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致死不渝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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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快到新年了,我進宮的第二個新年想來要比第一個快樂許多,後宮的奴才下人們明顯的比平時忙碌,走路都是小跑,尤其那些給各宮妃嬪送過年物事的太監們更是疏忽不得,生怕主子們挑剔。

    我在榮貴妃的宮裏好整以暇的坐著,豆兒一樣一樣為榮貴妃介紹我送過來的禮品,有西域送來的珍珠粉、夜明珠和番邦進貢的香水。

    全兒隨著豆兒的聲音又把一樣一樣地禮物奉到榮貴妃的麵前。榮貴妃掃也不掃一眼。小米兒說:“娘娘說話不方便,來榮貴妃折之前娘娘特意囑咐奴婢對榮貴妃娘娘說:這些禮物輕賤,斷是不能入娘娘的眼了,娘娘隻當是我們娘娘獻給貴妃娘娘的小玩意,切勿嫌棄才好。”

    榮貴妃放下茶碗:“你倒乖巧,這些東西我當然是不缺的,隻是既然你有這份孝心,我也隻好收下,改日有個丫頭奴婢乖巧,就做打賞吧!對了,你這些禮物是單給我備的還是大家都有了。”

    小米兒忙回:“娘娘請聽詳情,這些新年禮物必定是先要送給皇後娘娘的,我們娘娘本打算從那出來就來這裏,隻是正好宸貴妃、蘭貴妃娘娘可巧都在永壽宮,隻好就先送了!”

    榮貴妃心中多少有些憤恨,但小米說得合情合理也隻好作罷。恰好這時來送過年物事的公公們來到,一樣一樣把大大小小的箱子搬進來,也不等公公們匯報,榮貴妃就問:“別的娘娘們可都已經收到禮物了?”

    來得這位公公似乎見慣了這種情形,隻說:“奴才們得了這些物事後,是同時出發的,想必現在也都到達各個宮中了。”

    旁邊的小丫頭芬兒對榮貴妃耳語了幾句,榮貴妃冷笑了一下:我這儲秀宮似乎遠了些,怎麽比別人晚到這麽久?

    公公忙跪下:娘娘息怒,是奴才前來得路上突然被宸貴妃娘娘叫住問話,這才耽誤了。

    榮貴妃聽聞後直接摔了茶碗,說話的語氣淩厲了許多,語調卻更加緩慢: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誤了新年物事入宮的時辰,既然被人家留住了耽誤了時間,就該飛奔而來,可我見公公氣息平穩,不像是趕時間的樣子啊!

    公公一聽身體嚇得直發抖: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榮貴妃慢悠悠的沉吟了一下才說:淑儀妹妹,你說我該怎麽責罰這個沒用的奴才。

    我淡笑不語。榮貴妃笑說:聽聞近來宗人府新有個刑罰,是對付盜竊宮中財物的奴才的,好像是用西域的劇毒蜘蛛放到這奴才的肚子裏,讓那蜘蛛一點點把人的內髒吞噬掉----還挺有新意的,我沒見過,公公你就去替本宮去看看吧!

    公公已然嚇得尿了褲子,嘴裏喊著:娘娘饒命。便被幾個人拖下去了。我依稀聽見芬兒對外麵的侍衛說:送給榮貴妃娘娘地物事少了一件,想是這狗奴才以為我們都是傻瓜不會注意便給順藤摸瓜拿了去,你帶著他去宗人府領罪吧!

    榮貴妃若無其事的端起新茶杯說:妹妹見笑了。

    直到今天我才真正見識到了榮貴妃的毒辣和嬌縱。心中不免有些震撼。

    回到德秀宮,正殿裏有幾個位分不高的妃嬪正在侯著,想必也是來送禮物的,我吩咐豆兒:你去把她們打發了吧,今天走了好幾個地方,實在沒有精神與她們周旋。

    豆兒掀開棉簾子出去,說:娘娘要我傳話,今個娘娘累了,她知道各位主子的情誼,這些禮物就收下了,幾位主子都請回吧!

    我笑著問小米:方才在儲秀宮,你抖什麽?

    小米恐懼的說:這榮貴妃也太-----------

    我看了她一眼,她忙把話吞了回去,之前我曾特別囑咐過不論看見什麽聽見什麽都不可以妄加論斷,免得惹禍上身。

    我說:以後要做到泰山崩倒在眼前都不能眨一下眼,倘若今天榮貴妃看見你發抖,隨口問你是不是覺得她很惡毒,你怎麽解釋?縱使她當時就要你的命,我也不能多說半句,知道嗎?

    小米兒忙不迭的點頭。豆兒走進來問:小姐,咱們要不要也跟奴才們樹立一下威嚴,這些稍微有點地位的奴才都是目中無人,沒有紅包又沒有威嚴的主子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裏。

    我搖頭:罷了,沒有精神琢磨那些折磨人的辦法。

    全兒在外麵喚:程嬪過來了,小姐可有精神?

    我笑:讓她來內閣說話。

    蘭若穿著有白色毛邊的披風,嫋嫋婷婷的掀簾子進來,我笑:你可越來越水嫩了。

    蘭若一笑:您就別損我了,我今個來是給小姐送禮的。說著,打開手上的緞子盒:這是我托工匠專門為小姐製的琉璃鑲寶金釵,我知道小姐不喜歡宮裏這些庸俗的飾品,這個是嵌了景泰藍的琉璃,樸素典雅,小姐肯定喜歡。

    我靠在被子上,笑著對蘭若說:這是何苦,你我姐妹還用得著這般多禮,你手頭並不寬裕,以後這些能免就免了吧!

    蘭若笑笑:不能伺候在小姐身邊,蘭若始終覺得--------

    我打斷她:好了好了,不要總把自己當成奴才,再說你這樣對我早晚會被我身邊的幾個丫頭看出端倪來,我可不想節外生枝。

    蘭若這才笑笑。

    外麵說:小姐,蘭貴妃的丫頭寶婷來了。

    我忙出去,寶婷說:淑儀娘娘,我們娘娘說了她很喜歡你送的那棵翡翠玉白菜,特意要奴婢過來跟淑儀娘娘道謝,這是我們娘娘得一點心意,請淑儀娘娘笑納。

    我一看竟是一串琉璃瑪瑙的鐲子,那瑪瑙顆顆晶瑩圓潤碩大,想是稀罕之物。我在紙上寫:麻煩寶婷妹妹了,煩勞妹妹幫我帶個話,就說我感激不盡。

    寶婷笑說:我們娘娘是與淑儀娘娘投緣,娘娘說了,那些官場的話就不用說了,沒得讓人不舒服,淑儀娘娘喜歡就好。奴婢也該回去了,淑儀娘娘早些休息。

    我示意豆兒,送寶婷妹妹。

    豆兒立刻會意的上前,塞給寶婷一塊銀子說:大冷的天還勞煩寶婷姐姐走這一趟,妹妹也好久沒和姐姐聊聊了,正好送送姐姐。兩個人相攜而去。

    我握著這一串珠子,心中五味混雜,如若蘭貴妃得知我對皇後有異心,是否還會這般對待我?

    是夜,寧遠過來,不知在哪裏吃了酒,滿身的酒氣,我暗想:好不容易清靜了幾天,又給我添麻煩,這是在哪個宮裏喝了酒又跑到我這裏來?

    我在紙上寫:皇上,您這是從哪個宮來,臣妾差人送您回去。

    寧遠看著我的字體,忽然淚如泉湧,他說:晴兒,你---你給朕把那首《金縷衣》寫下來。我點點頭,邊磨墨,向來我正經八百寫東西給外人看都是用雙手寫梅花篆體。這一技巧是父親教給我,雲舒也會。隻是父親曾經說過雲舒畢竟太稚嫩,無法體會梅花篆體的飄逸,而我卻雙手能書,一心二用,是難得的功力。

    我雙手拿著毛筆,仔細的寫: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寧遠突然抱住我,呢喃:婉兒,我的婉兒。

    毛筆上的墨汁滴在宣紙上。

    寧遠已經不甚清醒,隻不停的呢喃:婉兒,隻有你會雙手齊下寫梅花篆體,隻有你喜歡這首《金縷衣》,婉兒,婉兒,你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對不對?

    寧遠眷念難過得語氣讓我心中一陣悲痛,我忽然明白為什麽寧遠會這樣無緣無故的寵我,終於明白寧遠的那些“若你再有事,我就讓後宮所有人陪葬”、“隻要你開心,我什麽都聽你的”之類的話是在對誰說了,我的容貌雖變了,可我的性情、一顰一笑言談舉止的風格、包括這雙手齊下所寫的梅花篆體都沒有改變過,寧遠是因為這些能夠讓他找回與婉瑩在一起時的記憶,才給我這樣的聖寵的吧!才會不願意失去我吧!

    我不知是該作為婉瑩欣慰於寧遠對我地深愛,還是該作為如婉悲傷自己隻是個替身。

    寧遠像個孩子似的哭泣,邊呢喃:他們說你沒有離開永壽宮,可為什麽這麽多年我都沒有遇見你?你不原意再看見我嗎?你還在恨我毀了你的愛情你的一生嗎?婉兒,我的婉兒,你在哪裏?

    我不禁也落淚,我抱住寧遠,抱住這個繼承著一個國家榮辱興衰命運的九五之尊,抱住這個哭泣的像個孩子似的男人,我在紙上寫:寧遠,我從來沒有離開過,沒有離開過。

    寧遠聽到我這樣喚他,一愣,仔細的看著我,不斷的搖頭,我笑笑,又寫:寧遠,我沒有離開過你。我也不恨你。

    寧遠仔細的看著我,終於再次哭出聲音:不,不,你不是她,誰都不是她。

    他突然淩厲的看著我,說:寧遠這個名字隻有她能叫,你沒有資格。說罷踉蹌的離去。

    我癱坐在地上,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我連夜去鍾萃宮,向蘭若問起當年的情況。蘭若一笑:皇上果真是去了你那裏!

    我問:原來是在你這裏吃了酒?

    蘭若點點頭:剛才他無意中看到了當年你賞給我的如意腰飾,就開始猛喝酒,不消多時就酩酊大醉地離去了。

    我笑笑,問:蘭若,當年--------是怎樣一個情形?

    蘭若的神色突然變得悲傷,她歎口氣,終於娓娓道來:

    當年,小姐您隻說了一句“你要好好待惠妹妹,我死後,你就冊立她為皇後吧!”就消逝了。皇上抱住你的身體大聲痛哭,(我可以想象到他當時的痛哭,因為他以為是他害死了我)。皇上不允許任何人碰觸你的遺體,就是緊緊地抱著,不哭、不說話、不吃不喝整整十天,朝堂上的躁動是可想而知的,皇上卻已無心顧及。隻是看著你的容貌回憶我的生前,不時地喃喃:你看,她還沒死,她在對我笑,她躲在花叢裏對我笑。

    第五天的時候,皇太後終於出麵了,規勸他說:孩子,我知道你是實心實意喜歡婉瑩,可是你也要記住,你不僅僅是一個男人一個丈夫,還是一國之主,你不能這樣消沉下去知道嗎?

    皇上無聲的落淚,用嘶啞的聲音說:沒有人能理解我的痛苦,是我害死她的,是我親手殺死了我最心愛的女人,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皇太後沒有辦法,隻能抱住自己心痛的兒子。

    第九天,皇上疲憊的暈倒了,再次醒來時卻說在夢中看到了小姐,小姐苦苦哀求讓他關心國事,還說如果真的愛小姐,就為小姐見個衣缽堂。

    皇上這才振作起來,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建設衣缽堂上,每天除了上朝就隻呆在衣缽堂裏想念小姐。

    蘭若邊說邊淚流滿麵:小姐,自古君王無情,喜新厭舊,卻從未見過像皇上這樣對一個女子念念不忘的。從你死後大約有一年的時間皇上都沒有來過後宮,直到雲舒小姐進宮之後,他才漸漸振作起來。

    我歎口氣,忽然驚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麵,寧遠原來這樣癡情、這樣愛我,而我並非沒有感動的,隻是我也有致死不渝深愛得人,他在我死後又是怎樣呢?是否也像寧遠這般心痛和悔恨?是否也像寧遠這樣對我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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