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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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電影《絕代風華》公映,楚繹這個戲份沒有過十分鍾的角色,意外地為他贏了人氣。
他把原因歸結於,死士庚辰這個角色設定本來就討喜,這是一個忠心不二而且至死不渝的初戀情人形象,在把公主送到草原時,終於為愛人流光了最後一滴血,悲劇人物總是更能讓人扼腕歎息。
通告一時多了起來,微博粉絲一下漲到了四百萬,到處都能看到關於他的話題。
“楚繹,我要給你生猴子。”
“樓下太沒誠意,我可以給男神生一座花果山。”
接著趙離夏的電話也來了,還是那副沒個正型的樣,哈哈笑著說:“厲害啊哥哥,你現在排在最受同誌歡迎男星的頭幾位你造嗎?”
突然間贏得這麽多人的關注,楚繹自己心裏頭高興之餘又有些小惶恐,就類似於那種感覺:
這次突然拿到1oo分,被全校通報大肆表揚,而後唯恐言行差池,讓喜歡和支持他的人失望。
秦佑本來想幫他慶祝,但一直找不到機會,楚繹整個三月下旬,基本都沒落家。
四月初才從外地回來,楚繹已經連著一周沒睡過好覺了,難得有一天閑暇,早晨睡到自然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伸手從床頭拿出手表看一眼,已經過了十點。
穿衣洗漱,走出房間時看見秦佑房間門關著,起居室也空無一人。
窗外陽光明媚,後院一樹西府海棠花開了,綠葉紅英,粉妍翠濃,花蕾點綴在峭立枝幹間甚是好看。
春和景明,愜意舒心。
下樓時感覺到樓下很靜,腳步輕快地走下去,一直到餐廳邊上,才看見秦佑坐在客廳中間的沙上,而他兩側的沙也坐著三個男人,除了助理先生,另兩位穿著西服的男人即使坐著從背影也能看出身材高大健碩。
秦佑身上穿著一件白襯衣,手裏拿著一份文件低頭翻看,沒說話。
但他嚴肅起來氣勢強大威嚴得懾人,鎮得整個客廳都安靜得針落可聞。
旁邊幾個人仿佛屏息一般悄然無聲地等他示下,顯然是在說正事,楚繹覺得下去打擾不合適。
腳尖剛轉了向,就聽見秦佑沉聲說道:“去哪呢?廚房裏粥還熱著。”
楚繹步子登時頓住了。
抿一下唇,從容地走下去,這時候,秦佑巋然不動。
而本來背對楚繹坐著的兩個男人驚詫地回頭瞟一眼,而後齊刷刷地站起來,轉過身,對他客氣地點一下頭。
楚繹這才現,這就是秦佑在錦園收拾吳公子那天晚上,跟著他的兩個手下。
笑著點頭算是招呼,楚繹坐在餐廳吃早餐地時候,還有意無意地就抬頭望過去。
秦佑還是那樣的沉肅的神情,一隻胳膊斜倚著沙扶手,長腿交疊著。他垂著頭,側麵的輪廓冷硬深刻而且如雕琢一般沒有瑕疵,英挺眉峰微蹙,整個人都透著高高在上、凜凜不可冒犯的尊榮和強勢。
楚繹暗歎了聲,帥!秦叔,我是你的腦殘粉。
又恍惚想到他在錦園遇到秦佑那天,在場的好像也是這些人。
真是世事無常,那天他被秦佑嚇得汗水濕了幾層衣服,今天,同樣的人,同樣的畫麵,他居然坐在一邊優哉遊哉地吃早餐。
整個客廳都隻有秦佑翻動紙頁時嘩嘩聲,楚繹一時神遊,勺子碰到瓷碗時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秦佑這會兒終於轉過頭,本來冷冽的黑眸落在他身上時有了些寵溺的暖意。
抬起手臂看一下手表,緊繃的唇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少吃點墊肚,快到中午了。”
當著這麽多人,自然而然而且理所當然,楚繹無故臉一熱。
心裏頭像是有什麽不明物體浸在熱水裏迅膨脹開來,又熱又暖。
楚繹本來以為中午他們可以一塊兒吃頓飯,當然是他自己在家做,楚繹現在走在大街上即使戴著墨鏡也會被人認出來,出去吃已經不像以前那麽方便了。
但那幾個男人走了之後,秦佑回房再下樓,身上衣服換成了一件休閑西裝,手上還提著旅行袋。
楚繹迎上去,“你要出門嗎?”
秦佑點頭,“出去幾天,下周二回來。”
目光深沉地看他片刻,深邃的雙眼像是波光浮動的暖泉,“你在家好好的,知道嗎?”
“是去出差嗎?”楚繹問。
秦佑方才還溫軟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黯淡,但也隻是一閃而過,“清明節,回一趟老家。”
楚繹這才反應過來清明要到了,忙碌中總是這樣擦身而過讓他心裏有些悵然。
剛才秦佑的眼神他也看到了,楚繹很有分寸地沒多問,唇角很快就漾出明亮的笑容,“一路順風。”
郊外,正午的陽光從密密匝匝的梧桐葉間篩漏,林蔭道上,一輛黑色的汽車穩穩前行。
車開到一個院子門前停下,院門開了,車緩緩駛進去,穿過草坪間的小路,一直到庭院裏邊樓前挺穩。
這一棟小樓似乎已經有了些年月,牆外青藤的幾乎爬滿了整個外牆,包裹住了整棟建築。
庭前大樹茂密的枝葉讓樓前庭院大半都籠罩在濃陰中。
車門打開,秦佑邁出車外,而後朝著一樓的門廳走過去。
走進門有個男人迎上來,秦佑腳步沒停下,目不斜視地問:“老爺子呢?”
“在書房。”
大步流星地上樓,皮鞋踩在木板樓梯上,出噠噠的聲響。
穿過光線昏暗的走廊,走到房間門口,門大敞開著,秦佑步伐節奏一絲不亂地走進去。
一位精神矍鑠、頭花白的老人站在窗邊,聽到腳步聲,緩慢地轉過來,笑眯眯地說:“回來了。”
秦佑一直到他身邊才停下腳步,“爺爺。”
爺孫倆坐在窗前喝茶,聽秦佑語氣平靜無波地說完他要說的話,老人握著茶盞杯沿的手一頓,金黃的茶水濺落出來。
秦佑低著頭,端著茶杯慢悠悠地輕啜一口當沒看到。
老人方才滯住的笑意很快又舒展開了,點一下頭,“也是,你母親今年六十冥壽,修墳盡盡孝道也是應該的。”
秦佑放下茶杯,眼光這才回到老人身上,沒說話。
老人目光空洞地看了前方半晌,回頭對秦佑說:“我一把老骨頭就不跟著來來去去地折騰了,你幫我給你爸,多上炷香。”
秦佑是午飯後離開的,老人拄著拐杖站在窗口,默默地看他出門。
他身後站著個五十來歲的女人,一直看到車尾消失在濃濃綠蔭中,輕聲說:“老爺子,該午睡了。”
老人頭都沒回,用沙啞的聲線厲聲說道:“前些年他爸爸冥誕,我讓他去修墳,他一聲都不吭,原來是給我留到今天了。”
說話間轉過身,女人急忙伸手去攙他,但被他一把推開了。
老人枯瘦的手緊緊握住拐杖龍頭,目光中的寒意毫無遮掩,“看到了嗎?秦佑他早就決定好了,剛才就是來通知我一聲。”
女人在一邊張了張嘴,沒說話。
老人雙眼紅,手裏拐杖重重朝著地麵敲擊幾下,“就那個女人,也配我秦家的子孫拜祭她?她耽擱了我兒子的一輩子,要不是看在她生了秦佑的份上,那樣不幹不淨地橫死,我會讓她跟我兒子埋在一起入土為安?一個戲子而已,她配嗎?她毀了我兒子!”
老人情緒非常激動,幾乎嘶吼著說完這段話,整個人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女人慌張地扶他坐下,一麵拍背給他順氣,一麵說:“別生氣,秦佑他也就是一時轉不過彎來,您看,他這堅決果斷的性子不也是像您嗎?要不,他也做不出今天這樣的局麵,不是嗎?”
許久,老人才平靜了些許,握住女人的手,“你說的對,他狠辣果決這點最像我,但我狠了一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沒能果斷處理掉那個女人。”
女人手搭上他的肩,柔聲安撫,“您當年,也是投鼠忌器。”
老人哼笑一聲,搖頭說:“算了,我就當給她論功了,誰讓她生了秦佑呢?”
深深歎口氣,“我這輩子,兒子不爭氣,還好孫子是人尖,秦佑這心冷意冷的性子,沒他爸那些情種毛病,隨時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比他爸好一百倍都不止。”
而此時,秦佑的車已經開在了回老家祭掃的路上。
仰靠著椅背,神思恍惚間,腰側貼著口袋的位置感覺到一陣細微的震動,電話鈴聲隨即響了起來。
秦佑掏出手機,看一眼,是燕秋鴻。
電話接通,燕秋鴻說:“蔣瀾想要楚繹那個角色的事,我給擺平了,你的錢就自己先揣著吧。”話鋒一轉,“你現在在路上了嗎?”
秦佑淡淡嗯一聲算是回答。
燕秋鴻又說:“我手頭上還有點事兒,後天過來祭拜我姑。”
他頓了頓,“不過,我爸怕是……不會來了,他那個牛脾氣,你懂的。不過,他隻是不喜歡秦家人,也不是衝你。”
車窗外,高路上陽光熾烈得晃眼,秦佑不禁眯起眼睛,“我是小輩,忙完我去看他。”
電話掛斷,手機踹回兜裏,秦佑重新閉上眼,但心裏頭就像是壓著一塊大石般的,沉重得讓他透不過氣來。
即使強迫自己不去想,但是女人淒切的哭叫聲、男人的喝罵聲就像是生在昨天似的清晰可聞。
甚至連最後一次見到母親時,她灰敗的臉色,和身下鮮血淋漓也如同曆曆在目。
灰暗,蒼白,血紅,交織在一起觸目驚心,不知道過了多久,秦佑身子一顫,猛地睜開眼睛。
司機在旁邊小心地問,“您做噩夢了嗎?”
秦佑搖一下頭,他好像,根本沒睡著。
正在此時,手機鈴聲又響了,這次是短促的信息提示音,秦佑很快地掏出手機,他確實需要一些什麽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劃開屏幕,手馬上頓住了,信息的是楚繹。
楚繹頭像就是他自己,一張白皙的麵孔,笑容像是陽春三月的陽光,那光彩從澈亮的眼眸層層漾出,像是,能把一切陰暗角落都照亮似的。
信息連著了兩條。
“這裏是你若幹公裏外的網友。→_→”
“你能告訴我,這個若幹是多少嗎?on_no~~”
繞了個圈問他車開到哪了,秦佑手撫著小小的頭像良久不語,心裏頭竟奇特地快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