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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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六.九.中.文-看最新更新

    紐約市的街道上,那名與保羅擦肩而過的男子繼續走著,口中喃喃說道:“真是麻煩,連遇到熟人都不能打聲招呼。”

    男子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隻是卻笑得無奈;足跡幾乎踏遍了紐約市區,從早到晚,日出到日落,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散步,永無止境地走著。

    男子曾經看過一部電影,是描寫一個身心有障礙的人,曾經由東到西橫越美國數次,憑的就是一雙腿;而他,這些年來不知道繞了紐約市幾圈。

    男子走著,不停地走著,臉上沒有任何疲憊,憂鬱的雙眼注視前方,繞著再熟悉不過的街道,像是一個白晝幽魂,前一秒在人們的眼前晃過,下一刻人已在對街漫步,又在人們眨眼的瞬間被遺忘。

    男子有朋友嗎?不,他有數不清的敵人,還有一個隻會利用他辦事的教廷,記得他的人屈指可數,而且是以某種方式強迫記著。

    時間對男子來說毫無意義,縱使滄海桑田,千年瞬息而過,隻要他尋找的人還沒有出現,他的人生便不能開始。

    轉眼日暮西沉,男子歎了口氣,黑色的身影來到一棟破舊,四樓高的大樓前,拉開鐵門,伸手在信箱中掏了掏,其實男子想也知道不會有人寄信給他,隻不過看著鄰居出門前都會作這個動作,覺得有趣便學了起來,記得有一次男子在信箱中找到了張廣告紙,一般人或許會隨手將之拋棄,但男子卻保留了下來,因為那是他在紐約第一次收到別人寄來的東西。

    男子走過空蕩的警衛室,慢慢爬著樓梯來到二樓,聽見二樓住戶不時傳來的吵鬧,以及聽起來像是杯子、碗盤砸落在地的破碎聲。

    男子笑了出來,這對夫妻每天都在吵,碗盤杯子總是砸個不停,卻從來沒見過兩人鬧離婚。

    男子想到這裏,眼睛往走道角落一看,果不其然看見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女娃抱著芭比玩著,看見他時總是對他甜甜一笑,然後又繼續玩著芭比。

    男子又繼續往三樓走去,還沒經過住戶的房門,就聽見裏頭傳來悠揚的鋼琴聲,他想了一下日子,星期一是肖邦,星期二是巴哈,今天裏麵傳來的音樂是貝多芬的第九號交響曲……

    嗯!今天是星期三。

    男子又繼續往四樓走去,這次傳來的是節奏激烈、狂放的動感舞曲,走到住戶門前,看見一名黑人少年隨著節奏賣力舞動身體,那名黑人少年見到他時向他比了個手勢,友善一笑,男子也學著動作,點點頭。

    男子又從四樓慢慢走到一樓,最後來到地下室一間像是倉庫的房間,拿出鑰匙開門,進去後也不開燈,來到房中僅有的一張沙發上坐著。

    男子環顧四周,空氣中傳來重重的灰塵及黴味,房間內電視、計算機、沙發就是他所有的財產,也是他的一切。

    男子拿起沙發握把上的遙控器,對著電視輕輕一暗,“啪”地一聲,電視的光芒在這暗房中驀然亮起,屏幕的畫麵不住跳動,傳來的聲音更夾雜著“沙沙”聲響。

    男子歎了口氣,心想該是換台電視的時候了。

    又起身來到計算機桌前,按下開關,經過一陣待機處理的時間,男子以不熟練的手指輸入id、密碼,打開電子信箱,發現有人寄了封信:“十三,解決紐約市莫名疾病流行,到梵蒂岡駐紐約分部的教堂去,保羅會在那裏等你,事關重大,請盡速處理,美國政府在這段期間會配合你們一切行動,並支持一切所需。

    “順便一提,雷米神父前些日子遭到不明人士伏擊,目前重傷昏迷,不過已經有其它部門接手。”

    十三將郵件刪除,嘴角嘲弄的笑意更深了,不過在看到自己的id時卻搖了搖頭,十三,可笑到了極點的代號,一個數字,就代表他的人,而他的名字到底叫什麽?卻絞盡腦汁也無法想起,正確來說是任誰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什麽。

    十三又回到沙發上,兩眼呆滯地望著收訊不良的電視,直到天明……

    隔天一大早,十三一如往常來到信箱前,雖然依舊找不到任何信件,但還是掏了掏,這才出門。

    十三漫步街頭,街上因為這次疾病還是冷清無人,不過他並不在意,因為就算紐約回複往昔熱鬧,他的生活還是一成不變。

    不知過了多久,十三終於來到梵蒂岡駐紐約的大教堂前,他甩了甩頭,表情有點不自在,好像對教堂散發出來的莊嚴氣氛感到不舒服。

    十三歎了口氣,準備踏進教堂時與人撞了一下,仔細一看,原來是昨天與他擦肩而過的保羅。

    恰好對方也正望著他,兩人四目相對,保羅忽然用鼻子嗅了嗅,眉頭微皺,吐了口檳榔汁在地上……

    “好你個妖魔鬼怪,竟然趕跑到教堂來撒野,老子今天就替主哥消滅你這頭妖物。”

    保羅大吼出聲,嚇得在旁兩名探員一怔,十三隻是又歎了口氣,暗忖:“唉!又來了。”

    保羅從懷中掏出一把銀色的左輪手槍,叫道:“吃老子的靈氣彈吧……”

    “磅”地一聲巨響,槍口射出的不是一般子彈,而是先冒淡藍光芒,形成球狀後才朝十三轟出。

    兩名探員在旁看得是傻了眼,不約而同心想:“這是魔術嗎?”

    靈氣彈的光芒如流星般劃過,其勢直指十三,可是他隻搖了搖頭,伸出一根手指,一點黑芒亮起,靈氣彈就被消於無形,半點也不剩下。

    “好你個妖魔鬼怪,再吃我一記。”

    保羅不死心地又準備攻擊,但手機卻很不巧的在這時響起,不得已之下,叫道:“等等,你等我一下,等我接完電話再跟你輸贏。”

    “喂,教宗大佬,我正在跟一頭妖物輸贏,有事等一下再說好嗎,什麽……”

    保羅張大了嘴,似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轉頭望向十三,隻見對方點點頭,雙手高舉表示無惡意。

    “好好好,我知道啦!”保羅掛掉電話,向十三問道:“你就是這次任務跟我同組的那個十三?”

    十三點點頭,說道:“是的。”

    保羅一臉嫌惡地看著對方,伸手說道:“教宗大佬說你有什麽東西要給我,很重要的東西?”

    十三從懷中拿出一柄暗紅色的十字架,說道:“把它戴在脖子上。”

    “靠,老子還以為是什麽,原來隻是把破十字架。”保羅一把搶過,戴在脖子上。

    “啊……”保羅突然慘叫一聲,整個人摔倒在地,起來時捂著頭,一腳踹向十三,罵道:“靠,你媽個被鬼搞啊!這十字架怎麽那麽邪門?”

    十三從容避過,說道:“教宗應該有交代,無論如何不能拔下。”

    “靠。”保羅又咒罵出聲,目光一轉看到兩名探員以怪異的眼神望著他們,於是便將氣出在兩人身上,往兩人身上一推,說道:“怎樣,見鬼了是不是,進去吧!瞪,瞪什麽?想死嗎?”不再搭理眾人,率先進入教堂。

    十三對兩人歉然一笑,也跟著進去。

    那兩名探員對看一眼,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對保羅囂張的行徑頗為不滿,但也無可奈何。

    十三一進入教堂,全身上下著實感到不舒服,教堂內所點的燭火也突然衝起,向上竄個老高。

    眾人見到此景紛紛向十三望去,隻見他眼中出現一絲憤怒,黑芒一閃,莫名的力量成波狀向外發出,燭火似乎受到壓製又緩緩向下縮短,接著全數熄滅,冒出幾縷青煙。

    保羅見狀啐了一聲,然後朝裏麵一位身穿神袍,頭戴紅色圓帽,腰間係以滾金白帶,相貌莊嚴,帶著一副老花眼鏡的中年人說道:“主教,我是十三課的保羅。”

    保羅指了指十三介紹道:“他是十三,同行的夥伴。”

    主教在胸前劃個十字,說道:“各位好,我是芬克。”

    望向十三,眼中帶著鄙夷,似乎已經藉由剛才燭火的跳動知道他的身分。

    芬克主教不屑地別過了頭,繼續說道:“想必各位是為了這次疾病而來,保羅弟兄,就請探員們為我們解說一下好了。”

    “好的,請各位上前坐,也聽得比較清楚。”其中一名探員拿出資料分給大家,卻獨獨漏了十三的。

    保羅左右張望,看見十三坐在教堂的最後麵,正要罵人,對方搶先一步說道:“我坐這兒就行了。”

    眾人又將目光放到十三身上,芬克主教說道:“這位教友,今天教堂不開放,可否先離開。”

    保羅聞言不解,剛剛不是才見麵,為何才一下子又當作不認識,心中以為是芬克對十三的身分感到不齒,所以借故要他滾蛋,但以同伴立場,還是起身說了一次:“芬克主教,他是自己人。”

    芬克這才恍然大悟,說道:“喔,原來如此。”

    那名負責解說的探員翻了翻數據,開始說說道:“大概在兩個星期前……”

    保羅與芬克聚精會神地聽著探員的解說,包括目前得到最新的資料,不過坐在最後的十三到是聽得索然無味,幹脆整個人躺在教堂的長椅上,百般無聊地四處張望,突然目光為之凝結,愣愣地望著教堂柱上的一個裝飾。

    是的,他看到了……

    一個掛著聖潔微笑,有著純白羽翼的天使雕刻,像是守護教堂般隨伺在側,天使恬靜的神情並不能給他心靈安祥,反而牽起心中更深的傷,勾起了那遠在六百多年的痛,他的詛咒,他的尋尋覓覓,他所背負的一切,都隻因為她,美麗的天使。

    十三感受著胸口處一種他不應該有的情緒,像是被挖開了一個大洞般空蕩蕩,仔細一聽,彷佛可以聽到那孤寂的風聲在胸口來回吟唱,每一次段落,都帶出魂斷神傷的沉痛,一曲又一曲,一遍又一遍,唱著隻有他能“聽”到的歌。

    十三的腦中出現一幅畫麵,一名聖潔動人的女子,背後一雙潔白的翅膀展開,每一次振翅,全身就被那神的祝福包圍,令陰霾的天空放晴,枯萎的花草樹木辛榮綻放,疾病死亡遠離,突然……

    一聲女子的慘叫從腦中深處響起,聲音的絕望,是為了他,潔白的羽翼再次出現在他眼前,卻濺起點點怵目驚心的鮮紅,片片白羽掉落,在空中畫出緩慢又急旋的節奏頹然落地,淩亂地覆蓋著兩人的身體,一句又一句怒斥譴責,將他們打入了絕望最深處。

    十三的眼中出現一絲暴怒,那教堂的天使雕刻“砒啦”一聲出現無數龜裂,交錯有致地布滿整個雕像,然後在他眼前墜落,成為一地殘骸;但也隻有天使,雕刻背後的那一雙羽翼雖然隨之墜落,仍是完好無缺地靜靜躺在他眼前,閃動著白色的純潔。

    雕像不自然的墜落引起前方的保羅一幹人等轉頭望來,他渾然不理眾人,隻是憂鬱的眼更深邃了,一雙眉緊緊皺起,撫著胸口,繼續享受著那不該屬於他的感情,感覺著好像有一顆撲通撲通的心髒,在體內一次次頓挫抑揚,強弱分明地告訴他現在的身分,一個三界無地容身的罪人。

    為什麽他會落得如此田地?他有尊貴的身分,強橫的力量,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了?

    這一切,都要從六百多年說起……

    中古世紀,一個戰亂頻繁,黑暗的年代,道德倫理已被求生的欲望取代,隻要能夠活下去,縱使是親人也可以出賣。至於所謂宣揚教義的教廷,在那時候隻是個以主為名,替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進行壓榨的惡劣團體,神職人員個個腦滿腸肥,享盡榮華富貴,而在封建製度最低層的人民,就是該死的牲畜,所有的一切,包括思想、靈魂也都成了滋養教會的肥料。

    這是個動亂的時代,而他,曾經以被遺忘之名,為這混亂的曆史增添一筆人們痛苦的紀錄。

    那時的他,狂熱、尊敬偉大的魔界之王大撒旦,為祂幹下了無數轟轟烈烈的大事,包括那時最流行的黑死病,也是他一手搞出來的傑作,甚至可以說是死亡的藝術。

    就如同這次疫病,黑死病對人類來說就像死神的奪命鐮刀,殺人於無形之間,感染到的人開始沒有異狀,等到發現時人已踏入地獄,死亡,是最美麗的禮物。

    許多人前一刻還在談天說地,下一秒人卻倒在地上,運氣好的在發病初期就已死亡;至於憑著求生意誌,想要藉由主的祝福來獲得奇跡的人類,則是品嚐到痛苦饗宴的極致,他們更是能體會死亡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無數人們苟延殘喘,全身上下盛開著一朵朵流著膿水的疾病之花,肚子漲得比十月懷胎的孕婦更豐滿,他們哀嚎、慘叫、痛苦掙紮,將恐懼無限傳播,許多繁華的大城市一夕之間頓成煉獄,人們無神、絕望的雙眼見證了這一切,一直到她,美麗的天使出現為止,他的遊戲才有了變化。

    一個神派下來的使者毀去了他的一切,為人們帶來了希望之光,他們之間的角力正式開始……

    法國

    正值秋天,滿山遍野的樹林皆盡轉紅,微風吹過,紅葉如雪般片片飄落,隨風蕩漾,一片頑皮的楓葉在空中蕩呀蕩地舞個不停,以曼妙的姿態,輕快的節奏飛過原野,來到一個人類所建立的城鎮。一個不小心,楓葉從空中失足落下,飄到了一具冰冷,死不瞑目的屍體上,恰好遮住了他的眼。

    “喀喀喀喀……”一輛馬車從屍體旁經過,帶起的微風又將楓葉刮起,楓葉又在空中飛著,看見了人類世界的慘況……

    無數屍體像是垃圾被人隨意棄置,活著的人們從房中抬出一具具沒有生命跡象的軀體,搬上一輛輛馬車,數目之多讓拖車的馬匹備感壓力,屍體堆積如山地放在後方,車夫一聲斥喝,揮舞手中的長鞭,狠狠抽在馬兒的身上,車輪在地上遲緩轉動,劇烈的搖晃又將原本堆好的屍體震落。

    城鎮裏一片死寂,屍體腐爛發出的臭味彌漫在大街小巷,引得以腐食維生的烏鴉成群聚集,在天空不住盤旋,偶而發出幾聲淒厲的鳴叫。

    烏雲厚厚地蓋在城鎮上空,讓原本慘絕人寰的景象更添幾分詭異,一名身穿黑色鬥篷的男子刻意罩住頭臉,陰森的目光不斷巡視,左手放在弓起的膝蓋上,修長的身軀倚靠著屋頂煙囪,興致昂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桀桀桀桀……”男子怪笑出聲,口中輕哼不知名的曲子,手舞足蹈地踩著節拍,獨自一人在屋頂上跳舞,舞動的手腳放出細不可查的淡霧。

    微風吹過,男子的聲音隨著風傳遍城鎮,不過眾人似乎恍若未聞,繼續手邊的工作,卻突然悶哼出聲,殘餘的人們盡數倒地,口中發出慘呼,在地上掙紮著。

    男子見狀張大了嘴,似乎對自己的無心之過感到抱歉,無奈地聳聳肩,繼續欣賞自己的傑作。

    風又再次吹過,空氣中愁雲慘霧的味道隨著風起了變化,一名身穿白袍的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街道遠處,身後停著一輛塗以白漆,由兩匹通體潔白,渾身無一根雜毛的駿馬拉著,女子的相貌被一層朦朧的光暈覆蓋,令人看不清她的樣貌,隻是一頭金發隨風起舞,更添幾許神聖氣氛。

    女子赤足走在街上,地麵的泥濘、髒亂並沒有汙染那白皙如玉的雙足,她緩步走著,如雪般純潔的身影來到一名染病者的麵前,問道:“你信主嗎?”

    染病者的耳中忽聞女子如天籟般的聲音,艱難地抬起頭,雖不知女子問這話是何意思,但還是答道:“我信主。”

    “信祂的必得救。”

    女子微微一笑,左手在那人劃了個十字,說也奇怪,那人接受女子的洗禮後突然生出力氣站起,腹中一陣翻攪,嘔出一堆烏黑且氣味難聞的穢物,而後就像痊愈似的一洗之前的病容,整個人容光煥發,甚至比生病之前還要來得有精神。

    女子不理那人驚訝的目光,又走到一名病人麵前,問了同樣的問題,畫了個十字在那人胸前,再次展現奇跡。

    如此下來,城鎮中所有一息尚存的病人在女子的神跡之下站起,當中有些人在回答問題時搖搖頭,而女子在得知答案時報以無奈一笑,伸手在那人眼前緩緩劃下,那人就如此安祥的“睡”了,再也不會醒過來。

    屋頂上的男子見狀咬牙切齒,渾身氣得發抖,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女子破壞他的好事。

    女子救治完所有人,雙手在胸前緊握,念著禱文:“神是我的光亮,是我的拯救,我還需要怕誰呢?神是我性命的保障,我還需要懼誰呢?

    “那作惡的就是我的仇敵,前來吃我肉的時候就絆跌仆倒。

    “因為我遭受患難,祂必暗暗地保佑我;在祂的亭子裏,把我藏在帳幕隱密處,將我高舉於盤石上。

    “現在我得以昂首,高過四麵的仇敵;我要在他的帳幕裏歡然獻祭,我要唱詩歌頌主。”

    女子神情肅穆地念著禱文,如音樂悅耳的聲音傳到每個人耳中,那些受神跡而痊愈的人們緩緩靠近,團團住女子高聲附和,大聲詠唱,並不由自主掉下淚,感謝神終於聽見了他們的哀嚎,感受到痛苦,所以派了使者來解救。

    眾人的聲音在死氣沉沉的城鎮中回蕩,原本幹涸的心靈像是注入清流般充滿希望,女子的神聖不可侵犯的倩影深深牢記在他們心中,今天過後,他們必會四處傳頌,神的使者降臨解救大地,賜福眾生。

    一道陽光從烏雲的覆蓋中灑下,不偏不移正好照在女子身上,厚密的雲層滾滾流動,像是逃難般撤離,令久未出現的太陽探出頭,以光芒驅走不祥。

    陽光遍灑大地,讓城鎮重新燃起生機,充滿希望。當光芒落下,屍體原本痛苦的神情也隨之消失,安祥、愉悅的表情重新在他們臉上出現,死亡,已不是魔鬼的禮物,而是通往天堂道路的門坎。

    眾人們歡呼鼓舞,洋溢著許久未有的活力,屋頂上的男子氣憤難平,憎恨女子的出現破壞他的好事。

    男子雙手疾張,黑色的身影有如巨大的烏鴉,準備重新將絕望帶來,將恐懼再度賜予眾人,也是向女子展現他的力量。

    天空烏雲再次翻滾蔓延,厚密的雲層重新聚集,烈日如同遇著天敵被遮蓋,天色為之陰暗,日月無光,白晝一瞬間恍若黑夜;陰風陣陣,有如鬼哭狼嚎,刮起飛揚塵土,眾人們驚慌失措,紛紛狂叫著四散逃開,女子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念、希望在霎時蕩然無存。

    女子衣袂飛揚,獨自一人立於街心,凜然不懼男子的威嚇,兩人相隔遙遠凝視對望,縱使在旁人眼中或許看不真切彼此,但兩人卻能清楚望見對方樣貌,麵對男子的挑釁,女子也作出了反擊,雙手再度於胸前握緊,緩緩念出禱文:“主啊!若不是您幫助我們,人們當起來攻擊我們,向我們發怒的時候,就把我們活活地吞了。

    “那時波濤必漫過我們,河水必淹過我們,狂傲的水必淹沒我們。

    “我們就像雀鳥,從捕鳥人的網裏逃脫;網羅破裂,我們逃脫了。

    “我們得到幫助,是倚靠造天地之主的名。”

    女子毫不退讓地大聲唱著,即使風聲大作,美妙的聲音依舊強而有力,一字不漏地傳進傳進眾人耳裏,企圖燃起被風吹熄的信念之火。

    聲音在狂風中不停傳唱,如同與邪惡對決,回音般陣陣敲打在眾人心中,讓他們感到汗顏,對自己懦弱的舉動感到慚愧,不知何時,一名鎮民開始跟著女子的聲音大聲詠唱,不畏遮天異象,強風呼嘯,展開步伐來到女子身後。

    見到那人的舉動,眾人們鼓起勇氣開始跟進,聲音從躲在各個角落的人們口中唱出,以堅定的眼神,揮舞著拳頭,展現自己的決心,慢慢來到女子身後。

    男子見狀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暗中又動手腳讓幾個人暴斃途中,試圖再次擊潰眾人的信心。

    不過人們似乎不再畏懼死亡,總使親人倒斃眼前,他們壓下內心的哀傷,彷佛視若未見繼續與男子對抗。

    眾人的聲音由分散匯聚成流,在女子的帶領下如怒吼般與邪惡挑戰,絲毫不怕男子掀起的異象。

    或許女子一人似乎不足以與男子抗衡,但眾人齊心協力,將捍衛家園的信念化為力量,終於……

    狂風瞬息停止,烏雲再次潰散,陽光從中射下,為陰霾大地獻上萬道光芒,洗滌人們疲憊的心靈,眾人的奮戰不懈有了代價,他們高聲歡呼,憑自己的力量戰勝邪惡,也建立了無比信心。

    男子見敗勢已成,再無法力挽狂瀾,雖然眾人看不見他,但他已無顏麵再留此地,於是大吼一聲化作黑影逃逸。

    女子見對方已經離去,希望的種子已在眾人心中萌芽,知道已沒有理由留在此地,向眾人道別登上馬車,前往下一個遭受邪惡荼毒之地。

    “喀喀喀喀……”

    馬車內,女子閉目養神,任由兩匹駿馬隨意而行,白馬雖無車夫驅駕,卻像是知道女子的目的地般往下一個城鎮駛去,途中經過一處樹林,入秋時分,滿林楓紅隨風搖曳,楓葉落下,劃過如雲潔白的馬車,那白好像變成了天空,紅變成了雲。

    就在這時,女子突然張開了眼,馬車也為之停下,隻見前方不遠處出現了那名在城鎮興風作浪的男子,片片楓葉飛過男子的黑袍,黑變成了夜,紅變成了繁星。

    男子的雙眼閃動精芒,有如兩盞幽冥鬼火,突然精芒一斂,雙眸變得漆黑如墨,如箭般直射馬車,似乎能看見裏麵的女子。

    兩人對峙著,樹林裏狂風大作,楓樹枝幹左右晃動劇烈,其勢之猛讓楓葉如驟雨般落個不停,終於,男子先忍不住氣,向前踏出一步。

    男子身上冒出了絲絲黑氣,如水銀泄地朝四周狂湧而去,沾著黑氣的楓樹瞬間由榮轉枯,楓樹的枝幹像是臣服於男子的淫威垂下了頭,樹身枯黃幹裂,整座樹林頓成死林。

    沒有閑雜人等在場,女子所處的馬車冒出溫和不刺眼的白光,身後的樹木接觸到白光時重新恢複生氣,光禿的枝幹長出嫩苗,以極快的速度變成綠葉,後又皆盡轉紅,回複原貌。

    善與惡,生與死,兩種極端的畫麵以女子的馬車為分界線,兩人展開正邪鬥法誰也不讓誰,男子又往前跨了一步,善惡均衡的局勢隨著腳步跨出被打破,女子的馬車後退幾步,勝利的天平向男子傾去。

    可是也隨著腳步踏出,男子的胸口出現異樣的感受,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在胸中出現,像是在害怕什麽,似乎有一顆大鼓不斷敲著,敲出心煩意躁,登時樹木枯死的速度為之減緩。

    女子不明白男子為何會突然示弱,但仍不敢大意,毫無保留將力量放出,一雙潔白的羽翼忽隱忽現地出現在馬車上,情勢馬上逆轉,馬車又上前了數步,拉回原先均衡的局勢。

    男子苦苦思考自己的情緒異樣,放出的力量又減弱幾分。

    女子把握良機,馬車不斷往前駛去,每靠近一尺,男子的死亡領土就被奪去一尺,心中的大鼓也敲得越急。

    終於,馬車駛到了男子麵前,而後從旁駛過,男子轉頭一看,從馬車旁的窗戶中再次看見了女子的相貌。

    女子恰巧也在這時將臉轉向男子,兩人對看了一眼,女子轉過了頭去,男子卻望著女子的馬車發愣,樹林也在此時完全回複原貌。

    馬車逐漸消失在男子的眼前,他輸了,一對一的正麵對決他竟然輸了,男子大吼一聲,被女子複原的樹林又在剎那間化為死地。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大撒旦交付這個任務時會叮嚀一句:“小心點,你可能會遇上第一次敗北。”

    男子本來對大撒旦的囑咐感到嗤之以鼻,但現在他領教到對手的厲害了,因為女子除了擁有神的力量之外,還有著一種他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可以直接影響他的心靈。

    男子點點頭,突然狂笑出聲,大方地承認自己的失敗:“好,我輸了。”

    “你輸了什麽啊?輸給誰?輸了多少錢?要不要我幫你討?”

    男子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影像如海市蜃樓般淡化消失,他抬頭張望,卻看見保羅那囂張、粗俗的臉正在自己上方,一臉疑惑的望著他。

    他左顧右盼,發覺自己人在紐約的教堂,先前隻不過是回憶的往事,他現在的身分是十三,過去的,已經死了。

    十三爬起身來,說道:“沒事。”

    “喔。”保羅挑挑眉,一臉好奇地望著他,說道:“你剛才怎麽啦?被鬼上身啊?大家都已經散會了,你還在那發呆,真是搞不懂你。”

    兩名探員也來到保羅身後,一臉納悶地望著兩人,完全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麽。

    “欸,你說說話啊!啞了啊!老子在……唉喲……”

    保羅還要追問,卻突然被十三一把推倒,正想開口罵人,忽聞槍聲大作,連忙抱頭龜縮在長椅下,旁邊其中一名探員慘叫一聲,人已倒臥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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