起床吃早飯,可過了兩個小時,沒像他前半月一樣再覺得餓。
午飯之後的下午也是這樣,而且整個白天都沒再犯困,秦佑懸在嗓子眼上的心總算放下一半,他終於相信楚繹可能隻是貼個秋膘,現在日子過了,什麽都好了。
晚上,楚繹的真人秀開播了,秦佑陪著他看。
預告花絮裏頭似乎看到一個不該出現的人,秦佑微蹙一下眉,不解地問楚繹:“他怎麽也出鏡了?”
楚繹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笑了聲,“你是說淩影後的先生啊。”
這位先生也是個商界驕子,但眼下值得一提的完全不在這裏,楚繹想起來就覺得逗,笑嗬嗬地開口:“淩影後說他有產後憂鬱症,這次出門也硬是沒放心把他扔家裏,於是就帶上了唄。”
這輕飄飄的一句,秦佑聽著卻脊背一僵,神色卻愈發肅然,“男人,產後憂鬱症?”
楚繹:“他家小囡囡四十天的大的時候,他帶著孩子去做了個全身檢查,孩子心髒上麵有個小孔隙,淩影後說這種情況很多小孩都有,大都能自愈。可是這位先生呢,不放心,連著幾個月到處找專業人士打聽。”
楚繹說著,嘴角又忍不住抽了兩下,“可這種事哪個大夫能跟他保證出個肯定,於是他就吃準了孩子有先心病,大概想著丁點大的小可憐還要做一次手術,一個男人見天在家驚弓之鳥似的,還迎風落淚,還哭著給淩影後打電話。”
多麽熟悉的劇情,秦佑漆黑深邃的眼眸閃了閃,神色更加凜然,“那他一定很愛他的孩子。”
楚繹點點頭,“大概是,”但還是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可是,這事兒也太逗人了。”
是啊,是真逗人,電視裏真人秀已經開始了,秦佑趁楚繹轉開眼光,把臉轉到一邊,抬手用力摩挲了幾下額頭。
所以,關於他夢境總是豐富多彩又畫風清奇到令人咋舌的事,還是爛死在肚子裏吧。
那樣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